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因為不捨得
「好吃嗎?」
何冬臨把最後一口飯餵到簡尤的嘴裡,他隨意地問了一句。
蜷縮在他懷裡的人只好點點頭,「還不錯。」
何冬臨笑了一下,他把飯盒放下,又細細地抱住懷裡的人,目光落在電視機上。
明明已經是深夜,但是他似乎沒有要睡的意思,漫不經心的,也不見困意。
簡尤在他懷裡抬眼,能看見他線條清晰的下巴,她仔細地看了好一會,對著無動於衷的他問:
「你腿不麻嗎?」
何冬臨似笑非笑地說:「麻。」
倒是應得很乾脆利落,只是依舊沒有要把簡尤放下去的意思。
「那為什麼不讓我坐旁邊?」
簡尤迷惑,正常人這樣抱一會,腿就麻得受不了,何況他還抱著餵她吃了半個多小時的飯。
他卻很淡然地笑了:「因為捨不得。」
簡尤怔了下,他換口氣繼續說:「下次換個房子吧,起碼要三間房,不然讓你的老公獨守空房是不是太過分了?」
簡尤:「……」
她臉頓時羞紅,不管跟他已經領證多久,每次想到這樣的話題,總是會讓她心跳加快。
她對老公這個詞,還沒有相當深刻的感悟。
畢竟他們領證領得太過兒戲,沒有半點的儀式感,讓她感覺自己還是從前的少女,而不是已為人婦的女人。
「別胡說八——」
簡尤想斥他幾句,但是他卻極快地轉移了話題:「溫教授已經找好了新的實驗室,他最近已經住在實驗室里了,我明天就要正式過去開展工作。」
簡尤定定地看著他,等他繼續說下去。
他頓了一下,細心地打量了簡尤的神色之後,才有些無奈地說:「恐怕接下來也要跟溫教授一樣,睡在那邊了。」
所以,他剛剛才會說捨不得,簡尤心下瞭然,悲傷的情緒也跟著湧起來。
不過何冬臨卻笑了,捏了捏她秀氣的鼻頭:
「哭喪著臉幹嘛?
又不是跟四年前去A市一樣十萬八千里的,你要來,隨時都可以。」
簡尤不置可否,只琢磨另外一件事:「剛剛你跟霍琅在一塊,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情?
他有沒有欺負你?」
何冬臨有些愕然:「欺負我?」
「對,」簡尤用力地點頭,「他要是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打回去,我看看誰吃虧!」
何冬臨一愣,看著懷裡的女人露出孩子氣的一面,那種惡狠狠的、咬牙切齒又狼崽子似的神情,讓他忍俊不禁。
「多少年了,你還是這性子。」
何冬臨笑著搖搖頭。
簡尤頓了一下,遲疑道:
「出社會之後,我也知道這個性子不好,我也改了很多,做事也沒有那麼狠了,只是面對一些讓人氣憤的事,總是讓我沸騰起來,你不喜歡,我儘量改。」
何冬臨狠狠怔了一下,有些不解地收緊了手臂:「為什麼改?」
簡尤自己檢討、反省自己地說:
「你不說我也知道,這個性格在社會上,容易吃虧,你當年做了這麼多,不就是想讓我從陰影走出來,讓我不要太偏激嗎?」
何冬臨眸光深了下去,眉頭擰著:「你聽誰說的?」
簡尤:「我猜的。」
何冬臨:「……」
他無奈地捏了捏眉心:
「別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你的性子不需要改,我希望你能做你想做的事情,而不是被壓抑和打磨。」
簡尤茫然起來,「那到底改還是不改?」
何冬臨大手一揮:「改什麼?
別改。」
簡尤追問:「那吃虧了怎麼辦?
