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嫁的是人,不是錢
室內除了燈光發出的一絲絲微弱的電流聲以外,全場寂靜,溫薇子更是臉色蒼白,沒有再敢吭聲的意思。
溫教授發起脾氣來,是不敢有人頂嘴的,他有著足夠的威嚴。
自從他說自己失敗之後,那個痛心疾首的表情像是烙印一樣烙在其他人的心上。
怎麼也忘不掉。
這個老人花盡了一輩子的心血,就只有這麼一個目標,這麼一個理想,最後也夢一般地破碎了。
他嚴厲地掃了溫薇子一眼,直接地說:「薇子,你不是搞科研的材料,沒必要費這個心思。」
這句話,是多少年來,溫教授都沒有說出口的話,他一心不願意撲滅自己女兒的理想,這樣很殘忍,也很不負責。
因為他一句話就可以印象一個女孩的努力和追求,這不公平。
所以他這麼多年來,看著自己的女兒在這裡撲倒站起來又撲倒又站起來,始終沒有狠下心腸地說出口。
如今,他卻覺得是時候了,他惋惜地看著溫薇子,臉上更多的是嘆息:
「不是天賦不天賦的問題,搞科研其實更多的是熱愛還有思考。」
他在沙發上坐下來,氣都沒換地繼續說:
「曾經有醫院擅自留下了死後的愛因斯坦的大腦,而且還做了切片研究,想看看愛因斯坦的大腦跟常人有什麼不同。」
說到這裡,他掃了幾個人一眼:「但研究證明,愛因斯坦的大腦里除了灰質區比普通人多了很多,其它並無異樣。」
「而這個灰質代表什麼,醫學界早有定論,思考的越多的人,灰質越多。」
這個故事其實很廣為流傳,別說學術界,就算是普通人也都知道。
「我說這個就是想說,天賦很重要,但思考的能力才決定了你們的高度。」
說完這句話,溫教授銳利如刀的目光一下子橫掃在溫薇子身上,而對方早就面色灰白如死人:
「不管我提醒你多少次,你都不明白,學術不是按部就班地去學習就可以了,你需要思考,你不僅要吸收知識,還要輸出你的思想。」
他嘆息了一聲,聲音婉轉下來:「可惜,這一點你到現在還不明白。」
這些話里,言語間對溫薇子的失望可想而知。
就連作為外人的簡尤,也忍不住替溫薇子揪心了一把。
被最親近,最敬仰的人否定,估計是很痛苦的事情,這幾乎否定了溫薇子多年來的所有努力和追求。
「我——」
溫薇子往前了一步,她很想解釋什麼,但總覺得什麼話都顯得無比的無力。
等著她的話的溫教授看著她好幾秒,最後才搖搖頭:
「薇子,我從來沒有要求過你要從事跟我一樣的行業,我不需要人來繼承,你可以去做你任何願意去做的事情,而不是自己把壓力壓在自己身上。」
跟很多父母有所不同的是,溫教授很少要求過溫薇子關於學業和事業上的事情。
因為在這一點,他本人的高度已經足夠高,不需要一個女兒來傳承。
溫教授是一個很開明的人,他只希望自己的女兒能高興地去做她覺得值得的事情,而不是用前人的枷鎖把自己牢牢地拷住。
簡尤定定地望著溫教授,她只感覺從這一刻,溫教授的形象才在她腦海里鮮明起來。
原來她之前從沒認真了解過溫教授這個人,讓人可嘆。
溫教授似乎察覺到簡尤的目光,他收回落在溫薇子身上的視線,挪過來:
「何冬臨是個很好的科研人員,我很惜才,所以我願意栽培他。」
何冬臨對溫教授點點頭,笑了笑。
溫教授舒了口氣:「我知道你們來找薇子是為了什麼,但是我現在已經沒有了錢,我只能出力來支持你,阿臨,你好好研究,不需要想太多。」
他復又掃了溫薇子一眼:「我為我女兒的行為道歉,你不需要在意。」
「我從來沒有在意過。」
何冬臨低低笑了。
「其實溫薇子是個很好學的女孩,如果她願意,可以跟我一起研究這個項目。」
何冬臨忽然說。
簡尤眼皮子一跳,溫薇子頓時就抬起頭來了,她又驚又愕地看著何冬臨,滿滿的不解。
「好,只要她願意,我沒有任何意見,我不阻止她的任何選擇,我也全力支持你。」
溫教授滿意地點點頭。
「別忘了,還有我,」一道聲音從門口竄出來,帶著些冷靜的笑意,「你們大晚上的開會,也不叫上我嗎?」
阿零好整以暇地從門口走進來,身後跟隨著一張張熟悉的面孔,一個個都帶著笑意。
「我們也是。」
他們齊聲說。
阿零朝何冬臨揮揮手:「別看了,他們都願意無薪資支持你,你還不感激一下?」
這下別說何冬臨,連溫教授也嚇了一跳,他頓了頓:「你們可要想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那群人面面相覷了一會,然後很堅定、很冷靜地點頭:「我們都知道。」
研究是不可能一時半刻就出成果的,從A市那一年研究來看,已經很清楚。
一年時間已經算是很快了,因為那一個項目整整幾百個人一起參與。
一般的項目,可以說是夜以繼日地研究好幾年,得到成果的時候往往研究人員的頭髮都掉光了。
如果不是熱愛,如果不是心裡有信念,又有誰能撐得住這些壓力,搞科研的人,抑鬱症的概率是很高的。
而這些人的選擇,就相當於選擇很可能最快一年沒有收入,最慢好幾年都沒有收入。
所以溫教授才這樣吃驚,因為他要退休了,他支持何冬臨根本不怕沒錢,起碼他還有退休金。
但是這些年輕人,一旦進去了,基本就以為著什麼都沒有了。
「你們瘋了?」
溫薇子不敢置信地看著那些人。
那些人的臉她也都有印象,知道是自己父親研究所里的人。
那些人笑了一聲:「可不是瘋了麼?
