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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節數學課,過得特別慢。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鈴響,孟盛楠趴在桌子上想睡覺。出於好奇心,她還是想轉頭看看後排那個叫李岩的女生,不知此李岩是否彼李.分班已經有一周多了,她認識的沒幾個人。

  只是,視線掃了一圈還沒有搜索到那張不認識的臉。

  「找誰?」傅松突然問她話。

  孟盛楠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美女。」

  傅松也跟著轉頭看後排,沒一會兒,第三組倒數第二排有個女生突然站起來往門外走,座位上有個女生喊.

  「李岩,你幹嘛去?」

  被叫到的女生回頭一笑:「你猜。」

  傅松轉回頭,問孟盛楠.

  「她算麼?」

  孟盛楠看著那個女生笑眯眯的走出了教室,然後才回傅松的話:「算。」不僅人長得漂亮,聲音也甜,穿校服都那麼好看。

  傅松:「你也不賴。」

  孟盛楠斜了他一眼。

  傅松說:「你現在思維意識有些混亂,從唯物主義來說,物上升到意識需要一個階段,你剛好卡在這個階段的正中心,這就間接導致了唯心主義,你必須作出調整才能保證下一節課全神貫注。」

  孟盛楠:「……」

  要不是他倆各自的同桌結伴上廁所去了,估計現在早笑場了,孟盛楠使勁的盯著他看,鄭重的叫他的大名:「傅松。」

  「嗯?」

  「你確定你是地球人?」

  傅松掃了她一眼,表情特別一本正經。

  「你知道麼,我這輩子特別特別佩服哲學家,那話說的簡直比真理還真理,關鍵是吧,你還聽不懂。」孟盛楠忍不住說。

  傅松等她說完。

  「以後叫你哲學鼠吧。」她笑著又說。

  傅松微微皺眉:「為什麼是鼠?」

  孟盛楠:「松鼠啊,你名字。再說了,鼠可是生肖里打頭的,這名兒不錯吧?」

  「松鼠和老鼠不一樣。」

  孟盛楠說我當然知道不一樣,然後又笑笑。

  「都差不多了哲學鼠。」

  傅松沒搭理,應該算是默認。

  下午第三節課結束之後,有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聶靜在和她討論英語祈使句的問題,正說到情態動詞加動詞原形,戚喬就過來找她吃晚飯。

  倆人邊往食堂走邊聊。

  「宋嘉樹沒時間?」孟盛楠問。

  戚喬『嗯』了聲,「所以這段時間我只能禍害你了。」

  孟盛楠白眼:「重色輕友。」

  戚喬嘿嘿笑,挽著孟盛楠的胳膊說今晚自己請客。

  「這還差不多。」

  食堂里人滿為患,倆人打好飯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空位坐下來。戚喬都出汗了,不停的用手當扇子,嘟嘟囔囔的埋怨。

  「這人也太多了。」

  孟盛楠咬了一口烤腸,看了眼四周發表建議。

  「以後要不來早點,要不來晚點算了。」

  戚喬點頭。

  吃了幾分鐘,戚喬問孟盛楠稿子的事兒怎麼樣了。

  「寫了一千字又刪了,沒靈感。」她搖頭。

  戚喬伸手去摸孟盛楠:「乖,摸摸頭。」

  還沒碰到就被孟盛楠側身躲過,嫌棄的『咦』了一聲,拍了下她的手腕。

  「油手。」

  戚喬:「切。」

  孟盛楠正低頭去喝小米粥,眼皮隨意一抬,就看到和她隔著一個過道的斜對面那個位置突然過來了幾個學生。一個個手裡端著飯菜,中間還有唯一一個女生,是李岩。

  李岩旁邊,走著一個吊兒郎當的校服拉鏈敞開著的男生。

  幾個人里,就他兩手插著兜,手上什麼都沒端。孟盛楠慢慢收回視線喝粥,不動聲色。沒想到真是他,也是九中的學生,文科班根本沒見過,學理的?那幾個男生說話聲有點大,笑起來又沒有收斂,以至於孟盛楠想聽不到都不行。回頭看戚喬,這姑娘像是餓極了,悶頭就吃,什麼也沒搭理。

