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深宮之中原本如此

  第27章 深宮之中原本如此

  寧昭重新服了藥,青白的面色終於有了幾分血色,他似乎不再沉溺於噩夢,呼吸也逐漸平緩。

  雲予微悄悄地將手往外抽了抽。

  寧昭昏睡中有所察覺,手指微動,但他似乎是疲累極了,再無之前絕不放手的決絕;趁著寧昭尚未反應過來,玉珊姑姑眼疾手快上前,猛地拽回了雲予微的手。

  寧昭的手撲了個空,玉瑚姑姑早已準備好,在太后的眼色下,輕聲道一聲「得罪」,便把彭清音給拉到了榻前。

  彭清音睜大了眼睛,竟是一時無措地看向太后。

  太后並不看她,只是起身朝外走去。

  而玉珊和玉瑚更是知曉她的心意,一人麻利地塞了雲予微的嘴,另一人強扭了雲予微,像是押解犯人一般,將她扭了出去。

  「好好在這伺候陛下,莫要辜負了哀家的心意。」太后的聲音淡淡傳來。

  彭清音羽睫一陣顫抖,她終是溫順地垂下了頭,低眉順眼地跪坐在了榻前。

  「娘娘!」

  太后來了之後,白芷白蘇候在外間本就惴惴不安,帘子一響,卻只見雲予微這般被扭了出來,當下哭著便要跪下來。

  「敢再出一聲,立時打死!」太后手持佛珠,眼皮都未曾抬起一下。

  德福公公上前來,死命地將二人拽下,三人面上皆是紅腫,掌印未消。

  偏殿之中,雲予微被推搡在地。

  今日她守著寧昭,一時半刻都不敢有所鬆懈,此時已真的疲累至極;她未曾有任何抵抗,順勢倒在了地上,雙臂一獲自由,便忍不住地揉搓著雙手——她那被寧昭攥了一晚上的左手,已是青紫一片,觸目驚心。

  「雲予微,」太后看著玉瑚和玉珊退出房內,望著雲予微,也露出了一絲疲倦,「你是個聰明人,哀家本不想動你。」

  「哀家既然允了陛下給你封號,允你入宮,你就該知道,當初哀家是喜歡你的。」

  「只是你啊,太不懂一個妃子的本分了。」

  「你說你,到底是聰明,還是蠢?」

  太后的聲音高高地從上首傳來,雲予微抬眼看她,只見她高高在上,仿若此生從未有過狼狽;可誰能想到,她也曾緊抓著雲予微的手,鬢髮凌亂地跪求過她。

  時過境遷。

  最是無情帝王家。

  雲予微輕輕地笑了:「太后,何為妃子的本分?」

  「忘卻過往,從此一心一意地只為陛下,是本分嗎?」

  「還是閉了雙眼,對不公裝作看不見,就是本分嗎?」

  太后嘆了口氣:「你還是不懂。」

  「今日之事若是發生在德妃身上,此時張貴人應該已經五花大綁囚禁在殿內,太醫也早就為陛下開了方子,哀家也早早得了消息,和德妃一起守在陛下榻前。」太后款款道。

  「母慈子孝,不好嗎?」太后反問。

  「今日陛下的身子,罪不在張貴人。」雲予微道。

  太后冷笑:「你看,你又犯傻了。你是陛下的妃子,不是太醫,更不是大理寺的官員。這裡輪不著你為陛下診病,也輪不著你來斷案,你只要本本分分地做了你作為妃子能做的,安安分分地等著陛下醒來就是了。」

  雲予微看著她,突然反問道:「母慈子孝?」

  太后的臉色微沉。

  「雲予微,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太后沒有耐心再跟她繼續兜圈子,她輕輕拍了拍手,「把人帶進來。」

  殿門悄無聲息地打開,玉珊和玉瑚猛地推進來了一個人。

  「若敢哭鬧,現在就拔了你的舌頭!」

  雲予微定睛一看,瞳孔猛地一縮——張夢桂!

  張夢桂大約是嚇壞了,從寧昭吐血到現在,她竟是連件衣裳都不曾換,還穿著那件被香薷飲洇濕了的夏衫。

  嬌貴的衣料禁不起揉搓,此時那件衣裳早如同鹹菜葉子一般,皺巴巴地貼在了張夢桂身上。

  她髮絲凌亂,雙目無神,見著太后竟也不知道跪拜,只瑟瑟地發抖著。

  「張貴人,」玉珊將她扶起來,強行給太后行了個禮,而後附耳過去道,「娘娘可別忘了,該說什麼。」

  「臣妾有罪!臣妾有罪!」張夢桂受到了巨大的驚嚇一般,猛地跪倒在地,不住地磕頭,「臣妾有罪!」

  「你罪在何處?」太后懶懶問道。

  張夢桂只是磕頭,嘴裡仍是重複著那一句話。

  「夢桂!」雲予微察覺到不對勁,上前想去將她扶起。

  可張夢桂卻像是見了鬼似的,對她避之不及,仍是哭求著,一句「臣妾有罪」顛三倒四。

  「行了,」太后不耐煩了,「哀家沒空聽你在這兒說些廢話。」

  張夢桂這才終於像被施了定身術一般,緩緩地保持住了一個跪伏在地的姿勢。

  良久,她才緩緩地直起身子,慢慢地轉向雲予微的方向。

  只見她目光呆滯,神情恍惚,隱隱約約透著些瘋狂之相;她望著雲予微,慢慢地露出了一個慘然的笑。

  「張貴人。」玉珊的聲音如同催命符一般適時響起。

  她終於悲愴地笑了一聲,伸手指向雲予微:「是她,臣妾要告發良貴妃,下毒謀害陛下,罪無可赦!」

  原來……如此。

  雲予微同張夢桂平靜地對視著,張夢桂卻不敢再看她,重新叩了下去:「還請太后看在臣妾一心為了陛下的份兒上,饒恕臣妾。」

  太后並不理睬張夢桂,只是含笑地看向雲予微:「良貴妃,你可認?」

  「我可以不認?」雲予微反問道。

  「當然,」太后的目光掠過張夢桂,輕飄飄地像在看一隻螞蟻一般,「哀家早就說了,你只需遵循你作為妃嬪的本分即可。否則,你看,你護得要緊的人,也一樣可以攀咬你。」

  「雲予微,學聰明點兒。」太后意味深長道,「這宮裡,原本就是如此。」

  雲予微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太后的面色稍緩。

  「可我依舊不認。」雲予微抬眼,「張貴人一己之言,也並不能就定了我的罪。」

  「你放心,有人證,就會有物證。」太后笑道,「誰讓你不甘於本本分分地當陛下的妃子呢?你出身醫女,醫毒相通,還有誰,比你下毒更便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