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對不起，手滑了

  沉默在三人之間蔓延開來，忽地一下壓沉了空氣，時間走得慢極了。

  是宋文無咬碎了牙齦似地喊了一聲，打破了空氣中凝重的沉默：

  「你他媽是不是瘋了！你打我？」

  簡尤到現在為止還是愣的，一切來得太過突然，沒有任何徵兆。

  她是第一次看見何冬臨打人，他這樣能動口只動口，不能動口用行動證明的人，居然也會出手傷人。

  她微怔地看過去，看見他正巧收回了手，表情冷漠。

  像看著一個路人在說話似的，無動於衷。

  他目光燭光似地跳了跳，慢條斯理地說：「對不起，手滑了。」

  「？」

  宋文無。

  神他媽手滑！

  他要氣炸了，仿佛炸藥要在這一瞬間點燃，他一下子從地面竄起身，呼吸都氣得在顫抖。

  他拳頭一捏，瞥見簡尤，心底里壓抑不住要打人的慾念最終還是壓了下去，只往前一步壓迫地瞪著何冬臨。

  何冬臨面無表情地垂眼，目光鬆散冷淡地與他對視。

  然而，宋文無比何冬臨矮了三厘米。

  就是這三厘米，讓宋文無看著氣勢比何冬臨差了一截。

  簡尤不想看見他們兩個打架，連忙插到他們之間，面對這宋文無：

  「別打，有事好好說。」

  宋文無冷笑：「好好說？

  難道不是他先無緣無故打得我？」

  簡尤愣了一下，忍不住回頭去看何冬臨的表情，他依舊不動聲色，穩如泰山，絲毫沒有要解釋解釋的意思。

  簡尤：「……」

  糟心。

  何冬臨這時候忽然一斂眉眼，輕聲說：「小尤，回家。」

  說完，轉身就走，步伐很穩，沒有半點急切，簡尤看看走去的何冬臨又看看臭著一張臉的宋文無。

  她咬咬牙，納著性子對宋文無，聲音一沉表情鄭重地說：「對不起。」

  宋文無一直陰暗著的臉一滯，卻沒有放鬆開來，而是更加凝重了，他目光有些干滯：

  「你替他給我道歉？」

  簡尤抿嘴：「嗯。」

  可笑的是，宋文無高興不起來。

  替何冬臨給他道歉，潛意識很明顯，她是站在何冬臨那一邊的。

  只有親近的人，才會代替對方道歉。

  宋文無心情說不出來的複雜，像跟自己玩得很好的小夥伴突然有一天背著他跟他的死對頭玩得很好。

  兩人打架，那個小夥伴還要向著那個死對頭的感覺。

  恨得牙癢。

  「我——」

  宋文無不甘心但不願意表露出來，隨便一揮手：「你走，別管我！」

  他心情不好，要是再說兩句，估計要罵人了。

  簡尤理解他的意思，便頓住沒再開口說話，最後深深地看他一眼，然後轉身跟著何冬臨走了。

  宋文無凝著視線看向兩人進了小區的身影，夜色在他身後落寞起來。

  他嗤地冷笑一聲，被完敗了……

  ……

  簡尤三兩步追上何冬臨，他走得不快，像是一直放慢了腳步在等她追上來。

  簡尤忍不住看他一眼，一眼之後就忍不住一看再看，想在他臉上看出朵花來似的。

  「有話直說。」

  何冬臨淡淡地說。

  「你為什麼打他？」

  簡尤很乾脆地問。

  她實在理解不了，剛剛的那種情況，何冬臨沒有任何理由要打他，她心思又一繞，猜測：

  「你不想讓他告訴我那些人是誰。」

  話說出來，簡尤便很肯定了，聯繫何冬臨之前對這件事的態度，簡尤便可以肯定是這個原因。

  何冬臨卻目光驀地一垂：「不是，沒有為什麼，只是手滑了一下。」

  簡尤：「……」

  他可能把她當三歲的小孩子騙。

  但他越是這樣，她就越好奇，好奇得心像被螞蟻噬咬一樣，癢而撓不得。

  難受得想暴走。

  何冬臨卻偏偏什麼事情都不漏聲色，仿佛天壓下來了，也只是挑一挑眉頭。

  他輕聲說：「回去洗澡，你身上的味道……太難聞了。」

  簡尤：「……」

  好吧，她連忙收了收心思，步伐加快了些。

  連她都忍不了身上的味了。

  何冬臨看嚮往前走的簡尤，一低頭神情隱沒在陰影之中瞧不真切。

  他捏了捏打宋文無的那隻手，第一次感覺到打人是這種感受，自己的拳頭也隱隱發痛。

  若不是必要，他根本沒想過要動手。

  但剛才那個時刻……

  只有這樣才能讓話題徹底止住。

  只是他能止得了現在，卻止不了將來，想到這，他感覺天氣都更冷了幾分，冷得讓人發麻。

  但事態到底會怎麼發展，他無法控制，只能遲一天算一天。

  才能讓她多高興一天。

  他一低頭，扎進小區的燈光之中，跟著簡尤的步伐，一路往前。

  神色不明。

  ……

  宋文無回去了，走的時候繞路走，就怕又撞見剛剛那兩個女人。

  他獨自走在繁華的步行街上，左右兩側都是各種各樣的商鋪，燈牌在閃光，路人在吵鬧。

  他的身影隱沒在人群中，低垂著頭沉默得幾乎沒什麼存在感。

  很少有人跟他一樣自己一個在步行街走，一打眼看過去的，幾乎都是成雙成對，要麼拖家帶口。

