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霈就坐在秦嵐章的左下方,正面不改色的品著手裡的冬茶。
他似乎是隔岸觀火,可是偶爾開口不輕不重的幾句話,就能讓原本就難堪的氣氛,愈發降到冰點。
毫不誇張的說,當秦時遇接通電話的那刻,鍾宇宿簡直有一種活過來的錯覺。
他頓時鬆了一口氣,道:「秦先生……」
秦時遇站在唐家屋外長廊的檐下,看著瓦上的霜雪,聲色清淡:「嗯。」
「您現在……是在唐家嗎?」鍾宇宿看了一眼秦嵐章的臉色,低聲道:「您方便來一趟秦家老宅嗎?秦老爺想見見你。」
秦時遇皺眉:「秦嵐章在你旁邊?」
鍾宇宿低低應了聲,承認了:「秦老爺子說,請我來秦家過春年。」
秦時遇眸色一抹肅殺冷冽:「你把手機給他。」
「好。」鍾宇宿走向秦嵐章,語氣恭敬有禮:「秦老爺,秦先生說,他想和您通話。」
秦嵐章抿了抿唇,眼底的冷意看起來驅散了不少,聲音也緩和了:「給我。」
秦時遇聽見了秦嵐章明明不悅冷沉,卻故作溫和的音色:「時遇,你很多年沒有回秦家過年了吧?今年回來吧,帶上辛甜一起,我們一家人一起過個年,好不好?」
秦時遇沒有說話,他低垂著眼睫,因為舉著電話放在耳畔,手腕上的佛珠貼著面容,將他本就冷白的膚色,襯得愈發瓷白寡淡。
他的聲音輕的像鬼魅,一字一句都是最隱秘可怖的過往:「秦嵐章,你憑什麼覺得,我會帶我的未婚妻去秦家那個吃人的地方?」
秦嵐章臉色鐵青,連語氣也多了不穩:「時遇,我是你父親!」
秦時遇扯了扯唇角,笑得涼薄至極:「那被鎖在桌子邊上,跪在地上吃飯的人,是我的母親嗎?還是你從前所說的那樣,不過是秦家的一條狗?」
秦霈和鍾宇宿都不知道秦時遇說了什麼,只見秦嵐章的臉色突然蒼白的像紙一般,一點點血色都沒有。
他一隻手死死扣著梨花木扶手,當著鍾宇宿這個外人的面失態:「你怎麼還記得……」
語氣里透著狼狽和窘迫。
秦時遇對於年少時的很多事,其實記憶已經模糊了。可是人是趨利避害的動物,藏在身體裡的本能,會讓他們記得最美好和最骯髒的事,前者是因為懷念,後者是因為恐懼。
秦家沒有人知道秦時遇生母的名字,秦嵐章喊她阿暮,並非傾慕的慕,而是遲暮的暮。
十歲的孩子已經可以記得很多事了,比如那個溫柔美麗的女子,身上永遠都有無法痊癒的傷口。
秦嵐章將他扔在門外,他隔著門,也能聽見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
是強暴,還是凌辱。
亦或者兩者皆有。
這樣的事情,幾乎每一天都會在秦家發生。
而每一次,當秦嵐章離開後,女人就會將所有的怨恨都發泄在他的身上。
小時遇身上也永遠都是無法痊癒的傷口。
她用皮帶打他,用繩子勒著他的脖子,哪怕對傭人都和善的女子,偏偏不肯給他一絲絲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