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100章

  應如約這一晚睡得很不踏實。

  入睡前,滿腦子紛紛亂亂的念頭,好不容易醞釀出睡意,又開始發夢。

  她知道自己在做夢,夢境裡,她看見薛曉在一樓醫院大廳排隊掛號,臉色不太好,唇色也近蒼白,可當時沒人知道她內心承擔了多少她無法承受的痛苦。

  她就看著已經被生活被婚姻折磨得筋疲力盡的薛曉邁入陳醫生的辦公室。

  看診,檢查,住院,手術。

  最後定格在那天,她站在病房門口往裡看時,床頭柜上那杯冒著熱氣的茶杯上。

  應如約一直以為自己已經能夠淡看薛曉這件事了,可直到夢裡把一切她記得或忽略過的細節徐徐鋪陳放大,她才發覺,薛曉自殺的事在她心裡猶如一根隱刺。

  一旦觸及,便隱隱作痛。

  她蜷起身子,發過汗的後背有些涼意,她下意識往溫景然身側靠去:「冷。」

  吐字含糊不清,就連聲音都輕得像是從嗓子深處壓出來的。

  可已經睡著的人,仿佛對她一直保持著時刻的警醒和留意,沒睜眼,本能地把她攬進懷裡,壓住她肩側的被角把她攏得嚴嚴實實。

  一整晚,應如約反覆驚醒了數次,眼看著天色發白就快天亮,她卻像是一夜未睡,精神疲憊。

  輾轉時,溫景然被吵醒,他壓著被角,把她抱到身上,尋到她的嘴唇親了親,啞聲問:「睡不著?」

  應如約困得睜不開眼,搖搖頭,被疲憊至極的神經折磨得眼角發酸:「做夢,一直做一直做。」

  他抬手,溫熱的指腹在她眉心輕輕揉捏:「鬆開。」

  應如約依言,她環住他的脖頸,有些發燙的額頭貼著他的脖頸,蹭了蹭,依賴至極。

  這種時候,不適合和她談心,會越聊越精神,那徹底不用睡了。

  也不適合用過度的運動去安撫,她睏乏得對自己都失去了耐心,不會覺得放鬆。

  只能用最原始最物理的方式,一下下輕輕拍著她的背,輕聲哄她。

  她這才安靜下來,趴在他肩頭,安穩地睡了幾個小時。

  ——

  天亮時,溫景然叫醒她。

  應如約一夜沒睡好,有些起床氣,但對著溫景然那張賞心悅目的臉,別說不敢,就是借給她膽子她也捨不得對他發脾氣。

  於是,整個早上,她懵著坐在床上,被他一件一件跟照顧小孩一樣穿好衣服。

  最後抱出被子拎進浴室時,溫景然托著她不輕不重地拍了她一記:「清醒了沒?」

  她本還想繼續裝傻,被他這麼一拍,也不好意思再被伺候著,乖乖從他懷裡跳下來,火速洗漱。

  早餐在醫院附近巷子裡的早餐店解決。

  這家早餐店的兩夫妻皆是聾啞人,堂食不接受外帶,每天早上都是匆匆忙忙趕去上班的應如約很少有機會來這裡吃。

  她不經常來,但醫院大多數的醫生或護士都會常常光顧。

  不止為了照顧這對聾啞夫妻的生意,也是真的因為他們做的早餐好吃。

  兩人進店沒多久,陸陸續續地就來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店裡早餐的種類不多,大多家常,住所辟出來的店面,也擺不了幾張桌子,漸漸就有人過來拼桌,本來還是悄悄地打量溫景然和應如約,到後來也不再掩飾。

  不知道誰先說了句「恭喜」,此起彼伏地開始有來自各個方向的道喜以及催擺酒宴。

  有附近居民經常光顧的,拿了自家的碗來兜舀豆漿,聽著座下三三兩兩的道喜聲,也順著看向了店裡坐在角落裡的兩人。

  應如約臉皮薄,蘸著豆漿小口咬著油條,整張臉通紅通紅,頭也沒敢抬,專心地咬油條,喝豆漿。

  溫景然嘴角噙了笑,對這種場面應付自如,敲碎了鹹鴨蛋後挑出還在流油的鹹蛋黃餵到她嘴邊,低聲道:「我昨天,上午看診,下午手術室,沒一刻清閒。」

  看她咬走了蛋黃,他挑了一小塊蛋清就著清粥抿了口:「病人送進來,還沒麻醉,就有人問我婚後感受。」

  「感受?」

  應如約好奇。

  溫景然又餵她吃了口蛋黃,抿著唇,笑容疏淺:「嗯。」

  「比如溫太太是否溫柔小意,性生活和不和諧……」頓了頓,溫景然抬眼看著她,格外自然地換到了另一個健康環保的話題:「還有好奇為什麼我們師兄妹這麼久才內銷的。」

  他把問題拋給她:「為什麼,嗯?」

  那尾音上挑,沙沙的,磁性又悅耳。

  應如約耳朵剛退下去的熱度又捲土重來,她叼著油條,想了好一會,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越來越紅越來越紅。

