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九百二十七章 苦厄與瘋子

  很快,十數天過去,漂浮於駝臨頭頂的邪舍利忽然轉動,扭曲的虛空橫向蔓延,出現無數畫面,形成漣漪蕩漾開來。

  木邪眼睛陡睜,盯著邪舍利,邪舍利時而凝實,時而消失,如同被時間拖拽。

  周邊,扭曲的畫面不斷閃爍,忽然的,所有畫面出現同一個人,一個老者,睜開雙目與木邪對視:「請陸主來一趟,在下,舍聖。」

  呼的一聲,空間恢復正常,陸隱一步跨入:「師兄?」

  這時,駝臨醒了,茫然看著四周。

  他看到了木邪正盯著他:「您是?」

  陸隱來到木邪身旁。

  駝臨目光激動,急忙下床磕頭:「弟子駝臨,參見師父。」

  陸隱隨手將駝臨又仍回去:「好好休息,恢復了我再來見你。」

  駝臨恭敬:「是,弟子一定聽師父的話。」

  陸隱與木邪出去了。

  木邪臉色凝重:「我剛剛看到了一個人,輪迴時空三尊九聖之一的,舍聖。」

  陸隱驚訝:「舍聖?」

  「這個少年與舍聖有關,是舍聖的血脈,他邀請你去輪迴時空一敘。」木邪道。

  陸隱點頭,他沒想到駝臨與那個舍聖有關。

  三尊九聖中,斗聖天尊公認的最強,獨戰一方,舍聖最神秘,從沒人見過他出手,卻無人敢無視他,因為他最年長,就連斗聖天尊也沒有他年長,而且他是所有人中,唯一一個可以隨時與大天尊品茶的人。

  舍聖是輪迴時空最獨特的人。

  那種大無畏精神,即便現在,陸隱都在意。

  輪迴劫,他面對過舍聖,對這個老者印象太深了。

  「既然這樣,我應該去見見。」陸隱道。

  木邪皺眉:「這個舍聖給我的感覺很不一般,你小心,最好請木刻師兄陪你一起去。」

  陸隱點點頭:「有需要的話,會的。」

  …

  輪迴時空,陸隱又來了,不過此次很隱秘,除了舍聖,無人知曉。

  而舍聖所在的地方更是輪迴時空最隱秘的地方之一,就連三尊九聖都不知道,陸隱這個外人卻來了。

  舍聖所處的方位很普通,沒什麼特別,他就像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種種花,養養草,一個人住在茅屋內,給人一種等死的感覺。

  然而看似是這樣,陸隱卻有另一種感受,那就是這個老人,遠遠沒到死亡的時候,或者說,這個老人似乎很難死去。

  明明給人一種隨時會死的感覺,卻又矛盾的有一種無法死去的感覺。

  陸隱不禁打開天眼,盯向茅屋。

  舍聖自茅屋內走出,迎面望向陸隱,帶著柔和的笑意:「陸主,我不過是個老頭子,沒什麼攻擊性,不必請動武天前輩的天眼。」

  陸隱降落,與舍聖相隔百米:「駝臨是你的後人?」

  舍聖道:「屋內一敘。」

  「不必了,就在這花草間吧。」陸隱道。

  舍聖點點頭,沒有桌子,只是一塊石頭,席地而坐,中間是煮沸的茶水。舍聖給陸隱倒茶沒什麼講究,陸隱更沒有講究。

  「曾有人教過我茶道,我卻連那個人百分之一都不到,否則倒是可以給陸主沏一杯終生難忘的好茶。」舍聖感慨,端起茶杯,客氣的遞給陸隱。

  陸隱接過:「你喜歡喝茶?我那裡也有人可以泡出讓你終生難忘的茶。」

  舍聖失笑:「陸主,你我並非第一次見面,輪迴劫,陸主就見過我。」

  陸隱喝了口茶,很普通:「駝臨是你的後人?」

  「是。」

  「為什麼要見我?」

  「請陸主放了駝臨。」

  陸隱看著舍聖:「你們難道以為我要借他對你們輪迴時空做什麼?」

  舍聖搖頭:「當然不是,陸主並不了解駝臨,而且別說駝臨,就算是我,也無法滿足陸主對大天尊的怨恨之心。」

  陸隱抬眼:「我已經收他為弟子,就會當他是弟子,與輪迴時空無關,傷害一個連修為都沒有的孩子,我做不到。」

  舍聖感慨看著陸隱:「陸家人雖然霸道,行事卻有底線,這點我自然知道,但駝臨真不能修煉,不是怕陸主傷害他,而是若連陸主都無法讓他修煉,這孩子的心,就死了。」

  陸隱奇怪:「他為什麼不能修煉?」

  「有些事會波及到血脈源頭,我這一脈犧牲了自己,凡我之後人皆無脈可修。」舍聖嘆息。

  陸隱看著舍聖:「所以,我在問為什麼不能修煉,原因。」

  舍聖與陸隱對視:「陸主可有聽過,苦厄?」

  陸隱目光一閃:「傳說中,始境之上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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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舍聖平靜:「陸源老祖告訴你的?」

