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他在宣示主權

  醫院裡人來人往的，不少人戴著口罩在咳嗽，說話的聲音一浪接一浪。

  此起彼伏的混雜在一起，像一群蚊子在耳邊嗡嗡嗡地響。

  三人沉默下來。

  連李文源都吃驚了，「操！無哥你轉性了！？」

  長這麼大，圈子裡誰見過宋文無關心人？一句多喝熱水已經是恩賜了。

  圈子裡有不少女的撲到宋文無面前，哪次他不是一個滾字打發了？

  他就是一個一點都不會憐香惜玉的人，也不屑於憐香惜玉。

  此時宋文無涼涼的目光挪到李文源身上，沒什麼表情，對李文源的話也不置可否。

  簡尤咳了一聲打破尷尬的局面，回應他：「死不了。」

  宋文無微妙又微妙地停頓，像憋足了一股勁，乾澀地說：「那就好。」

  他大爺似的一抬頭：「回病房。」

  看護便推他走，李文源看看簡尤又看看宋文無，最後還是追著宋文無去了。

  簡尤斂了斂眉目，看向那碗被李文源放在她腿上的雞肉粥，忽然回想起什麼似的，目光明明白白地一晃。

  倒也不是……第一次關心人，只不過時間有點久遠了，久得記憶都跟發黃的照片一樣褪色了。

  只剩下模模糊糊的印象。

  她收回思緒，打開雞肉粥嘗了幾口，居然跟何冬臨買的那碗一樣的味道。

  看來那個看護收了錢也是很盡職盡責，連哪家買的都告訴宋文無了。

  另一邊，宋文無手搭在輪椅的把手上，沒什麼表情地坐著。

  李文源追著他走，一邊走一邊嘴就沒停過：「無哥你什麼時候也給我送吃的？」

  宋文無涼淡地哼了一聲，不屑。

  李文源猛地一垂眼，看見他輪椅的把手上濕噠噠的，不解：「無哥那把手怎麼濕的，你洗手了？」

  「手汗。」宋文無冷硬地說。

  「大冬天的哪來的手汗？」李文源不解。

  這時候推著輪椅走的看護阿姨笑嘻嘻地插了句嘴：「小伙子害羞緊張了唄，還能為啥？」

  感覺仿佛築起的圍牆被阿姨一句話破掉。

  宋文無僵住呼吸一滯，感覺連呼吸都不通暢了，他回頭看一眼看護阿姨，冷笑：

  「緊張害羞？開玩笑。」

  他的字典里就沒有這兩個詞的存在！

  「哎呀，是阿姨不好，亂說話，咱不害羞，不緊張哈！」

  阿姨把宋文無當自家兒子哄，說實話，宋文無如果不臭著臉顏值還是挺能打的，比她家臭小子好多了。

  宋文無：「……」

  被阿姨這樣一敷衍，感覺名頭就坐實了。

  一抬眼就是李文源不懷好意又八卦的笑。

  頓時心煩：「滾！」

  李文源：「？？？」

  明明是阿姨說的，跟他有什麼關係？？

  簡尤掛完水之後先去何冬臨那邊看看他情況，誰知道一去到，看見一個女生站在何冬臨對面。

  在對峙著。

  女生長得還不錯，大約二十三四歲，五官看著普普通通，但一抬眼就是清純的感覺。

  小白兔類型。

  何冬臨靠坐在床上，不明不白地抬著細長又薄的眼，眼底都是鎮定和堅決：

  「不用。」

  他是對著那個女生說的。

  女生手裡捏著毛巾，聞言遲疑了一下，「不行，醫生說必須要擦，你還出門了一趟。」

  說完，女生拿著毛巾就上前打算他解開三角巾脫衣服。

  何冬臨沉臉抬手一擋，滿臉靜寂：「我說不用。」

  口吻也緊跟著凝固起來，儼然一副堅決的模樣，眼神帶冷光。

  女生被他的眼神嚇得一抖，毛巾掉在地上，受了驚地退了一步。

  不怪她，何冬臨嚴肅起來的模樣，跟平時判若兩人。

  何冬臨壓著眉，表情才鬆散開：「我自己可以，你出去吧。」

  女生不知哪來的固執，愣是把毛巾撿起來再洗了一遍，站在何冬臨身邊就是不走。

  簡尤這時候才走進屋裡，一下子和何冬臨的目光接觸上，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問什麼，隔壁床的大叔就開口了：