我這個性格,很容易吃虧的。」
何冬臨笑得乾淨又誠懇:「我護著,你只管向前。」
簡尤從他的神情中看到了認真,他很少做出什麼承諾來。
比起跟別的男孩子談戀愛時的花言巧語,眼前這個男人總是很少說一下甜言蜜語的話來哄她開心。
但每次他認真說些什麼的時候,卻足夠讓人信服,因為他必然說到做到,他說護著,那就一定會護著。
簡尤心下發笑,難得地高興起來,她默認了他的話。
然而心裡依舊有著自己的想法,她總不可能一輩子都只靠他護著,她的性子,到底還是要改的。
社會是一個打磨人的器具,總能把一些鋒芒畢露的人打磨得光滑而沒有稜角。
就連何冬臨這樣原本便溫和的人,也有了不一樣的改變。
如果回到高中,告訴何冬臨,他將來的某天會在仇人的手下受盡屈辱,估計高中時候的他也不會相信。
何冬臨願意護著她,她很高興,但人這一生,更多是要靠自己的,簡尤想得很明白,但她樂於接受何冬臨的好意。
她攬著何冬臨的脖子,親昵地蹭了蹭:「謝謝。」
何冬臨沒說話,甚至沒低下頭,只是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何冬臨抱著簡尤,視線虛虛地落在電視機上,輕微地眯起眼睛,但注意力卻全然不在電視機上。
是時候開始了,再拖下去,就會讓懷裡的小女人吃更多的苦,那不是他願意見到的。
他想起剛剛在溫薇子家裡的時候,和霍琅的對話,這一切,他都沒有告訴簡尤,也沒必要告訴。
他甚至慶幸,簡尤早早地回來,沒有看見那個時候的霍琅,否則這個傻丫頭不知道會氣得做出什麼傻事來。
他可以不在意這些污衊,但是卻不願意讓簡尤陪著他一塊受罪。
想起剛剛發生的對話,何冬臨的表情便瞬間沉下去,他還真不知道,霍琅原來對他有這麼大的怨恨。
從溫薇子下去買飯開始,霍琅便開始述說他們兩個之間的「仇恨。」
「你知道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討厭你的嗎?」
霍琅那張涼薄的臉上浮現出諷刺。
「從C國C大我入學的第一年,你把獎學金搶走開始。」
當時,何冬臨甚至不知道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去應付霍琅,因為他根本不記得有這回事,也不記得有這麼個人。
他和霍琅之間的記憶出現了嚴重過的偏差,霍琅說他是從第一年的獎學金開始記恨何冬臨的。
而何冬臨卻只記得,他是第三年才認識的霍琅這個學弟,之前甚至連聽都沒聽說過。
直到何冬臨在回憶里仔細回想了一遍,他才隱約記起來,在霍琅的第一年,也就是他的第二年,他們進了同一個導師領導的項目里。
而這個項目是可以給優秀份子獎學金的,而按照導師的話,這個獎學金的擁有者,從一開始就是他,而不是霍琅。
他不知道霍琅從哪裡來的錯覺,是他搶了獎學金,但是他卻沒有說出來,避免刺激霍琅。
「你是不是可驕傲自滿?
自詡天子驕子?
你的人生一帆風順啊!討好導師就能拿獎學金,這獎學金對你來說,有用嗎?
你家這麼有錢!」
霍琅說到這的時候,已經有些情緒化了。
何冬臨也只是不言不語地吃著牛扒,一句話都沒有回應霍琅,霍琅依舊自言自語。
」我最討厭你這種人,霸占了別人的資源,不過是被那個老女人導師看上而已,你這種出賣皮相的人,有什麼了不起的。
「
何冬臨:「……」
他一小塊牛扒險些卡在氣管里出不來,勉強憋著悶咳了幾聲,才咽下去。
他們當年的導師,是一個C國的中年女人。
「你別想不認,當年的黑歷史,你老婆知道嗎?
每天晚上都去那個老女人家,把她弄得很爽吧,不然她怎麼可能什麼機會都給你!」
霍琅義憤填膺地說,仿佛看見了世界上最大的不公出現在他的眼前。
何冬臨聽著霍琅有些粗鄙的話語,不太適應地皺了皺眉。
他啞然地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然而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到底是把話都咽回去了。
「像我這種潔身自好的老實人,永遠比不上你這種只會阿諛奉承的人。」
霍琅冷笑著繼續說:
「那個老女人是這樣,姓溫的那個老頭子也是這樣,你是給他送了多少禮?
還是因為他女兒看上你了,把A市這個機會也讓給你,老子哪裡比你差!?」
何冬臨垂下了臉,不吭聲。
「像簡尤那種無權無勢的女人,就只有一些不相干的技術,要不是你被那個姓宋的威脅,恐怕你也不會娶她,而當年跟你最匹配,能給你最多幫助的女人,如今是我的女人,你後悔嗎?」
霍琅很愉悅地往前一步,恨不得把何冬臨的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
何冬臨頓了一下,頗有些配合地露出一絲微妙的遺憾,又有些故作的憤懣:「後悔,不過是我技不如人,不怪任何人。」
霍琅滿意地收回視線:「你知道就好。」
何冬臨抿嘴又吃了一口牛肉,心情複雜得連牛肉的味道都嘗不出來。
霍琅扯著嘴角笑了,他很滿意地點點頭,然後用一種看螻蟻的目光看著何冬臨,嗤笑:
「廢物就是廢物,就算靠巴結得來的東西,遲早有一天是會還回去的,你當年多風光,現在就有多落魄!」
何冬臨深深地看了霍琅一眼,只能贊同:「你說得對。」
霍琅正要再說,溫薇子已經從簡尤那邊送完飯盒回來了,便住了口。
何冬臨適時地站起身來告退,離開之前,他深深地看了溫薇子一眼,複雜得不可思議。
霍琅那個人,到底是活在什麼扭曲的世界裡,才會對他有如此之多的……誤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