第87章

  第87章

  「那就結婚吧。」

  應如約裹著被子在床上滾了一圈又一圈,忍不住唉聲嘆氣地把自己埋得更深些。

  她就這麼答應了……

  就這麼答應了!

  沒有鮮花,也沒有鑽戒……只是他提出求婚,她稍一考慮就答應了!

  到底哪來的勇氣,就這麼把自己給交出去了?

  藏在棉被裡的呼吸炙熱又潮濕,應如約喘不上氣來,手腳並用地掀開被子探出頭來,目光落在天花板上,蹬著腿深呼吸一口氣後又把自己埋進棉被裡。

  啊啊啊啊啊啊,要命了!

  怎麼善後啊!

  甄真真半夜被電話吵醒時,簡直生無可戀:「大小姐,有什麼事非要挑深更半夜跟我說啊。

  我又不掃黃,不接凌晨的舉報電話。」

  應如約失眠了大半宿,聲音比甄真真還困頓:「我睡不著。」

  甄真真閉著眼,緩了幾秒鐘,手肘撐著床板坐起來,靠著硬邦邦的床頭,哼唧了一聲:「好好好,你說,我聽著。」

  真要說?

  應如約咬唇,猶豫了片刻:「我好像要結婚了。」

  甄真真:「……」電話里頓時死寂一片。

  甄真真的呼嚕聲瞬間被嚇沒了,她睜開眼,胡亂地用手扒了扒那頭短髮,整個人剎那間清醒了:「等等,好像?

  什麼叫好像?」

  等應如約把來龍去脈都說一遍,甄真真恍然大悟,她嗤了一聲,酸溜溜:「也沒有很突然啊,你跟溫醫生都認識十年了,互相喜歡也有好幾年了吧。

  要不是你那倒霉的脾氣,你們兩早就孩子都滿地跑了……」

  她順手從床頭柜上開了瓶礦泉水,喝了幾口,道:「你自己不也說了嘛,複合以後,我溫醫生就沒少和你暗示結婚這件事。

  我男神這麼有行動力,你個當事人也答應了,至於為了這件事睡不著嘛!」

  水有些涼,從喉嚨里滑過時,就像是吞了一塊冰。

  甄真真冷得打了一個哆嗦,忽的靈光一閃而過,她裹纏著被子,不敢置信地問道:「你不是想反悔吧?」

  反悔?

  那倒沒有。

  應如約一整晚翻來覆去,糾結這鬱悶那的,但唯獨沒有想過反悔。

  雖說答應結婚是一時衝動,但冷靜下來,她除了思考結婚會碰到的問題和麻煩以外,還真沒有這種念頭。

  「過年要跟他回A市見他的家人。」

  應如約嘆氣:「你說他爺爺會怎麼看我?

  結婚不止是兩個人的事,沒得到溫家長輩首肯,就私自結婚,老爺子對我的印象肯定不好,說不定還會質疑我的家風和教養。」

  甄真真「嘖」了聲,恨不得拿大錘敲醒她:「你們證還沒領呢,你現在只是答應結婚,溫醫生雖然對他家的老爺子先斬後奏了,但應爺爺那關他想糊弄過去?

