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真的很喜歡媽媽呢。
羊羊和初初都是這麼認為的。
這天,媽媽的實驗室臨時有事,丟下兄妹倆匆匆去了學校。
沒怎麼被爸爸帶過的兄妹倆心裡有些忐忑,不知道爸爸願不願意陪他們玩遊戲。
以前媽媽陪他們玩,什麼都能玩,什麼都會玩。
別看媽媽也是大人了,其實她很幼稚的。
兄妹倆跟媽媽玩遊戲的時候,媽媽都是最入戲的那個。
比如玩大富翁的時候,媽媽運氣不好,玩到後面創業失敗還被抓進了監獄。
媽媽一臉人生無望,蹲在角落裡畫圈,詛咒世道不公。
後來三個人又開了一局,這回媽媽是最先到達終點的,手握億萬大鈔,她瞬間又高興了起來,當晚就請兄妹倆吃了肯德基全家桶。
現在爸爸在客廳里看電視,羊羊和初初在房間裡說悄悄話。
「爸爸喜歡玩什麼遊戲啊?」羊羊語氣很猶豫。
初初搖頭,表示她也不知道。
爸爸雖然對他們好,但不像媽媽那麼沒架子,有時候他們甚至覺得媽媽不是媽媽,而是比他們大很多歲的姐姐。
但爸爸站在面前,兄妹倆能夠清楚地意識到,眼前這個溫柔的男人,是他們的父親。
他們總是能在電視上看到爸爸。
爸爸穿著正式的衣服站在台前,聲音清冽而優雅,羊羊和初初還不懂爸爸的工作到底是什麼含義,但也知道爸爸一旦站在了紅色旗幟的身前,左領口上別上了徽章,就意味著他此刻被很多人關注著。
他們喜歡爸爸,但更多的是仰望,和崇拜。
兄妹倆還在討論,他們想找到爸爸肯定喜歡,並且願意陪他們倆玩的遊戲,這樣爸爸就會高興。
男女思維畢竟不同,說著說著兄妹倆就有了分歧。
此時爸爸敲了他們的房門。
羊羊不想跟妹妹計較,從地毯上站起來去給爸爸開門。
爸爸站在門外,神色淡淡。
羊羊仰頭看著爸爸的下巴:「爸爸?」
爸爸彎腰,大手撫上羊羊的頭:「怎麼一直躲在房間裡,不想跟爸爸玩遊戲嗎?」
「哎?」
羊羊愣了,他身後坐在地毯上的初初也愣了。
初初也起身跑到爸爸面前。
「爸爸,你想和我們玩遊戲嗎?」
爸爸揚眉,點了點頭:「想啊。」
羊羊和初初有些驚訝,張著嘴以為自己在做夢。
「還是你們習慣了和媽媽一起玩,」爸爸輕輕笑了,「所以今天只有爸爸在,就不想玩了?」
羊羊猛搖頭:「沒有!」
初初也趕忙解釋:「沒有!我們想跟爸爸玩!」
兄妹倆興高采烈的拿上了所有能玩的東西跑到了客廳。
客廳有一處專門鋪上了軟墊,媽媽給兄妹倆買了個小型的室內滑滑梯,就用來做他們平常玩的大本營。
最近兄妹倆沉迷大富翁。
和媽媽玩的時候有輸有贏,但和爸爸玩的時候就不同了。
爸爸也不知道是不是作弊了,每次都是第一個到達終點的。
其實這也不能怪爸爸,媽媽玩遊戲只當做是放鬆,根本不會去思考什麼遊戲策略,全憑運氣擲骰子,遇上投資項目就投錢,也不管後面有沒有更合理的項目。
爸爸掃了眼地圖,就知道哪兒該跳步,哪兒是陷阱。
兄妹倆看著爸爸拿著那一沓紙鈔成了億萬富翁,很自閉。
他們是小孩兒啊,好歹讓讓他們。
爸爸唔了一聲,忽然說:「賺了這麼多錢,該怎麼花呢?」
兄妹倆嘟唇不說話。
「想吃什麼?想要什麼?」爸爸淺眸溫潤,歪頭看著他們:「今天爸爸是億萬富翁,想要什麼都答應你們。」
兄妹倆哇的一聲又歡呼出來。
初初說:「我想買新裙子!」
爸爸點頭:「好。」
羊羊說:「我想買新的鎧甲勇士套裝!」
爸爸又點頭:「好。」
「我想吃巨無霸漢堡!」
「好。」
「我想周末去野生動物園!」
「好。」
……
兄妹倆不知饜足,提了好多要求。
這些要求放在平時,媽媽只會答應其中幾件,然後耐心的告訴他們,知足常樂。
這是外公的名言,媽媽雖然性格跟外公天差地別,但某些觀念還是受到了外公的影響。
在今天,爸爸居然全都答應他們了。
爸爸跟他們相處時間不多,除了晚上要求他們自己睡,幾乎沒駁過他們什麼要求。
媽媽總說,別這麼寵他們啊。
爸爸有些無辜,我有寵嗎?