瘋了才把注壓在何冬臨身上啊。」
一群人頓時嘻嘻哈哈起來,絲毫沒有要過啃麵包生活的自覺。
「那些壓力有老有小要養的人走了,他們這幾個都是父母有人養,他們還光棍的。」
阿零笑著拍拍何冬臨的肩膀。
何冬臨抬眼望她一眼:「那你呢?
你兒子怎麼辦?」
阿零一頓,笑:「我?
少替我擔心了,傻子才不存錢,我投資了好幾個股票,放著自己就賺錢了,我沒你想像的那麼窮。」
她笑著又看看簡尤,道:「倒是簡尤小姐跟著你真是吃苦啊,嫁給你,結果你什麼都沒有,可慘。」
簡尤被阿零說得忍不住笑了:「嫁的是人,又不是錢。」
「好了,別煽情了,都確定了吧?」
阿零轉頭問那幾個人,幾個人停頓了一秒,都點頭了。
阿零笑笑:「好了,消息我帶到了,至於怎樣,明天再說吧,都散了吧。」
「這麼晚了,別走了,在這睡下吧,這裡客房多,兩個人睡一間差不多了。」
溫教授一揮手,下了決定。
那些人頓時歡呼起來。
簡尤在溫薇子的臥室里洗了澡,換了一身溫薇子的睡衣,今天晚上,她跟溫薇子同床。
簡尤從浴室里出來就看見坐在床邊發呆的溫薇子。
溫薇子這個人很簡單,是恨是怨,是喜是怒,從臉上能看得清清楚楚。
此時她臉上的複雜,也都被簡尤收在眼底。
簡尤做過去的時候,溫薇子還驚弓之鳥似的被嚇了一跳,險些跳起來。
「被這麼激動。」
簡尤忍不住笑了,按住了溫薇子的肩膀。
「洗完了?」
溫薇子有些尷尬地揉了揉臉,想把一臉的情緒都給揉掉。
「想什麼?
事情沒有這麼複雜。」
簡尤懶洋洋地在床上打了個滾,仿佛跟溫薇子很熟悉似的,一切都很放鬆。
而溫薇子也並沒有在意簡尤在她的床上胡作非為,連掃都沒掃一眼。
「對你來說不複雜,但是我剛剛被我爸將我好幾年的人生都否認掉了。」
溫薇子的失望和難受根本難以描述。
幾乎就是滿懷信心地給父母背了一首詩,而父母卻不屑一顧地表示你這首詩就是垃圾一樣。
自信心被完全地打壓了,這讓人迷茫得不知所措。
「庸人自擾。」
簡尤笑罵了一聲。
「如果你認為是對的,堅持做就是了,你父親的建議只能是建議,你父親說你不行,你就一定不行?
你父親是神仙?」
溫薇子茫然地看著簡尤:「為什麼,明明這麼多的壓力壓在你和何冬臨身上,你卻能像沒事人一樣,明明……」
她頓了頓,沒說下去——明明你們是夫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何冬臨賭輸了,不僅負債纍纍,還要面臨各種各樣的壓力。
簡尤笑嘻嘻地把臉窩在枕頭上,輕飄飄地說:「因為我相信他。」
溫薇子不解,呼吸都停住了,在等簡尤的下半句話。
簡尤果然抬起頭來,「難道今晚阿零他們那些人的到來,還不足以說明什麼嗎?
他們也相信他。」
簡尤有些困了,靠在枕頭上似睡非睡:「因為他可是三年前,把所有壓力所有罪名都攬到身上的何冬臨。」
如果沒有這一點,估計也不會有今天的局面吧……
「也因為他本身,就是值得信任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