  沒門!」

  「你現在別管溫家老爺子怎麼看你,你嫁的是溫景然,溫景然!有什麼事是我男神搞不定的?」

  甄真真掩唇打了個哈欠,嘟囔:「瞎操心。」

  一通電話打了半個多小時,好不容易把應如約哄去睡覺,甄真真盯著手機屏幕上的通話記錄好半天,翹著唇角笑起來:「笨蛋。」

  她縮回被子裡,捂著被夜色吹涼的肩膀哆哆嗦嗦地翻出溫景然的手機號碼,想說些什麼,刪寫了大半天,都覺得不太合適。

  她擰眉,盯著手機上簡訊編輯頁面老半天,惡狠狠地豎起眉毛,用手指著那串號碼,威脅道:「你要是敢對如約不好,小心我收拾你啊!」

  溫景然氣場太足,要是站在他面前,甄真真連個屁都不敢放。

  她心滿意足地關掉手機屏幕,一片漆黑的夜色里,她彎著唇角,格外得好心情。

  這種好心情一直持續到隔日上班。

  小胖明目張胆地從甄真真的餐盒裡夾走了兩個小籠包子,卻不見甄真真橫眉豎眼地摳他嘴讓他把小籠包子吐出來,很不習慣又格外忐忑地主動把自己的小籠包子還了兩個回去。

  他覷著從早上開始就一直笑得合不攏嘴的甄真真,小心翼翼地問:「甄姐,家有喜事啊?」

  甄真真抿著豆漿,一雙眼睛都笑眯了起來:「我好朋友和男神要結婚了算不算啊?」

  小胖:「……」

  等等,男神和好朋友結婚了,不應該悲傷逆流成河嗎?

  ——

  應如約一夜沒睡好,青黑著雙眼去上班。

  沈靈芝在科室門口碰到她,嚇了一跳:「怎麼了?

  小別雖然勝新婚……但也不用這麼不知節制吧?」

  應如約被她打趣,連紅個臉的力氣也沒有,捧著在醫院門口買的咖啡小口抿著,嘀咕:「哪有什么小別勝新婚……」

  她把紙杯揉成一團,打起精神:「我去手術室準備手術。」

  第一台手術是兒外的,小兒疝氣,慢診手術。

  應如約前一天做的術前訪視,小病人剛滿6歲,說起來和S大附屬醫院的淵源很深。

  病人當年早產,就出生在S大附屬醫院,是家裡唯一的孩子。

  雖然年紀小,但格外懂事,無論是教養還是習慣,都讓人刮目相看。

  病人的主治醫生是剛當爸爸不久的年輕醫生,父愛泛濫,整台手術都在大談育兒經和當新手爸爸的心路歷程。

  醫護人員中不乏已經當父母了的,一聊起孩子滔滔不絕。

  但話題不知怎麼的,忽然一轉:「我怎麼也沒想到周醫生當了爸爸以後會從高冷人設直接崩成大羅嗦……你們是不知道,周醫生一有空就要拿出手機看看他家寶貝兒子,沒事就打電話問問寶寶怎麼樣了,在幹什麼啊,喝奶了沒有啊……簡直了!」

  有人笑起來,目光忽然轉向應如約,打趣道:「說起反差,我們應醫生也是啊。

  我聽說應醫生是制服控啊,學醫是因為學生時期就喜歡醫生制服……應醫生看著這麼文靜溫和,沒看出來還有這癖好?」

  應如約正記錄數據,聞言,手上動作微微一頓,呼吸機工作的頻率聲里她抬起頭來,目光沉靜地看了眼剛才說話的護士。

  眾人皆噤聲,面面相覷。

  手術台上的氣氛忽的一凝,有些尷尬。

  數秒後,還是周醫生笑起來,緩和氣氛道:「我也喜歡白大褂啊,你瞧瞧這手術服,帽子是綠的。」

  有人先笑起來,接著七嘴八舌的,很快就把剛才的話題掩蓋下去。

  應如約收回視線,目光在記錄本上微微轉了轉,又留神看了眼垂眼立在周醫生身側的那個護士,這才移開目光,繼續忙自己的。

  一整天,除了吃飯時間,她幾乎都待在手術室里。

  從早上兒外科那台小兒疝氣開始,一台骨外慢診手術,兩台急診……等忙完,她累得連說話力氣也沒有,和小邱交完班,迅速沖了個戰鬥澡,打卡下班。

  溫景然的車就停在醫院門口,應如約生怕他久等,一路小跑,等坐上車,氣喘吁吁,半天緩不上勁來。

  「是不是等了很久?」

  她接過他擰開瓶蓋遞來的水喝了一口,氣息終於漸漸平穩。

  「沒有。」

  溫景然輕捏著她被凍得通紅的耳廓:「比起等你開竅,這點時間實在算不上什麼。」

  他的指腹溫熱,幾下摩挲就把她的耳廓揉得發熱。

  耳根那一處,本就薄如蟬翼,那點溫度就像是火燒一般,撩得她耳根發軟。

  應如約忍不住抬手握住他的手指,牽在手裡:「別摸我耳朵。」

  話落,不止被他揉紅的耳根,就連她的臉側也開始漸漸漫開緋色。

  應如約連看都不敢看他的眼睛,一本正經地直視著車窗外,小聲嘟囔:「去哪吃飯?」

  有正事要做,溫景然沒再和她開玩笑,沉吟片刻道:「應家。」

  應如約幾乎是立刻就領會了他的意圖,驚訝地轉頭看他:「你是打算……」

  車匯入主幹道,淹沒在燈河裡。

  嘈雜交匯的車流聲里,溫景然仍舊捕捉到了她語氣里那幾不可查的猶豫和忐忑,車速微緩,他側目看她,放緩了語速,低聲道:「有問題嗎?

