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絕對不能讓她回去
二月的晚上天氣冷得入骨,但室內有暖氣卻暖烘烘的。
凌晨四點多,在世界都沉睡的時候,何冬臨家僅有的兩人一貓都醒著。
簡尤對「供認不諱」的何冬臨有些驚訝,「你拿我的身份證做什麼?」
他要笑不笑地道:「做壞事。」
簡尤:「……」
看他那明顯敷衍的模樣,簡尤還真不信。
她注視著他的表情,忽然想到什麼:「你不想讓我回去?」
他卻舉了舉他受傷的右手,輕笑:「你回去了,誰照顧我這個傷患?」
簡尤:「……」
信他個鬼。
她斷定他不是因為這個而不想讓她回去。
「你什麼時候需要我照顧?」簡尤覺得她懷疑得很合情合理。
誰知道他一揚眉,順著她的話說下去:「你也知道你沒照顧我啊。」
「……」簡尤。
「也不知道誰才是患者,什麼時候才不讓我操心?」他自顧自地說。
簡尤:「……」
「那我回G城不讓你操心不就挺好的。」
何冬臨倦懶地抬眼:「利用完就……甩了我?沒良心的。」
簡尤:「……」
他說的什麼奇奇怪怪的話!
「那你想怎樣?」簡尤問他。
他緩緩沉下來,仿佛簡尤落網了似的,眼底儘是深意,「待在這別亂跑。」
簡尤忽然變得乖巧:「好。」
引得何冬臨多看她一眼。
她什麼時候這麼聽話?
然而簡尤卻自己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絲毫沒有表露出來,這叫緩兵之計。
為什麼簡定安不想她回去,何冬臨也不想讓她回去?
G城發生什麼了?
越不讓她回,她便越要回。
她偏偏要看看怎麼回事!
她安分了一整天,在家裡待著看小說,晚上也是叫外賣跟何冬臨吃了飯然後各自睡覺。
明天下午四點就是她訂的機票時間。
當晚十點多的時候,簡尤無聲無息地趴在何冬臨的房門出,耳朵緊貼著門。
嘩啦啦的水流聲若隱若現。
他在洗澡。
只有這個時機了。
她花了十五分鐘的時間在何冬臨房間裡搜了一遍,最後在他的錢包里找到她的身份證。
把身份證從錢包里抽出來的時候,一迭折起來的紙順著掉了出來。
紙很舊,發黃,還有點髒。
簡尤撿起來打算放回去,誰知道它紙里夾著紙,裡面那張又掉了下來。
於是她再撿起,把外面那張打開夾進去。
這才看見那紙上的是很稚嫩的簡筆畫。
好幾個火柴人,有一條河,兩個火柴人在河裡。
紙上沒有任何一個字,連筆觸都很潦草,像小孩子的作品。
簡尤皺眉。
這紙他怎麼隨身攜帶?
但她沒有多想,把紙塞回去之後拿著銀行卡趕快離開他臥室。
總有點做賊心虛的感覺,儘管偷的東西本來就是她自己的。
離開何冬臨房間的時候把門一關,卻沒有看見何冬臨正巧從房間的浴室里出來。
他看著剛剛關上的門,眉頭一擰。
捏著身份證的簡尤二話不說回到自己的房間把早就收拾好的行李一拖。
小小的輪子在地面上發出嘩嘩的聲音。
她踢著一雙毛茸茸的拖鞋跑到玄關,打算趕緊逃。
誰知道阿魷沖她喵了一聲,她回頭一望。
何冬臨的房門正巧打開,她嚇得心飛快地跳,連鞋子都來不及換,拉門落荒而逃。
何冬臨望著簡尤逃離的背影,心情仿佛昏夜般沉重。
如果她回去得知了所有的一切,會是什麼情況?
然而這個念頭不過是一閃而過,很快他便回去套了件外套,轉身追著出去。
絕對不能讓她回去!
簡尤逃得有些匆忙,幾乎沒有想好這一晚要在什麼地方過。
她推著行李箱,在小區附近的公園裡坐著。
握著手機看看能不能在附近的同學家里留宿一晚。
她買了來回機票,不夠錢租酒店了。
然而在群里看了一圈,好多同學早在期末考完之後就回老家去了。
本市的那些同學又不是很熟。
看見李文源的名字,她只一頓就忽略了,萬一去他那住,沒準他有誤會她對他有意思。
到時候又是一個麻煩。
B城二月的夜晚已經零下兩三度了。
簡尤裹著厚羽絨衣,脖子上纏著圍巾,帽子兜在腦袋上,渾身遮得嚴嚴實實。
但偏偏就是沒穿外出的鞋子,一雙毛茸茸的拖鞋在撐著。
後腳跟都凍僵了,她把腿放上椅子,用羽絨蓋著取暖。
晚上的公園,連流浪漢都沒有,冷的。
在這睡覺,估計活不到明天早上。
環境靜下來,連鳥蟲的聲音都沒有,只有不遠處馬路偶爾駛過的汽車聲。
劃破夜晚的寂靜。
她開始回想何冬臨的事情。
不知怎的,她覺得何冬臨有事情瞞著她,很多事。
這種感覺以前是沒有的,從他變得反常開始,她便發覺他的眼神不再純粹,而是多了很多複雜。
複雜得像遠處的星空,打眼一看很乾淨,實際上星空之外的宇宙龐雜無比,深不可測。
隱隱的,感覺他好像對她有愧疚。
為什麼愧疚?