兄妹倆以前也覺得,爸爸哪兒有很寵他們嘛。
比起他們,爸爸明明更寵媽媽。
但今天,是兄妹倆和爸爸的一天。
爸爸居然答應了他們這麼多這麼多要求,還答應帶他們去野生動物園看老虎獅子。
他們好少有機會跟爸爸一起出去玩的,因為爸爸的職業關係,他幾乎很少在外露面。
兄妹倆發現,爸爸好像比媽媽還好說話耶。
玩完了大富翁,初初嚷嚷著要玩洋娃娃。
她有好多的娃娃模型,每個娃娃都不一樣,不同的五官,不同的髮型,不同的服飾。
哥哥毛手毛腳,初初不願意哥哥碰她的娃娃們。
初初像獻寶似的將這些娃娃擺在了爸爸面前。
「爸爸,你覺得哪個娃娃最好看?」
她之前問過哥哥,哥哥喜歡那個穿白裙子,長直發的黑瞳娃娃。
也問過媽媽,媽媽喜歡那個穿紅裙子,棕捲髮的藍瞳娃娃。
爸爸看了眼這各式不一的娃娃,笑了:「都很好看。」
初初不滿意爸爸這個答案:「爸爸你選一個!」
爸爸的神情有些為難:「有些難選啊。」
初初又說:「那爸爸你自己做一個你覺得最好看的出來吧。」
這些娃娃的頭髮和衣服都是可以換的,其實臉上的妝也可以換,但初初太小了不會弄,都是媽媽替她專門請人給這些娃娃化妝的。
爸爸選了那個黑瞳娃娃。
娃娃眼妝嫵媚,肌膚瓷白,薄唇上抹了兩道正紅色顏料。
有著一頭濃密的栗-->>
色長髮。
他又選了一件黑色雪紡的禮服長裙,初初按照爸爸選的,重新搭配了一個新的娃娃出來。
張揚而又驚艷的打扮,初初愣了幾秒,忽然哎了聲:「這個娃娃,好熟悉啊。」
羊羊語氣歡快:「好像媽媽呀。」
兄妹倆都想起來了。
他們看過爸爸媽媽的婚紗相冊。
其中一張,媽媽就是穿的這件禮服,像只高貴的黑天鵝坐在月亮上,爸爸站在月亮下看著她笑。
初初嘿嘿笑了:「原來爸爸喜歡媽媽這樣的娃娃。」
爸爸看著新造型的娃娃,也有些愣。
完全是下意識的搭配,卻這麼剛好搭出了一個迷你的褚漾。
爸爸問初初:「這個娃娃,能不能送給爸爸?」
初初知道這些娃娃都是爸爸出錢給她買的,當然可以送了。
玩完了娃娃,又輪到羊羊的男生時間了。
爸爸很配合的拿著怪獸模型,扮演了那個怪獸角色。
怪獸模型倒地了,但爸爸還好好地坐著。
羊羊不滿意了:「爸爸,我打敗你了,你也要倒下啊。」
爸爸眨眨眼,配合的躺倒在地上。
羊羊哇呀一聲,氣勢如虹,大著膽子騎在了爸爸身上,用小拳拳輕輕地敲爸爸的胸口。
初初也要湊熱鬧。
還好爸爸個子高,讓這兩個小傢伙騎在身上不是問題。
初初不敢打爸爸,但坐在爸爸身上也不知道做什麼,於是俯下身,小手手捧著爸爸的臉,在爸爸鼻尖上親了一口。
爸爸忽然笑出了聲。
男人聲音低沉清雋,難得見他發出如此明朗輕快的笑聲。
羊羊和初初不知道為什么爸爸被他們壓在身·下,還笑得這麼開心。
「你們啊,」爸爸嘆了口氣,「真不愧是媽媽生的。」
得寸進尺。
卻又如此可愛。
這跟媽媽又有什麼關係?