  「哎喲，小伙子你真是的，這一個兩個女朋友的，作孽喲，年輕人也不懂節制一點，身體受不住，老了可就後悔了！」

  「現在的年輕人啊，就不愛聽我們這些老頭子嘮叨，三妻四妾的女朋友一天換一個，亂！實在是亂得很！」

  大叔語調實在是替何冬臨惋惜，然而臉上卻一副樂得看戲的樣子，興奮得像看見正宮當街毆打小三似的。

  簡尤：「……」

  何冬臨：「……」

  簡尤打量何冬臨，見他還算淡定，似乎沒被影響。

  「女朋友？」簡尤開口問。

  不知道是什麼心情，就好像舔了一口檸檬，從舌尖酸到心底里去，她穩了穩心境：

  「我什麼時候多了個嫂子，居然不認識。」

  何冬臨凝眉：「……」

  爾後又放鬆開來，笑得斯文正經：「巧了，我也不認識。」

  簡尤：「……」

  那女生是誰？

  女生聞言一路羞紅了臉，緊忙解釋：

  「不是那種關係，我媽是何先生看護，她病了，讓我替她照顧何先生幾天。」

  簡尤瞭然。

  何冬臨卻沒表現出意外，只寬寬鬆鬆地抬眼道：

  「不用你幫忙，你回去吧。」

  女孩不肯：「我母親收了您的錢，我會幫她做事的，況且我走了，沒有人照顧何先生。」

  何冬臨忽笑：「有人照顧我。」

  女生愣了一下。

  「她會照顧我。」何冬臨看向簡尤道。

  簡尤：「……」

  女生一急:「她還是個孩子！」

  簡尤:「……」

  厲害了，一個個的語出驚人。

  「我21了。」簡尤提醒。

  何冬臨似乎覺得有趣，放肆地笑出聲。

  女生這才察覺自己沒看清簡尤，因為她聽母親說何先生有個妹妹。

  從簡尤進來她又沒有認真打量簡尤，一看簡尤嬌小玲瓏的，便以為是高中生。

  「抱歉……」

  女生在何冬臨的笑中尷尬了一下，最後把毛巾塞到簡尤手裡走了，神情有點失落。

  簡尤望著那女生，溫淡地說：「你辜負了看護阿姨的一片好意。」

  看護阿姨明顯就是故意的，她上次才提過有個女兒，想介紹給何冬臨認識，這麼巧現在就病了讓女兒頂替。

  明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何冬臨對此不置可否，只是目光灼灼地看她道：「你還是個孩子?」

  簡尤:「……」

  簡尤正拿著毛巾愣著，這時候看見他突然下床向她走過來，簡尤以為他要去哪，便沒什麼反應。

  誰知道他越走越靠近她，最後直接站到她跟前。

  簡尤下意識地退後一步，他又緊逼一步，她再退，他再進。

  最後她直接被逼得退無可退背後靠在身後牆一樣的柜子門上。

  他有幾分得寸進尺的意味。

  一眨眼便又驟然靠近，兩人的距離幾乎緊貼著，就只剩下一絲縫隙。

  他旁若無人又大搖大擺地撞進她的私人領域，她嚇得眼抖，一抬眼撞入他的目光之中。

  一人低頭一人抬頭，連帶著呼吸都纏纏綿綿，糾纏不清。

  簡尤忍不住屏住呼吸，心尖微抖，不敢多看他一眼，艱難地挪開眼睛。

  靜寂從兩人之間漫開。

  他在她猝不及防之下忽然一抬手。

  簡尤渾身瞬間緊繃，心跳如過山車，起起落落刺激得她呼吸不暢，連帶著思維也打成結——他想幹嘛！？

  忽而他的氣息又猛地一沉，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揚了揚眉頭。

  手越過她的頭頂，在她身後的柜子上抽出一條白色的毛巾。

  簡尤：「……」

  頭頂傳來他的笑聲，細碎雜亂呼吸都抖起來，然而卻聽得出來他心情愉快。

  他是愉快了，簡尤憋得想殺人，正想著，眼刀子便甩過去了。

  他低垂著眼皮子，嘴角抿著，笑意還是從唇縫裡跳出來。

  像幹了什麼壞事，又顧忌形象不好笑得太明顯的模樣。

  得了便宜還賣乖。

  「孩子也會……害羞？」

  簡尤腦袋懵了一下，像五百年前的殭屍站在他面前突然風化了。

  隔壁床的大叔嗤嗤一聲，笑得像偷吃了糖果的小孩，毫不顧忌。

  大叔的笑聲一下子提醒了簡尤。

  像是喝了好幾倍紅酒，喝的時候沒感覺，醉意在之後才慢慢湧現出來似的，她這才反應過來——

  他在取笑她！

  一下子惱了伸手要推開他。

  誰知他目光挪到門外，左手忽然按在簡尤的後腦勺處，然後一收緊——

  簡尤被這猝不及防地一帶，整個人撲到他懷裡，鼻子一下子砸在他胸口前，疼得她嘶地吸氣。

  「你幹嘛！」簡尤不滿地嚷。

  他噓地一聲：「別動。」

  簡尤眉一壓，倒也沒動。

  她的視線被他的身體完完全全擋住，鼻尖只聞到他的氣味。

  接觸到他的體溫，她忍不住渾身像雞啄米般抖了抖，卻被他死死按住。

  在她所看不見的門口，宋文無自己艱難地推著輪椅的輪子挪過來。

  過來看見的，卻是這一幕。

  他面色陰沉沉的發白，像陰雨天氣里突然劈開一道閃電時，半個天都陷進去的那種白。

  帶著冷意。

  相反，何冬臨表情淡淡的，淡得像溫開水，清澈而乾淨，但偏偏水裡忽地滴進一滴墨，染黑了整杯水。

  眼底黑得發亮，像摻了刀子似的冷光。

  他是在……宣誓主權！

  宋文無咬牙胸腔發悶，兩人對峙好一會之後，他最終還是退了回去。

  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這時候，何冬臨才鬆開簡尤，緩慢地在沉默中挪開手。

  原本拿毛巾只是逗一逗簡尤。

  然而這個舉動，是在看見宋文無出現的一瞬間，突然意動，猛地冒出的強烈想法。

  囂張地侵占了他所有理智，避無可避。

  他心裡如石般一沉：又衝動了。

  簡尤摸了摸鼻子，皺眉：「你到底幹嘛？」

  他心境穩住才挪眼看她。

  忽忽一笑，笑得有些肆意，糊弄人似的笑容：

  「哥哥真的長得這麼帥？讓你撲過來……投懷送抱。」

  簡尤滿臉問號：「？？？」

  「下次不要這樣了，大庭廣眾的影響不好。」

  簡尤：「……」

  她想打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