簡尤猜得快要抓狂,都猜不出來。
而這種感覺伴隨著他對她越無條件的好,便越濃烈,仿佛他是因為愧疚才這樣對她。
讓她不爽。
甚至幾乎在心底咆哮出來。
尤其是在昨晚達到巔峰。
她幾乎可以肯定,他就是有事情瞞著她,合著她父親簡定安一塊。
好幾次她想拽著他問,到底什麼事,然而他總是很輕易地把那一絲情緒隱藏起來,讓她好幾次懷疑這只是她的錯覺。
但是他偶爾流露出來的神情,又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
簡尤累了,不想再想,感覺冷得太陽穴一抽一抽的。
她睡一會吧,睡一晚,明早起床找地方吃點東西就去機場,明天晚上,她就可以知道,他們到底有什麼瞞著她。
簡尤歪在長椅上,腳後跟凍得沒什麼知覺,但偏偏大腦變得遲鈍,仿佛被人打了一悶棍。
猝不及防墜入睡眠之中。
睡得很不安穩。
何冬臨找了一個多小時,給她的朋友打了好幾個電話,在煩躁得如同被火燒著之中,終於在公園裡找到她。
當初在她手機里安裝的定位系統,隨著她換了一台新手機而失效。
他來到她跟前,望著她睡得旁若無人的臉。
公園裡路燈昏暗,她的身影蜷縮著,臉埋在圍巾和帽子之中,把自己裹成了蠶蛹。
何冬臨一直放不平穩的心終於落定,深深呼了口氣,白霧向上飄。
連帶著身心也鬆散開來。
看來定位還是要安上的,不然不知道哪一天她就跑了。
跑出他的世界,跑得無影無蹤。
簡尤被何冬臨拍醒的時候只覺得渾身發冷,冷得思維都要僵住,冷得手腳都失去了知覺。
她在迷迷糊糊之中睜眼,呼吸跟著心跳在抖。
視線範圍的畫面之中,何冬臨的臉出現在她面前,她呼吸一滯,下意識地想跑,卻被他死死按住。
「我——」
她還沒說出完整的話,一抬眼卻看見他威而厲的目光,他呼吸都被凝固:
「你想凍死在這!?」
他生氣了。
簡尤固執地梗著脖子:「我要回G城!」
他眉頭鎖緊,不答只說:「跟我回去洗個澡,你會感冒。」
「我要回G城。」簡尤重複。
她很倔,倔得眼底都是強硬,硬碰硬是她的習慣,他若是硬,她能更硬,即便碰個兩敗俱傷也無所畏懼。
何冬臨凝視著她許久,最後還是他先放軟,他服輸,向來如此的事情。
連他自己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先跟我回去吧,這裡太冷。」
他放軟了語調口吻,像深冬里的火,帶著炙熱的暖意。
簡尤一怔,忽然就硬氣不起來。
「來,起來。」他攙扶她。
簡尤腿都麻了,幾乎無法站立,他低垂著眼,視線落在她的拖鞋上,自嘲地一頓:
「躲我躲得這麼著急,連鞋子都不穿了。」
簡尤腳縮了縮。
最後他把她的拖鞋摘下來,然後單手把她背起來,「把腳伸進我的外套兜里。」
簡尤照他所說地做,一下子被他暖起來的、帶著他體溫的兜包裹著她的腳。
乍冷還暖。
酥酥麻麻的感覺。
她在他背上不敢亂動,怕碰到他受傷的右手。
「別跑了,也不用回G城,你媽的病只是小病,調養一下就行。」他緩緩地說。
他的聲音在深夜之中,像在講睡前小故事似的,又輕又緩,含含糊糊。
簡尤臉趴在他的背上,一言不發。
她忽然很想問他。
想了便做,簡尤還是問了:「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這話一出,她明顯感覺到他身體突然僵了僵,像毫無徵兆被刺激了一下的感覺,瞬間繃緊。
她很想知道他的答案是什麼。
因為當她妹妹?因為內疚?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他意味不明地呼了口氣,「因為你是我——」
戛然而止。
簡尤著急地催他:「什麼?」
他沉吟半響,正打算開口,簡尤搶先說話:
「是不是因為你有事瞞著我?你有事內疚?所以你對我好?你為什麼內疚。」
簡尤一股腦地全問出來,而這一瞬間,她明顯感覺到扶著她膝蓋後窩的左手猛地收緊。
然而不過是一瞬間,很快他便恢復正常。
但已經足夠讓簡尤察覺到了。
他果然果然果然——有事情瞞著她!
而且不見得是小事情!
他這時候開口說:「因為是你,所以所有的好都是應該的。」
簡尤啞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