  那邊仍然嬉笑怒罵插科打諢的胡侃。

  一個男聲說:「哎我說,李岩,你可得把他拴住了,這小子野著呢。」

  「李岩,這事包在哥身上,絕對給你把他看住了,以後有漂亮姑娘給哥介紹一個?」

  一群男生大笑。

  「還吃不吃了?」是他。

  那聲音,簡直和網吧里說『下回你試試』的那懶懶的調子一模一樣。

  一群男生集體『切』一聲,又開始胡侃。

  孟盛楠很快吃完飯,和戚喬起身離開。經過那桌的時候,隱約聽見他低低的笑,還有李岩甜甜軟軟的聲音,酥的她頭皮發麻。

  她輕輕甩頭,遏止胡思亂想。

  晚自習的時候,老濕過來溜達。又叮囑了一些學習上的事兒才離開。前腳剛走,教室就轟一聲熱鬧開了。可這熱鬧還沒持續一分鐘,老濕突然破門而入,表情那叫一嚴肅。

  「吵什麼吵,還要不要學習了?」

  老濕胳膊下夾著英語課本,在教室過道里來迴轉,同學大氣都不敢出一個。她轉了好幾圈,才慢慢發表講話。

  「十一月有個校模擬考試,到時候按成績排座位,退步大的叫家長。」

  一溜煙的倒吸氣聲。

  等老濕訓完,大家感覺她徹底走了不會再突然襲擊才慢慢鬆懈下來。薛琳拍了拍胸口,鬆了口氣。

  「嚇死我了要,她怎麼這樣啊,別的班人家都隨便坐的。」

  孟盛楠正在做英語筆記。

  聶靜慢慢轉過來看向傅松,小聲說:「傅松,你給我講講這個題。」

  傅松抬頭看了她一眼。

  「小心她在後門看著。」

  聶靜抿唇,轉回身去了。

  薛琳看了聶靜一眼,又看看傅松,忍不住腹誹。那時候的日子總是在不知不覺中就過去了,好像突然那麼一瞬間國慶假就來了。那天下午,老濕在班裡強調安全事宜,大夥都使勁的掩飾著離校前的興奮忍著一股氣聽她說。

  孟盛楠側頭看窗外,藍天白雲。

  好不容易挨到放學,旁邊幾個都在收拾書包。

  「你怎麼還不動?」見她沒動靜,聶靜問。

  孟盛楠懶得擠放假前的學校人潮。

  「人太多,我等會再走。」

  沒一會兒,教室就清淨了。孟盛楠這才慢悠悠的收拾書桌,嘴裡哼著小調兒。戚喬這傢伙從前天開始就不和她走了,又回到了宋嘉樹的身邊,她對這種重色輕友的死黨真的是失望之極無話可說。

  她背著書包慢慢往樓下走。

  教學樓一片安靜,沒幾個學生了,樓下好像還有學校的安保大叔在喊『關樓門了』。孟盛楠加快腳步下了樓,經過理科樓的時候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只是,還沒走幾步,就聽見不遠處幾個男生從一邊走過去嘻嘻哈哈說話。

  「懶得回家,去哪兒玩?」

  「沒想好,K廳怎麼樣?」

  「姓池的,你呢?」

  「網吧。」漫不經心。

  那聲音低而啞,又有說不出的慵懶。她看過去,那幾個身影早已消失在樓外。安保大叔還在喊,孟盛楠清醒了下然後轉彎從小操場那邊繞著往外走。

  到了家,打開電腦上線。

  好多個消息框蹦出來嚇了孟盛楠一大跳。

  江郎才盡:小孟,寫多少了?

  張一延:這次想的什麼題材?

  屋逢連夜雨:我卡文了。

  鬼畫符:哥哥我一口氣從五月買到九月,一張報名表寄一篇,我還就不信這回進不了複賽!!!