兄妹倆迷茫間,爸爸大手一攬,將兄妹倆都抱了下來。
「困了嗎?」爸爸看了眼牆上的掛鍾:「該睡午覺了。」
不說還好,說了,兩個小朋友頓時就有些撐不住了。
兄妹倆今天很粘爸爸,他們不想回房間睡。
爸爸也不回房間,他習慣睡在陽台的躺椅上。
現在是暖冬季節,到了這個點兒,會有陽光灑進來。
不灼人,也不刺眼,溫柔而舒服。
爸爸給兄妹倆準備了一張新的躺椅,兩個小糰子睡一張綽綽有餘。
羊羊和初初看爸爸手裡拿著本書,正靜靜地看著。
沒過多久,爸爸似乎困了,取下眼鏡放在一邊,用手指揉了揉睛明穴,準備睡了。
兄妹倆抓緊時機,從躺椅上跳下來,爬到了爸爸身上。
爸爸揉揉他們的小腦袋,沒再讓他們下來。
窩在爸爸的懷裡,兄妹倆的睡意來得很快。
以前他們都喜歡媽媽身上那股香甜清新的味道,但現在聞到爸爸身上的味道,居然和媽媽一樣好聞。
清冽乾淨,溫潤柔和。
今天爸爸不是電視上那個被眾人崇拜敬仰的外交官了。
只是他們的爸爸。
***
褚漾回家的時候,家裡安靜得不像話。
她想現在是午睡直接,估計哥哥他和兄妹倆都睡了。
去了兩間臥室,居然都不在。
最後在陽台上找到了他們三個。
褚漾哭笑不得,弓著腰摸摸兄妹倆的臉。
「你們睡在爸爸身上,就不怕壓著爸爸不舒服?」
兄妹倆睡熟了,也不知道到底聽沒聽到媽媽的話,同時咂了咂嘴。
倒是徐南燁聽見了,微微張開了眼睛。
「回來了?」
褚漾點頭,問他:「累嗎?」
「不累,」徐南燁勾唇,語氣很輕,「很聽話。」
「真的假的啊,你別騙我,」褚漾有些不信,「你能應付得來兩個孩子?」
她蹲在他身邊,下巴撐在椅子扶手上,鼓著嘴覺得他在吹牛。
徐南燁伸手捏捏她的鼻子,聲音松懶:「我連你都能應付,還不能應付你生的兩個小傢伙嗎?」
褚漾眯眼:「我聽出來了,你嫌我麻煩。」
「是麻煩。」徐南燁點頭,狀似無奈的說。
兩個小傢伙睡著,褚漾不敢大聲說話,只能瞪眼看著他生悶氣。
「我喜歡被你麻煩,」徐南燁柔聲請求她,「請你麻煩我一輩子。」
褚漾哼了一聲,站起來將旁邊那張被遺忘的躺椅搬到他身邊,然後也躺下來。
她抱過體重比較輕的初初。
夫妻一人抱著一個孩子,沐浴在陽光下。
「哥哥,」褚漾舒服的嘆了口氣,「現在這樣真好。」
徐南燁閉眼,嗯了聲。
徐南燁和褚漾。
徐思暘和徐思初。
薄吹消春凍,新暘破曉晴。
暖雨晴風初破凍,已覺春心動。
大夢將醒,晨光微熹,初升的日暘落入心間。
原以為有她人生便是完整。
如今才發現,完整之外,還能更加完整。
思初,思暘。
徐南燁思念褚漾,多年等候,如今終於摘得紅豆。
紅豆生根,他的人生徹底圓滿。
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微風,悄悄溜進了陽台。
連同溫柔的陽光,刮過他們的衣角。
吹動著陽台處輕巧的窗紗,柔柔的泄下朦朧的影子。
旁邊的書頁也被輕輕吹了起來。
紙張飛揚的沙沙聲,像是微弱的催眠曲。
這本詩集被掀開扉頁,幾行簡短的詩句曝光在空氣中。
「我知道你會來
淌過二月的溪流
穿過初夏的清晨
跳進晚秋的山色
然後在凜冬的夜裡留下一盞長燈。」
爸爸真的很喜歡媽媽呢。
思暘和思初兄妹倆從他們的名字里就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