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一年時間，太長了

  李文源這天去醫院拿複查報告沒有讓溫薇子陪著一起去。

  畢竟他一個男子漢大丈夫，被宋文無打了幾拳而已，還死不了，用不著溫薇子陪來陪去的。

  今年，距離畢業回家繼承家產的那一年，又近了一步。

  他感覺到壓力很大。

  不知道為什麼，他再吊兒郎當、不學無術、放浪形骸也無法讓父母把繼承家產的目標從他的身上移開。

  總是盯不上一直在努力討好父母想繼承家產的大哥。

  說起來，他大哥還真是太菜雞了，他這麼示弱退步了，還是討不了父母的歡心。

  李文源走進醫院，一邊走一邊覺得煩躁。

  他不想將來別人稱呼他的時候，背地裡稱呼他是養豬場老闆，而且他也不喜歡養豬。

  即便父母靠養豬白手起家，成為了一家大的上市公司，但他還是覺得這個名頭有點——土。

  他的人生就是希望能混吃等死，沒什麼願望也沒什麼理想。

  每年拿著公司一點分紅就夠他花幾年的，他花銷並不大，只喜歡跟好兄弟宋文無偶爾去燒烤攤擼串。

  還有偶爾談個小戀愛。

  溫薇子挺好的，雖然偶爾有點辣，但他正喜歡這種勁兒。

  想到這，他腳步頓了頓，總感覺這次跟以前的小打小鬧不太一樣，他還有點兒在乎……溫老爺子的看法。

  算了，大不了畢業真的去繼承養豬場公司，應該也不至於讓溫薇子下嫁太多。

  臥槽！居然都想到結婚了！

  他連忙打住這個念頭，去排隊等叫號領複查報告。

  上次溫薇子陪他來醫院檢查了身體，最後檢查血液細胞有點異常，醫生讓他做個全面檢查，他便做了。

  今天來拿結果。

  他坐著發愣，忽然聽見有人喊他的名字，他便連忙去取報告，但醫生讓他進去聊一聊。

  半個多小時之後，李文源從醫生的辦公室走出來，整個人像丟了魂似的。

  震驚，愕然，迷茫，還有恐懼。

  他便捏著報告，坐在醫院的走廊，低垂著眼沉思著什麼。

  表情灰白冷漠。

  從白天一直坐到晚上，李文源最後捏緊了手機心不在焉地找宋文無。

  他第一個找的，就是宋文無。

  宋文無回到學校上學了，下午放學之後就被李文源找到，說要一起去吃燒烤，宋文無沒有多想。

  兩人約著去B市學生里最火爆的那條街，一路過去全是煎炸燒烤油膩的食物，十分不健康。

  被B市的學生親切地稱呼為墮落街，一進去就墮落了。

  這是李文源和宋文無常來的地兒。

  李文源率先到了，但還沒走近燒烤攤，便偶然一瞥看見人海中的溫薇子在買吃的。

  他怔住，一時間心情複雜起來。

  下意識地，他轉身躲開溫薇子的方向，但是被溫薇子看見了。

  「源源！」

  溫薇子高興得艷麗的眉眼揚起來，衝著他走來，站在他跟前就要挽他的手，李文源表情閃躲地避開她的觸碰。

  溫薇子多通透的人，這樣的情況以前也見多了，她頓時察覺到不對：

  「你怎麼回事？」

  李文源沉悶地看她一眼，悶哼一聲：「沒。」

  「檢查報告出問題了？」

  溫薇子一下子猜到。

  李文源倒是有些吃驚，他抬抬頭看她，很仔細的目光，一寸寸地在她臉上挪，像是從前從不認識她似的。

  現在重新認識。

  「什麼問題！」

  溫薇子一下子著急了。

  著急不是裝的。

  真的著急，她一下子拽緊李文源的手臂，目光往下壓了壓，給了李文源莫大的壓力。

  他似乎沉思已久的科學家被溫薇子的這個動作突然打斷了思考，有一瞬間的茫然。

  總要狠下心來的。

  李文源想。

  「我愛滋。」

  溫薇子渾身瞬間僵硬，有些反應不過來：「啊？」

  「愛滋病。」

  溫薇子有些搞不清楚狀況，思維線團似的纏繞，只覺得智商都不夠用了。

  「前幾天跟那個女的，估計她有病。」

  李文源冷冰冰地說。

  溫薇子覺得體溫在夜裡開始有點下降，被風帶走了，也被李文源的話帶走了：

  「前幾天？」

  「對，前幾天。」

  李文源強調。

  ……

  宋文無懶散地背著背包進墮落街的時候，忽而聽見一聲巴掌聲，打臉的聲音。

  啪。

  那一下，幾乎在人多吵雜的地方都能瞬間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可見力氣之大。

  宋文無也不例外，他忍不住看向聲音的源頭，卻沒想過會看見熟人。

  溫薇子甩了李文源一巴掌，赤紅著眼睛怒罵：「人渣！」

  再也不多說什麼，含淚轉身就跑。

  宋文無皺了皺眉，看向一旁定在人流之中，被無數人以目光掃視的李文源。

  李文源低垂著頭，如喪家之犬。

  宋文無二話不說，把人攬到那家燒烤攤就坐下了，倒沒有很當一回事。

  畢竟李文源這樣的浪子，渣男也當過不少次，這種場面也不是沒見過，再加上他自己的感情事也不順，更沒心情多問了。

  但是這次似乎有點不同。

  「怎麼回事？」

  察覺到不對勁的宋文無面無表情地喝了口啤酒，問。

  李文源明明想裝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卻偏偏處處都是彆扭和不自然，就差在額頭上刻著「我很在意」。