  還是覺得今天不太合適?」

  應如約搖頭,視線落在遠處一片飄紅的尾燈上,咬著唇,沒說話。

  ——

  到家時,夜色微深。

  知道溫景然和應如約要回來吃飯,華姨特意晚些下的廚房。

  等一盅湯煲完,正好聽到玄關的動靜。

  臨近過年,天氣越來越冷。

  老爺子午時曬著太陽睡了整整一下午,傍晚醒來後,就一直裹著薄毯窩在客廳的沙發里看新聞。

  聽到院子裡的引擎聲後,才懶洋洋地迎出去。

  可開門一看到溫景然牽著應如約,一手拎著上門禮時,腦子懵了好一會,才在華姨疑惑的「怎麼不進來」里,偏了偏身子讓出路來。

  華姨盛了湯端到餐廳,眼看著老爺子負手悶悶不樂地走進來,還有些奇怪:「怎麼看著不高興啊,是不是餓過頭了?」

  老爺子覷了她一眼,沒吭聲。

  他盤算著把應如約嫁出去是一回事,可真的等到溫景然提了上門禮,心裡又有些不是滋味起來。

  這種情緒強烈到,連帶著平常看著格外順眼的溫景然都有些礙眼起來。

  倒是華姨,在知道老爺子鬧什麼情緒後,笑著推了推他的手臂,格外熱情地把溫景然迎進來,邊支了應如約去廚房拿餐具,邊附耳提點溫景然道:「吃飯時就什麼都不要和你老師說了,如約是他心尖血,你得穩住了。」

  溫景然來時早就考慮到了,頷首道過謝後,隨應如約去廚房拿餐具。

  應如約從剛才看到老爺子倏然變了臉色後不安到現在,等看到溫景然走進來,忙壓低聲音問他:「華姨跟你說什麼了?」

  她挨的近,脫去外衣後,身上沐浴後的香氣似有若無地飄進他的鼻端。

  溫景然不動聲色地回頭看了眼,握住她的小臂拉近她,修長的指尖點在她的眉心。

  他的觸碰就像是有魔力一般,指尖剛點在她的眉心,她緊蹙的眉頭便倏地舒展開。

  此時她才發覺,她維持這幅表情已經很久了,久到眉心都皺得隱隱作痛。

  她抿了抿唇,有些抱歉:「我……有點擔心。」

  「我知道。」

  他曲指輕颳了刮她的鼻尖,壓低聲音,用僅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今晚月色好,等會帶你去看海。」