  他冷哼一聲撇開眼，正巧視線落入左邊商鋪二樓的發光燈牌上。

  黑色酷勁的字體：HP拳館。

  宋文無手下意識地攀上被何冬臨打了一拳的臉上，臉上猛地一繃：「嘶——」

  疼得他眯緊了眼睛。

  他二話不說，一轉身闖進了那棟樓，長驅直入進了那家拳館。

  把銀行卡往前台一拍，面無表情地說：

  「給我報個最厲害的教練，多少錢無所謂。」

  前台興高采烈地接待了他，填了一系列表格又測了基礎體能，這才給他辦了最貴的會員。

  他心思纏繞在一團，又覺得豁然明朗。

  等他練好了，到時候簡尤不在的時候再狠狠地揍何冬臨一頓報仇！

  為了確保他一定打得過何冬臨，他多少苦都願意吃。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想著，又想起簡尤讓他好好學習的話，頓時嗤了一聲。

  學習就不適合他。

  正巧李文源這時候給他分享了個新聞，他沒看，直接打字：

  【我這個年齡還能不能長高？

  】

  突如其來的微信讓那邊的李文源愣了一下：【怎麼了？

  你不矮了吧？

  】

  宋文無都一八零了，還要長高？

  李文源撇撇嘴，他一個一米七幾的人還沒開口說話呢。

  【還差三厘米。

  】

  李文源：【三厘米幹嘛？

  能上天？

  】

  【能不能？

  】宋文無不想跟他廢話。

  李文源知道宋文無的風格，也不介意，便說：【聽說男性身高停止發育是22歲，你還有一年時間。

  】

  宋文無目光猛地一沉又一亮，像燎原之火被滅了，風一吹又燃起來：【怎麼做？

  】

  【打籃球？

  游泳？

  不太清楚，反正運動應該可以吧。

  】李文源對這些沒什麼研究。

  他話鋒一轉，調侃道：【打斷腿再癒合是一定能長高，我聽說的。

  】

  宋文無黑了臉：【滾。

  】

  打完這個字，他把手機一丟，然後有工作人員給他手纏上帶子，然後再套上手套。

  他一抬眼，看見他的教練已經來了，上半身裸著，露出結實但不誇張的肌肉，這些肌肉都是最實用的。

  跟健身練出來的肌肉不一樣。

  反觀宋文無的身板，雖然也不瘦，但站在教練面前一比，就很弱雞了。

  這一晚，他被打得連哼都哼不出來，最後是扶著牆走出拳館的。

  ……

  簡尤第二天去上學，走去小區門口打算等何冬臨把車開出來送她去上學。

  但才剛剛刷卡出了小區，一抬眼就看見一道身影擋在她面前，遮住了早晨的陽光。

  簡尤愕然地抬眼一看，表情瞬間一言難盡。

  「你太嚇人了。」

  簡尤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她見到一個從沒見過的宋文無。

  眼睛鼻子嘴巴還是宋文無，但總覺得又不是他。

  鼻青臉腫的，像整了容還沒康復的時候還腫著的臉，有點辣眼睛。

  宋文無：「……」

  「昨晚何冬臨趁我不注意又折回去把你打了？」

  簡尤狐疑。

  不然沒法解釋宋文無這個樣子啊。

  他面色硬得像石頭，不太好看地冷哼一聲：「不是他，他還沒有這麼厲害。」

  簡尤驚了一下：「那你怎麼回事？

  那些勒索你家的人打了你？」

  宋文無不想提起他去練拳的事情，避重就輕地說：「不小心摔的，你別管。」

  簡尤：「……」

  這得站起來摔下去，再站起來又摔一次，來來回回幾十次才能摔成這樣吧？

  但她知道宋文無是不想說，於是也不問了，直接問他來意。

  宋文無面色一凝，瞥一眼簡尤身後，沒見到何冬臨在才說：

  「你先跟我回家，之後我再告訴你那些人是誰。」

  簡尤：「……」

  他這是防賊似的防她，怕她賴帳？

  然而她只是遲疑了一瞬，就說：「可以，現在走？」

  大不了學校可以請假。

  宋文無板著臉：「嗯。」

  正巧，這時候何冬臨開著車從停車場出來，直接停在兩人前面的路邊，咔地一聲門開了。

  何冬臨先是瞥了宋文無一眼，在他臉上多停留了幾秒，然後才看向簡尤。

  「怎麼回事？」

  簡尤不敢直接說明情況，因為她知道何冬臨肯定不會同意，便說：

  「他來找我要學習資料。」

  何冬臨冷冷淡淡地看向宋文無。

  宋文無冷傲地撇開臉，死死壓制住恨意，生怕現在就忍不住上去跟何冬臨打起來。

  何冬臨誠懇而正式地抬眼：「我把你傷得這麼重？」

  宋文無不屑地冷哼：「你還沒這個本領。」

  何冬臨聞言不置可否地淺笑了下，卻沒什麼情緒波動：

  「記得去醫院看看，別走在路上——嚇壞小朋友」

  「……」宋文無。

  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