  「沒什麼，反正也是隨便玩玩的。」

  宋文無嗤了一聲，有些懶得拆穿他的意思，咬了一口雞翅。

  李文源低著頭一味喝酒，喝著喝著忽然抬起頭來看向宋文無。

  眼睛赤紅，眼底的眼淚要湧出來，嘴角抖著，像有什麼想說，又不太敢說一樣。

  宋文無被他這模樣嚇了一跳：「你搞什麼？」

  「我要是死了，你幫我照看照看我爸媽，別讓他們被我哥氣死了。」

  李文源哽咽著說。

  宋文無皺眉，不耐煩李文源這煽情的模樣：「胡說八道什麼鬼？

  分手你還打算去自殺？」

  李文源卻在宋文無猝不及防之下，猛地掉眼淚，像珠子似的嘩啦啦不要錢地掉。

  這是宋文無第一次看見李文源哭，哭起來那麼洶湧，像小孩子被搶了最心愛的玩具一樣，無助又崩潰。

  「你怎麼回事！」

  宋文無緊張起來，捏緊了啤酒瓶，嚴肅地問。

  他察覺到，絕對不可能會是小事，不然李文源這樣沒心沒肺的傢伙，不會哭。

  李文源哭得眼淚鼻涕一起流，但他已經沒有時間計較這個了，他惡狠狠地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淚。

  有些懦弱，有些害怕，還有不甘心：

  「無哥，我得白血病了！」

  像是突然眼前丟了一顆炸彈，炸得宋文無眼花繚亂，耳朵瘋狂鳴叫，世界一片空白。

  ……

  霍琅跟同事吃飯的時候，聽見同事幾個正在談論關於溫教授親自帶隊去A市做秘密項目的名額。

  他原本不打算參與這個話題，但是別人卻不放過他。

  「阿琅，這個名額鐵定有你一份，雖然當初定得是何冬臨，但是他畢竟很早之前就說要退出自己去單幹了。」

  有人拍他的肩膀，道。

  霍琅謙虛地笑了笑，他也是這麼認為的，畢竟他從別的地方調過來B市這邊，就是接替何冬臨的位置的。

  但是他深知做人要低調，所以不動聲色地擺手：「還沒有落定的事情，不好說。」

  只是言語之中，誰都聽得出來他對這個項目的志在必得。

  「那可是出名的好機會，大項目呢，還是溫老爺子親自帶隊，不可多得的機遇，聽說名額今天會確定下來。」

  霍琅忍不住揚起嘴角，又狠狠壓下去，只覺得何冬臨非要出去單幹的決定真蠢，硬生生把機會讓給了他。

  再跟幾個同事謙虛一番之後，他吃完便離開了餐桌。

  被溫教授叫過去的時候，霍琅心跳加快，是連當初第一次發表論文都沒有的緊張。

  溫老爺子坐在辦公室里，聽見敲門聲讓霍琅進來，他沉穩地瞥了在他面前站定，模樣乖巧的霍琅一眼，淡淡地說：

  「你還年輕，機會以後很多，有的時候得失不要太看重了。」

  霍琅聞言不解地抬眼：「溫教授是什麼意思？」

  「我知道你很想去參與這個項目，但你還太年輕，這個項目需要更老練的人才。」

  霍琅心猛地往下沉。

  「所以，這次項目的名額裡面，沒有你。」

  溫教授冷靜靜地說，語氣並沒有情緒波動，仿佛在宣布一件很習以為常的事情。

  卻沒想到，這件事對霍琅打擊重大。

  「那是誰？」

  霍琅不甘心地問。

  這時候有人敲門，溫教授讓人進來，何冬臨的身影出現在辦公室里，清朗地一站，目光透亮：「溫教授。」

  「嗯。」

  溫教授應。

  霍琅明白了，他諷刺地笑了一聲，什麼出去單幹，讓他來頂何冬臨的位置，全都是假的！

  他年紀分明跟何冬臨相仿，相差也不過一兩歲，哪裡來的更老練？

  「何冬臨，你回去準備一下，A市的項目讓你去，上面指定的。」

  溫教授特意指出這一點，又多看霍琅一眼。

  意思明顯。

  霍琅低垂著頭，不說話。

  何冬臨卻皺了眉，「溫教授，這個項目，我不是很感興趣。」

  溫教授卻笑了笑，很是儒雅：「你是怕離開太久，你家那位小傢伙等不了？」

  何冬臨垂了垂眼，眼底清冷：「一年時間，太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