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她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秦霈甚至以為,她已經打算掛斷電話。
可是卻突然聽見她用很輕很淡的聲音,她說:「我沒有你,確實活不下去去。」
不加諂媚的陳述,更像是剖白。
秦霈不得不承認,當時他只是以為她在痴戀著自己。
他一字一句,說的冷冰冰的。
他說:「那你就等著。」
等到天明,他才終於看見手術燈滅下。
他卸下了一個心頭大患,一瞬間竟有一種不能描述的無力感將他吞沒。
他隔著厚重的玻璃看著病房裡脆弱蒼老的女人,眼神複雜。
她生下了自己,可是卻只是把自己當做了一個邀媚固寵的工具,她沒有盡過一天為人母親的責任。
這般想著,他的延伸一寸寸冷下去。
後來回去時,他鬼使神差的去看了孟聲聲。
她那時才22歲,稚嫩漂亮,張揚艷麗,兩種明明相悖氣質在她的身上沒有間隙的雜糅在一起。
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眼底是淡淡的青灰,身側是一盞昏黃的小黃燈。
她聽見開門的聲音,才像被擰上發條一樣,抱著雙膝的姿勢蜷縮著,緩緩直了身,眼神動了動,之後快步沖向他。
她是那樣的不安纖細,抱著他一直在發抖,很久都不肯鬆開。
她說:「秦霈,你能不能喊我聲聲啊?」
像是快要渴死的人,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
秦霈甚至懷疑,如果自己不照做,孟聲聲就會死在自己的懷中。
他從未想過要她死。
所以他喊她的名字,難得的溫和輕柔,他說:「聲聲啊,我在這裡。」
而孟聲聲的身體開始輕輕顫抖,她仿佛在一瞬間活了過來,緩緩抬起頭望向他。
她用像孩子一樣細弱的聲音說:「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知道了。」他這樣說。
後來只要他的母親生病入院,他都會來看孟聲聲。
她每一次,都會整夜整夜的等著他。
只要他說:「聲聲啊,今晚等我過來。」
她就一定會徹夜不眠的等他。
他明明知道,可是卻刻意讓這種行為反覆發生。
好像只有這樣,他才能確認這個世上,有一個人如此痴迷熱忱的愛著自己。
他永遠沉溺於這樣的愛,想要一輩子用若即若離的距離勾纏著她。
可是他錯了,她從一開始,痴迷等待的人就不是自己。
那些美好的錯覺,也都只是錯覺而已。
此時此刻,秦霈看著車窗外濃沉的夜景,眼神冰寒。
助理從後視鏡看著他的表情,知道他是心情不好,一時間不敢搭腔,猶豫很久,才說:「秦總,您回來的事情,要不要和秦老爺子說一聲?」
若是換作往常,無論如何,秦霈總會去秦家看一眼秦嵐章的。
可是此時此刻,秦霈壓低的眉眼戾氣很重,他用冷漠以至於冷淡的聲音說:「有什麼好說的?」
助理頓時不敢繼續搭腔。
他看的出來,秦總的心情,是真的非常不好。
一路無話。
路過郊區的叢林時,窗外呼嘯的夜風從半掩的車窗透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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