  到最後,壓著聲,嘀咕道:「高中畢業那晚你要是從了我……早早就內銷了啊。」

  溫景然一怔,隨即低笑出聲。

  他用手背輕蹭了下唇角,藉由這個動作掩去唇邊的笑意,微微正色:「原來是我的錯。」

  ……

  吃過早餐去科室,和應如約預想得差不多,以小邱為首,科室里大多數人嚴陣以待,只等她送上門去。

  有好奇她和溫景然平時怎麼相處的,好奇溫醫生日常生活的,也好奇原本只是師兄妹的兩個人怎麼說結婚就結婚的……

  只是礙於溫醫生剛剛名草有主不久,不好表現得太過直白。

  好在沈靈芝來得及時,救了場。

  等一天的工作開始後,所有人忙得腳不沾地,哪有空再去八卦她和溫醫生的日常。

  不過……顯然事情還沒完。

  應如約一上午兩台手術,不是被主刀調侃就是被一助調侃,最後就連熟悉些的巡迴,器械護士都紛紛拿她打趣。

  就連兩台手術中間短暫休息的二十分鐘,她都能聽到有護士談起。

  「溫醫生剛結婚的就是那邊在休息的麻醉醫生。」

  「玩手機那個?」

  她裝作沒聽見,把玩著手機,反覆的一直刷新著微信的朋友圈。

  「溫醫生是應老先生的學生,所以門當戶對還是很重要的……」

  竊竊私語的人笑起來,嘀咕:「好奇,溫醫生這樣的男人,不知道結婚後會是什麼樣子……」

  什麼樣子?

  她默默噘嘴,就不告訴你。

  休息時間還沒到,她把已經刷新不出任何新消息的微信切換到微博,剛登陸,就被消息那一欄數萬的數字嚇得不清。

  第一個反應是……被盜號了?

  但緊接著,她推翻這個念頭,忽然想起一件事……

  昨天下午,應如約關注了近一年,每天都會發起話題推送的網紅大V發起了一個#一起曬生活中帥哥#的話題微博。

  她閒的無聊,想著溫景然也不玩微博,悄悄回複評論時曬了張不久前從小邱那要來的溫景然側顏照。

  該不會真的是……

  應如約頭皮一陣發麻,趕緊查看。

  饒是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仍舊被消息里無數的轉發評論給嚇得不清。

  溫景然低頭洗手的側顏照不止在原微博的評論中點讚最多,是置頂的熱評。

  就是大V原博還特意圈出了她,曬出了這張找票,調侃:「男朋友?」

  緊接著……不出意外的,在微博大V的效應下,除了原博以外,有幾十萬甚至幾百萬粉絲的營銷號也跟著熱度轉發,這樣做的結果就是,溫景然那張照片在短短的一天內,躍居微博熱搜前五,居高不下。

  完了完了……

  她有預感,她一定會被收拾了。

  她還在「怎麼辦闖禍了」的恐慌中,那邊準備手術的護士還以一種自以為別人聽不見的聲音在交談著。

  「之前我聽護士長說,醫院有個部門的主任想把自己女兒介紹給溫醫生,結果毫不留情被拒絕了。

  後來大家聽說後,私下都在討論,溫醫生到底會被醫院哪個女醫生給收了……」

  另一個護士驚奇:「還有這事?」

  「嗯,你上個月才來當然不清楚,這件事在應醫生剛進醫院沒多久的時候。」

  小護士笑了笑,繼續說完:「那時候在護士台,解悶嘛你知道的……結果溫醫生不知道什麼時候在後面,轉著鋼筆聽完了全程,每種可能性都被假設了一遍後,他問了句『為什麼沒有應醫生』。

  當時,整個世界瞬間安靜了。」

  應如約分神。

  還有這回事?

  不過……大家私底下都是以溫景然為話題解悶的嘛?

  她記得的,就有一次,也是討論溫景然,不過討論的是醫院哪位女醫生和他更般配……

  她好像還醋了醋?

  懶得回想了……

  她揉著額頭,有些頭疼地盯著還在瘋漲的消息提示。

  怎麼辦……應該不會有人發現吧?

  她是坦白從寬好,還是別被發現好?

  結果就是,那天下午,臨近下班的時候整個醫院都知道了……

  小邱拿著手機獻寶似的遞給她看:「哈哈哈哈,肯定是我們醫院誰幹的……溫醫生這是可以出道的節奏啊。

  你看評論了沒,一堆迷妹嗷嗷叫著要舔屏。」

  應如約有些無力,還有些心虛。

  她敷衍的「嗯」了兩聲,想起一事,問她:「照片不是你拍的嗎?」

  「啊?」

  小邱被問到,詭異地紅了紅臉,有些不自在地解釋:「那不是你跟溫醫生戀愛都沒談之前嘛……我覺得這張照片實在好看,就分享在朋友圈裡了。」

  她支支吾吾,眼神閃躲,生怕應如約怪她,全然沒注意到應如約一副鬆了口氣的心虛……

  她決定了……不管會不會被就地,今晚都去坦白從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