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掌心濡濕。

  應如約擰著他白大褂的手指微微鬆開,仔細地想看清他。

  眼裡還含著淚,眨也眨不完,她抽噎著,抬起手背想揉眼睛,手剛舉起,還沒挨著臉,就被溫景然扣住手腕拉到了身前。

  手指上抽藥留下的傷口剛止住血,只是未經處理,血跡沾了滿手,看上去觸目驚心。

  溫景然剛舒展的眉頭緊緊蹙起,他小心地圈住她的手腕,目光四下一掃,抱起如約幾步越過魏和,占用了他的辦公室。

  走廊里寂靜得唯有一片噓聲。

  魏和眼睜睜看著溫景然毫不見外地徵用他的辦公室,立在門口簡直目瞪口呆。

  他正打算跟進去,腳尖剛轉向,門就被進屋的人順手合上,鎖扣一聲輕響,徹底把魏和擋在了辦公室外。

  靠?

  !

  莫名其妙碰了一鼻子灰的魏醫生不敢置信地瞪著門半晌,思想鬥爭良久,到底沒勇氣叩開,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認命地守在了門口。

  溫景然帶上門後,踢開辦公桌前的座椅,三兩步把應如約放在魏和的辦公桌上,輕車熟路地從儲物櫃最上面的柜子里取下急救箱。

  他從急救箱裡翻找出雙氧水,握著她受傷的手沖淋了一遍,看她忍痛忍得臉都白了,耐著心,儘量溫和著語氣轉移她的注意力:「抽藥割傷的?」

  應如約點頭,哭得太用力,嗓子還啞著:「總覺得要出事,心神不寧了好久……」

  她吸了吸鼻子,眉頭皺得一團:「結果真的就……」

  溫景然不著痕跡地打斷她:「怎麼沒及時處理?」

  「剛弄傷。」

  應如約解釋:「我給靈芝打了電話,讓她暫代我,然後就走到了這裡。」

  清洗完,溫景然看著她手指上那一小截被藥瓶割得皮肉翻卷的傷口,蹙起眉,想斥責她的不小心,話到了嘴邊,抬眼看見她滿臉淚痕還一副擔心得不得了的樣子又把什麼話都咽了下去,默不作聲地用棉簽蘸著醫用碘伏做傷口消毒。

  應如約察覺到他頃刻間壓低的氣壓,連抽泣都不敢大聲,抿著唇,安靜地看他給自己上藥,包紮傷口。

  從清洗完傷口,手指上的痛覺神經就格外敏感,哪怕他溫熱的手指僅是貼著她的手背,她都覺得傷口疼得像是撒了一層辣椒粉,一炸一炸的,血管漲得似下一秒就能噴涌。

  好不容易等他包紮完傷口,應如約縮回手,胡亂用手背蹭了蹭臉頰。

  臉有些燙,耳根也熱得發軟。

  不用照鏡子她也知道,自己此時能有多狼狽。

  她猶豫著,要不要先從辦公桌上下來,手剛撐在桌面上,他的手先一步穿過她垂在耳旁的幾縷髮絲扶在了她的耳後。

  他低頭,扶在她耳後的手指微一用力,把她壓向自己。

  他尋到她的嘴唇,覆上去,輕蹭了蹭。

  如約一僵,從嘴唇開始的酥麻一路蔓延進心底,她渾身發軟,就這麼呆愣地看著他。

  「傷口再深一些就要縫針了。」

  他微抬起頭,輕吮了一記她的鼻尖:「怎麼辦,有點心疼。」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他十分鐘前還在辦公室里和病人家屬溝通手術方案,等聽見走廊里傳來異常的聲音時,已經來不及了。

  持刀的歹徒來勢洶洶,劈下的刀鋒就落在桌沿,鋒利的刀沿碾過他片刻前還在把玩的鋼筆,濺了一桌的墨水印。

  等他反應過來,第二刀已經快速又毫不遲疑地再次劈下。

  若沒有及時避開,此時此刻他不會在這裡。

  耳邊驚慌失措的尖叫聲和尖利的求援聲,響徹整個走廊,紛亂的現場,他只來得及先打落歹徒的刀具,才有機會反擊。

  變故其實只有幾分鐘,從他牽制歹徒讓病人家屬先離開,到打落刀具,逼著歹徒從辦公室逃脫到空曠些的走廊。

  幸好,陳醫生當日遇襲讓醫院提高了警惕,每層樓都有保安值守。

  擒獲,壓制,到聽見她的聲音,恍若隔世。

  但此時,溫景然沒有心思去回想剛才驚險到讓人後怕的那幾分鐘,他眼裡心裡全是她。

  溫景然扶在她耳後的手指輕輕地摩挲著她的耳窩,指下柔軟溫熱,讓他一顆冷寂的心重新有了餘熱,他低頭,吮著她的唇,親吻著,碾磨著,含吮著。

  絲毫不顧忌門外的那片混亂,也無心顧忌。

  他含住她的舌尖,深吻住她的嘴唇,微微用力。

  被他舌尖掃蕩過的上顎,微微麻癢。

  應如約一手撐著桌面,一手揪緊了他的衣領,回應他。

  從沒有這麼一刻讓她那麼清晰的明白,溫景然是那麼重要。

  那些她所堅持的,所固執的,統統都沒有他來的重要。

  他是醫生,是她曾想敬而遠之又深深迷戀的外科醫生。

  他有自己的職責,有身為醫生的責任和信仰,那又如何?