  他一句話,輕而易舉撫平了她心底彎彎繞繞,不可言說的諸多情緒。

  應如約的心忽然靜下來,她點點頭,「嗯」了聲。

  本該熱熱鬧鬧的一頓晚飯,老爺子吃的心事重重,七分飽就放了筷子。

  華姨見老爺子有話要說,正要避開,話剛開了個頭就被應老爺子打斷:「你就坐在這。」

  華姨端起了碗,復又放下。

  「你照顧如約這麼多年,早算我們自家人了,這種時候何必見外?」

  老爺子目光落在溫景然身上,微微停頓了一瞬:「我想你是有話要跟我說。」

  溫景然頷首,他的目光清澈,仍舊如同少年時那樣,滿懷初心:「我要娶她。」

  眼前一身白色襯衫的人,音容都和十年前他初識的那個溫景然重疊起來。

  十年前,應榮臻在郵箱裡收到一封溫景然的郵件,他想選擇他為導師,在複試之前,先發了一封附著他個人簡歷的郵件和他認識。

  應老爺子對這位學生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對任何事都仿佛很有把握,勢在必得。

  事實也的確如此,他處理任何事都遊刃有餘,從不存在什麼能夠難倒他的問題。

  從溫景然第一次叫他老師起,他就知道,他的這個學生,會是他這一生最得意的徽章。

  這往事啊……

  應老爺子低頭呷了口茶,不緊不慢地轉頭把問題拋給了應如約:「你呢,怎麼想?」

  應如約被問了個猝不及防,目光在老爺子和溫景然身上來迴轉悠了兩圈,漲紅了臉,語速飛快:「我已經答應了。」

  老爺子拿起茶杯的動作一頓,目光微深,頗有深意地瞪了溫景然幾眼,語氣加重:「他沒逼你嚇唬你吧?」

  應如約:「……」

  「咳。」

  她輕咳了一聲,頭也不敢抬,總覺得往常這麼嚴肅板正的老爺子和她談論這個話題讓她格外害羞。

  她搖搖頭,那張臉又紅了紅,在潤澤的燈光下,猶如煮熟的蝦球,她含糊地否認:「沒……我心甘情願想嫁給他。」

  最後半句話,她的聲音越說越低,到最後一個字落下,幾乎是從齒縫中擠出來的,幾不可聞。

  溫景然卻一字一句聽得格外清晰。

  他忍不住勾唇,無聲地笑起來,絲毫不覺得自己有多囂張。

  應老爺子覺得心口一痛,嘴唇翳合了半天,仍舊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他一口一口地喝著茶,茶水味苦他仿佛也絲毫不覺,這不作聲的沉默姿態看的應如約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她斟酌著,試圖想再說些什麼,畢竟老爺子連續兩個提問看著都對溫景然頗有偏見……

  「爺爺。」

  老爺子的茶水飲盡,他垂眸看著杯中軟在杯底的碧綠色茶葉,遞給她:「去,給我再倒一杯水。」

  應如約「哦」了聲,滿腹腹稿被老爺子一句話輕而易舉打了回來。

  她也知道老爺子是有話要單獨跟溫景然說,乖乖地接過杯子,去廚房煮茶。

  餐廳和廚房離得不遠,若是往常安靜的時候,就是打個哈欠也能聽到。

  但煮了水,水壺咕嚕作響的聲音里,餐廳里的說話聲斷斷續續的,聽得並不清晰。

  等她燒好水,再給老爺子泡好茶端回餐廳時。

  氣氛已經和她剛才離開那會,完全不一樣了。

  她壓著裙擺坐下,無聲的用眼神向溫景然詢問。

  不料,後者眉眼慵懶,噙著笑意,起身牽起她的手,就要告辭離開。

  等等,事情就這麼談完了?

  應如約猶豫著回頭去看老爺子,應老爺子正吹著茶水熱氣,揮揮手,眉目慈祥:「去吧,早點回來。」

  華姨也跟著笑道:「華姨等會給你做點糕點放你房間,回來吃。」

  應如約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被溫景然一路牽到玄關換鞋,她倚著鞋架,看他從鞋柜上替她取了保暖靴,借著拉住他臂彎的動作拉起他:「溫景然……」

  溫景然順著她牽拉的力量站起,低頭蹭著她的鼻尖吻上來,那溫軟的嘴唇,瞬間就磨平了她全部的脾氣,她手臂酥軟,搭著他的手彎,開口時哪還有半分剛才開口叫他的凶煞氣勢,軟綿綿的倒像是在撒嬌:「到底……什麼情況?」

  溫景然沒有直接回答,他彎腰,替她換好鞋,邊開門出去邊問她:「戶口本放哪你知不知道?」

  應如約認真地想了想:「書房吧……」

  反正家裡重要的東西都是由老爺子保管的,不是在書房就是在他的臥室里。

  他打開副駕的車門,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上車:「具體一些呢?」

  具體一些?