  周寧峙:寫的怎麼樣了。

  這些人千奇百怪性格不一,都是她去年參加新概念認識的朋友。剛開始都是在群里聊熟的,後來進複賽的除了她,還有張一延周寧峙江郎才盡。那個年前的複賽,他們在組委會安排的旅社重逢相識,一起打牌喝飲料,聊盡天下事。那感覺就像是五湖四海進京趕考的科舉考生,為了文學不顧一切遠道而來。不過,後來拿獎的只有張一延和周寧峙。

  現在,大家又捲土重來。

  孟盛楠一一回過去,在線的只有周寧峙。

  「沒思路?」他立刻回過來。

  「嗯,想了好幾個題材都不對胃口。」

  他說:「那還是先別想了,這個國慶可以考慮出去玩玩,或許靈感就來了。」

  「你以為我是你啊大神。」

  周寧峙說:「不是大神。」

  「謙虛吧你就,我一寫小言的哪敢和您寫懸疑的比。」

  周寧峙過了一會兒才回過來。

  「要不假期來南京吧,我做東。」

  「不行,要上課。」孟盛楠對著聊天屏幕吐了吐舌頭。

  「上課?」

  「老媽給報了個吉他班。」

  周寧峙笑了,說:「那成,今年十二月675號見。」

  「儘量大神。」

  她敲下最後一個字關掉qq,安靜的思考了一會,然後打開Word。雙手平鋪放在鍵盤上,卻一個字都寫不出來。周寧峙曾經說只要他還有一個信念,就會一直寫下去。江郎才盡評價周寧峙,說他一定會是未來十年內Alloftheworld懸疑界的泰斗。

  不知道什麼時候,外邊天黑了。

  晚上又和盛典孟津聊了一大堆沒營養的天才滾回床上睡覺,孟盛楠開著床頭柜上的小檯燈,暖黃色的燈光落下來,她趴在床上看基督山伯爵。看著看著就睡了過去,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七點半了。

  她簡單對付了下就背著吉他出了門。

  「讓你爸送你過去。」盛典在後頭喊。

  「不用了。」

  她在半個小時候到地方,然後沿著小區往裡走。那是個獨院小平房,看年代挺舊的。但主人用心,屋子裡一塵不染。這是孟盛楠第三次過來,每次的上課時間都是上一節課結束才通知。教吉他的是個四十來歲的女人,保養的特別好,看著並不像。

  客廳很大,十來個人圍一圈。

  「我們先把上次學的複習一遍。」女人穿著一身休閒,拿著吉他坐在椅子上,腳向後踮起輕靠在椅角上,一派文藝氣息。

  「陳老師,我忘了。」一個男生打趣。

  女人笑了笑:「那我重新彈一遍好了。」

  她叫陳思,笑起來特別溫婉善良。

  兩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孟盛楠沒什麼底子,學的有點吃力。其他學生都走光了,她還在想那個老彈錯的音調。

  「那是個四節拍,再試試。」陳思走過來,聲音溫和。

  又試了幾下,滿意了,孟盛楠才起身收拾吉他。

  「你為什麼學吉他?「陳思問。

  孟盛楠動作一頓,然後抬頭看女人。

  「挺酷的。」

  陳思笑了,「是挺酷。」

  她靦腆的笑了下。

  「讀高中了是吧?」

  孟盛楠『嗯』了聲:「第九中讀高二。」

  「九中?」

  「嗯。」

  陳思笑道:「我兒子也是那學校,學理的。」

  「好巧,不過我學的文。」

  「文也很好,是自己喜歡的就行了。」

  孟盛楠笑著點頭,聊了一會兒才起身離開。外頭的風還在吹,剛是初秋,涼意總是恰到好處。她低眼挪了挪吉他的位置,剛好走到小區門口的噴泉處。

  然後抬眼,腳步一頓。

  前方走過來一個高高的男生,灰色襯衫牛仔褲,嘴裡還咬著煙。好像是沒睡醒一樣,整個人有些頹,耷拉著腦袋。走著走著又胡亂耙了耙頭髮,將煙拿下來夾在手裡,另一隻手依舊自我的插在褲兜,然後悠悠的吐了口煙。

  她站在噴泉左邊,他從右邊往裡拐。

  「藍天下,風吹過八千里。」她想起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