  比起他的職業,她更怕像剛才那樣,會突然就失去了他。

  不是她鬧鬧小脾氣,耍點小聰明,撒撒嬌就能哄回來的失去……她害怕那種徹底失去他的感覺,好像天都塌了,整個世界暗無天日。

  是,好喜歡他,喜歡到這條命都可以給他。

  就是這麼無可救藥。

  ——

  整個案件簡單明了,要物證有物證,要人證有人證。

  警方封鎖現場後,拍照取證,很快就押走了歹徒。

  意外的是,這次出警的是遲盛,忙完現場,他轉身看了眼溫景然,目光落在他腰側那一片血跡時,微微皺眉:「受傷了?」

  溫景然順著他的視線低頭看了眼,脫下白大褂挽在手彎,莞爾道:「是我女朋友,手指割傷了。」

  遲盛頷首表示理解,目光下意識地掃至他身後,沒看到人。

  聰明人之間的交流,通常一個眼神就足以。

  不用遲盛開口,溫景然便猜到了他在想什麼。

  片刻前,魏和悶聲提醒他警察來了後,應如約就先離開了,這個時間,應該已經回到御山了。

  「怕她聽到細節受不了。」

  「理解。」

  遲盛挑眉,唇角勾著一抹笑:「我也是受人之託。」

  這個人是誰,顯而易見。

  溫景然做完筆錄先行離開。

  途中接到A市來的電話,從車駛入車庫,一直到開門進屋看見鞋架上端端正正擺放的一雙小短靴,他那副心不在焉的神情才終於有了變化。

  他抬眼,站在玄關和客廳接壤的地毯上往裡看了眼。

  天色漸漸昏暗,家具格局的陰影里,隱約能看到和這些暗影完全不同的身影在廚房裡忙碌著。

  溫景然的耐心徹底告罄,三言兩語結束通話後,他隨手把車鑰匙放在玄關的置物格里。

  應如約剛好在水果上擠完沙拉,聽見腳步聲,端起果盤迎出去。

  她不請自來,有些害臊也有些尷尬,還捧著水果,就解釋道:「我擔心你,在家裡待著就胡思亂想,索性就來這裡等你。」

  理智和冷靜重新回來,她低著頭,穿著明顯比她的腳大上許多的拖鞋,笨拙地站在原地,等他說話。

  其實她有很多的話想跟他說……

  就算不說話也沒關係,起碼夜深之前,讓她待在他身邊,只是看著他就好了。

  只是這些話對於她而言,太過露骨,她實在難以啟齒,就只能用笨辦法……想給他做一頓晚飯,可她不擅廚藝,在廚房裡束手無措了半天。

  這麼想著,她抬起頭,有些忐忑地望著遲遲沒有回應的溫景然,猶豫道:「我會烤餅乾做蛋糕,但你這裡沒有材料……」

  她斟酌著,想表達清楚自己的意思。

  話未說完,溫景然伸手接過她一直捧在手裡的果盤,隨手放在桌几上:「沾水了?」

  應如約怔了怔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問自己傷口有沒有沾水。

  她搖搖頭,想說沒有,一張嘴卻是嗆得她心口疼的酸澀淚意,她生生止住,一雙眼微微紅著,又委屈又可憐地看著他。

  「我錯了。」

  她終是沒忍住,借著揉眼睛的動作去擦眼淚。

  三個字,飽含歉意和愧疚。

  明明沒頭沒尾,溫景然卻聽懂了。

  他抬眸,眼神沉靜,嗓音也是一貫的清冷,低低沉沉地問她:「哪裡錯了?」

  應如約咬著下唇搖搖頭:「不知道……但就是覺得自己錯了。」

  認錯還能這麼理直氣壯……真不知他是怎麼慣的。

  溫景然低嘆一聲,那顆心早就因為她剛才那眼欲語還休柔軟得化成了一潭春水,此時哪還有心思去真的計較她錯哪裡了?

  他伸出手,以一個擁抱的姿勢:「過來。」

  幾步遠的距離,她一步一步走進他的懷裡,雙手抓住他腰間的襯衫時,仰頭看著他。

  溫景然同時低了頭,雙手仍舊維持著剛才的姿勢,一字一句,咬字格外清晰:「看清楚了?

  這次是你自己走進來的。」

  話落,他落下手,輕輕地抱住她,手指貼合在她的肩線下方和背脊上,明明沒有用力,應如約有那麼一瞬間緊張得喘不上氣來。

  然後感覺他的雙手漸漸擁緊她,那聲音落在她的耳畔,似低沉的音弦,格外動聽:「以後,你休想再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