  陸隱驚訝:「還真有始境之上的境界?」

  他只是猜測,之前大姐頭說過,祖境之上稱之為始,這個字讓他聯想到蜃域那九個字--『登始境,渡苦厄,得永生。』

  這九個字雖然沒有明確說是境界,但估計應該差不多,原來還真是。

  他一直沒有問陸天一老祖,如果陸天一老祖他們想告訴他,早就說了,不說就是怕影響他要走的路。

  舍聖喝了口茶:「苦厄,代表了一個人的蛻變,普通修煉者以為達到祖境便是巔峰,實則,達到祖境只是修煉境界的巔峰,還是人,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唯有渡過苦厄才能超脫,成為另類的生命,不拘泥於人類這種生物。」

  「我,就在幫大天尊渡苦厄。」

  「犧牲了我自己還有我的後人,只為幫大天尊渡苦厄。」

  陸隱不解:「如何渡?」

  舍聖搖頭:「若知道,我也不會是祖境。」

  「苦厄,代表了一個人最自私的欲望,而且將這個欲望放大了無數倍,這是我曾經聽過的,所以每一個渡苦厄的都是瘋子,包括大天尊也是。」

  「大天尊的願望就是對付唯一真神,這成了她渡苦厄的天塹,而因為渡苦厄,她考慮的永遠都是她自己,什麼陸家,什麼暗子,都不在她考慮範圍之內,她可以犧牲一切,滿足放大了無數倍的自私,貪念。」

  「一旦渡過這個貪念,自私,她,便成了另一個生物,我也沒見過那種生物,或許還是人,或許,不是人。」

  陸隱皺緊眉頭,放大無數倍的自私?這就是苦厄?每一個渡苦厄的人都是瘋子?

  「然而在他們自己看來,他們做的沒有錯。」舍聖看著陸隱:「陸主,將來,你也會渡苦厄吧。」

  陸隱看向舍聖:「你是說,我也會成為瘋子?」

  舍聖目光複雜:「人,是生物,只要是生物就擺脫不了自己的欲望,誰都不例外,哪怕將生死置於度外之人,同樣有他自己的欲望,苦厄便是渡過這個欲望,陸主的欲望是什麼?」

  陸隱失笑:「我也想擊敗永恆族。」

  舍聖點頭:「挺好,不管是聖人還是瘋子,只要能幫人類擊敗永恆族就好。」

  陸隱拿起茶杯,晃了晃:「你剛剛說的,是在為大天尊放逐我陸家開脫?」

  舍聖笑了:「自然不是,我只是告訴你緣由,而大天尊不需要我開脫,你們拿她沒辦法。」

  「她是達到始境,渡苦厄的強者,我不知道你們陸家的老祖陸源是什麼層次,但陸源絕不是渡過苦厄的強者,宇宙中還沒出現過渡過苦厄之人,否則形勢早已不是這般。」

  「唯一真神也沒有渡過苦厄?」陸隱心中一動,問道。

  舍聖道:「或許,永恆族就是唯一真神的苦厄。」

  陸隱目光陡睜,對,大天尊想要滿足擊敗永恆族的欲望,那麼唯一真神藉助永恆族要擊敗人類的欲望,說不定也是渡苦厄的一種方式。

  「你知道的挺多,不知道實力怎麼樣?」陸隱好奇看著舍聖,這個人給他大無畏的感覺,讓他無從下手。

  舍聖無奈:「我沒有實力,只有一副皮囊幫大天尊渡苦厄而已,一旦大天尊成功,我便消失,那才是我後人崛起的時機,所以一開始我請求陸主放了駝臨,這個時代不屬於他。」

  「我的後人只要活著就好。」

  陸隱放下茶杯:「你找我來就為了說這些?」

  舍聖與陸隱對視:「陸主,如果執意不願將駝臨送回,那我這個隨時可能入土的老頭請求你,善待他。」

  說著,起身給陸隱深深行禮。

  陸隱神色平靜:「他是我弟子,怎麼做我心裡有數,你今天告訴了我這些,算是讓我知道為什麼大天尊是個瘋女人的原因,我會用我自己的方式向她討債。」

  舍聖沒有說話。

  「一統六方會,你,沒有意見吧。」陸隱忽然來了一句,嘴角彎起,笑看著舍聖。

  舍聖失笑:「外界之事與我無關,陸主怎麼做也不是我這個老頭能決定的。」

  「不過老頭子我活了太久,有句話想勸陸主。」

  他認真看著陸隱:「有些事,不要太過執著,執著,便成了心魔,心魔越多,苦厄便越多,苦厄越多,渡不過是瘋子,渡過了,未必是人。」

  陸隱目光閃爍,深深看了眼舍聖,轉身離去。

  望著陸隱離開的背影,舍聖喃喃自語:「越是純粹之人越容易渡過苦厄,但修煉到這個層次,誰還會純粹?」

  「希望此子不要變成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