  應如約搖頭:「我一般需要的時候都直接跟爺爺拿……還真不知道他放在哪。」

  溫景然繞過車頭坐上車,等車從院子裡駛出去,他低低笑起來,說:「保險柜。」

  「他擔心你會被哪個臭小子哄騙,偷了戶口本出去偷偷登記領證,你十八歲以後,戶口本就一直放在保險柜里。」

  應如約懵了懵,隨即想明白,「噗嗤」一聲笑起來:「真的?」

  溫景然卻忽然低了嗓音,回答得格外認真:「嗯,真的。」

  他的聲音低沉時,分外有質感,平滑又磁性。

  應如約笑著笑著,忍不住摸了摸耳朵,她捧住臉,目光落在他的側顏上,一雙眼,似落滿了星輝,閃閃發亮:「所以,我們真的要結婚了?」

  ——

  夜晚的海邊,出乎意料的熱鬧。

  S市的海灣並不算正經意義上的旅遊地,架了座還在施工中的跨海大橋,只有堤壩開放。

  堤壩入口停著幾輛越野,後車廂大開,其中一輛後備箱裡放著一台音響,正低低哼著夜半小樂曲。

  而車旁,組了七八個人,在石地上燃了篝火,架了烤架,正在燒烤。

  火光把堤壩映得如同白晝。

  溫景然沒做停留,他驅車,駛過凹凸不平的泥路,進入堤壩後,水泥地面平坦,已能聽到呼嘯的海風和正在漲潮的海浪聲。

  長長的堤壩像是沒有盡頭,車一路向前,沒有燈光的黑暗道路里,前方永遠像是下一刻就遇絕路。

  但隨著車的前進,筆直的車燈下,依舊是平坦卻不算太寬闊的水泥路面。

  一路直到第二個堤壩,溫景然停下車。

  海面一片漆黑,只遠遠看得到還在施工的跨海大橋的燈河,纏綿著,蜿蜒著,連成一道光線。

  溫景然先下車,去后座拎了薄毯。

  應如約跟著他下車,站在堤壩前,入耳就是一潮一潮翻湧逼近的海浪。

  冬夜的海邊,寒冷瑟涼,海風如同割面。

  她挽起長發,扎在腦後。

  今晚月色的確很好,月亮剛從海面彼端的山頭上升起,澄黃的一片,月光就灑在海面上,把那一灣海面映照得如同江南春水,波光粼粼。

  溫景然替她披上薄毯,把她抱上堤壩坐著,隨即,他一手撐在她身側的水泥地上,翻越上來,就坐在她的身旁。

  海水已經漲了不少,月光下,能看見近岸處的礁石被海浪拍打沖刷,露出那一片沿海的白礁石,在夜色下,像孤獨的島嶼。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看過星空,看過大海了,生活節奏里永遠是醫院和家裡,再裝不下別的。

  記不起有多久沒有逛街買衣服,也記不起有多久沒有為了一部很想看的電視劇熬夜至天明,唯一能記得的,是無數個夜晚值夜結束後的疲憊和孤獨。

  遠處是月光,大海,她在滿海面呼嘯的海風聲中,撥開拂至鼻尖的髮絲,低笑著說:「從很早以前,我就一直以為自己會孤獨終老。」

  結果遇見你。

  「我都做好準備了,從A市回來,會開始承受爺爺和華姨催婚的壓力。

  我甚至想好了對策,結果一個也沒用上……」

  溫景然低頭看她:「你的語氣聽上去有些遺憾。」

  他微帶了笑意,眼角眉梢都格外的放鬆,顯然是心情很好。

  應如約從堤壩上跪坐起,她忽然一動,嚇得溫景然眉心一跳,趕緊伸手扶住她:「別亂動,下面就是海面了。」

  應如約偎進他懷裡,雙手環住他的腰,鼻尖抵著他的頸側,低聲嘟囔:「溫先生。」

  她本是想學著最近流行的那種稱呼方式稱呼他,話一出口,卻發現這類其實適用在陌生人初次見面的稱呼其實也能繾綣又溫柔。

  她今晚不對勁……

  很不對勁。

  任何一件事從心底經過,好像都會變得格外柔軟。

  她的呼吸平緩又溫熱,一下下吹拂在他的頸邊,微微發癢。

  溫景然被她的呼吸撩得心不在焉,他低頭,輕咬了一口她的耳廓,問:「那句話再說給我聽一遍。」

  應如約「嗯?」

  了聲,疑惑地抬起頭看他:「哪句?」

  「那晚……」他漸漸低了聲音:「我好喜歡他。」

  生怕她回憶不起來,他故意咬字:「真的,真的,好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