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雞腿

  褚漾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徐南燁吃完了一串雞中翅。

  她點的外賣,她選的東西,憑什麼就因為外賣收件稱呼的玩笑拱手讓人。

  褚漾決定奮起反抗。

  在徐南燁又拿起一串雞腿時,褚漾眼疾手快,半站起身伸手朝雞腿猛地出擊。

  男人似乎早有防備,抬起胳膊,褚漾抓在了他的手肘上。

  褚漾又用另只手去抓。

  徐南燁眯眸,環住她的腰,往下一按,褚漾重心不穩,倒在了他身上。

  要說老變態勁兒也是挺大的,她這麼大個人忽然坐在腿上,居然連動都不動一下。

  腰被緊緊扣住,褚漾甩了甩腿也徒勞。

  她抗議:「給我吃。」

  徐南燁神色淡淡:「不給。」

  褚漾哼哼,看著近在咫尺的雞腿,伸手張嘴咬了過去。

  徐南燁又拿遠了雞腿,輕輕在她腰上撓了撓。

  褚漾呀了聲,不安的動了動屁股,愈戰愈勇,誓要把那塊雞腿吃到嘴裡。

  像一隻為了食物不斷往主人身上攀登磨蹭的小貓。

  徐南燁看她越搶越起勁,漸漸也跟著上起心來。

  看她徒勞無功,鼓著嘴生悶氣,他低低笑出了聲,捏住她的鼻子,有些無可奈何:「傻瓜,桌上還有那麼多,非要搶我手裡的?」

  褚漾:「……」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她玩累了,徐南燁沒跟她再繼續糾纏,低頭咬了口雞腿。

  雞腿的嫩香與孜然味忽然被放大數倍,熱氣爭相從咬下雞腿肉的那片區域蒸騰出來。

  太香了。

  褚漾攀住他的肩膀,啊嗚一聲咬了上去。

  因為裡頭太燙,她的五官瞬間扭曲,但牙齒仍舊緊緊地黏在肉上不肯放棄。

  雞腿一邊被啃了一口,徐南燁吃的斯文,褚漾吃的豪邁。

  兩邊不對稱,形狀顯得很醜,褚漾呼呼了兩聲,三兩口吞下了雞腿肉。

  徐南燁忽然叫她:「漾漾。」

  褚漾以為他要教訓自己,又趕緊抓緊時間咬了口雞腿。

  「把收貨人姓名改了。」

  「啊?」褚漾一時沒反應過來,等知道他說什麼後又心虛的摸摸鼻尖:「我們學校很多人這麼起名的來著,我跟風而已。」

  徐南燁沒說話,眼神也沒有從她臉上挪開。

  褚漾啊啊兩聲,敷衍道:「嗯,改,吃完就改。」

  男人也沒在意她的態度,將雞腿還給了褚漾,自己起身打算去洗手間再刷個牙。

  褚漾在身後喊他:「你不吃了啊?」

  「不敢跟你搶,」徐南燁揚眉,語氣慵懶,「怕餓著你,把我也吃了。」

  「誰要吃你啊……」

  小型的四方餐桌前轉眼就只剩下褚漾一個人,和沒人跟她搶食的燒烤。

  她啃著雞腿,忽然間索然無味,完全沒了剛剛的食慾。

  工作日在學校跟室友一日三餐,周末回父母家吃飯,她習慣了幾個人圍坐在一起,就算食不言,但總能聊上幾句。

  她好像從來沒跟徐南燁單獨吃過飯,連他的用餐習慣都不知道。

  不知道他吃飯的時候是沉默為金,還是聊聊家常。

  褚漾沒吃完,將外賣盒收好,悄悄走進了洗手間。

  銀框眼鏡被擺放在盥洗池邊上,鏡片上沾了點水,徐南燁正彎腰就著水龍頭洗臉。

  洗好後甩了甩頭,褚漾站他旁邊不小心被濺到,低呼著退開了幾步。

  徐南燁感受到她的存在,側頭輕聲問她:「要刷牙?」

  難得沒有眼鏡擋臉,他的眼睫濕漉漉的,一小撮一小撮的搭在眼皮上,頭頂上的暖色燈光打下來,遮住了他好看的淺色眼眸。

  嘴唇邊的水珠搖搖欲墜,被他淺粉的唇色侵染成桃子的顏色,面龐像是半點瑕疵都不見的冰種翡翠,溫潤而又出塵。

  褚漾呆呆點頭:「嗯。」

  「稍等。」

  男人捏了捏鼻子,用濕巾擦臉,又拿起手邊的剃鬚刀,退後幾步將空間讓給她,自己則對著鏡子剃鬚。

  應該是有些看不清了,徐南燁眯起眼睛。

  褚漾拿起眼鏡,用乾燥的紙巾擦去上面的水漬後遞給他。

  徐南燁挑眉,仍握著剃鬚刀的把手部位,朝她彎了彎腰。

  褚漾將鏡腿張開,幫他戴了上去。

  「謝謝。」

  他們的動作自然而又熟練,就像是在一起生活了很久的夫妻。

  卻又總是充斥著客套的「謝謝」,讓人覺得距離又莫名的被拉遠。

  結婚前,褚漾問過他,要不要擬一份契約書,就像是電視劇里常演的那種。

  比如不能闖進對方的私人空間,兩人雖然以法律締結夫妻關係,但終歸還是兩個個體,互相併不了解,甚至都不曾接觸過對方的交際圈,一旦生活在一起,有很多規則會在不經意間被打破。

  徐南燁的意見是,契約是為了約束行為,他並不需要,如果褚漾覺得不方便,擬一份出來也無關緊要。

  褚漾當時還真正兒八經的擬定了出來,只是條例越寫越長,越寫越多,到最後她自己也放棄了。

  這件事不了了之,但事實卻證明徐南燁說的沒錯。

  他自律性極強,對褚漾的好奇性也極低,兩個人生活在一個屋檐下,界線把握的十分分明。

  絕不會幹涉她在學校做了什麼,甚至不會問她,周末閒暇時間去做了什麼。

  就算偶爾兩個人都在家裡休息,褚漾想找個話題聊天,普通人經常作為開場白的「最近工作如何?」,她都極力壓下了這種念頭。

  根本不需要用契約的懲罰獎賞制度來約束彼此,他們非常自覺。

  洗漱完畢後,褚漾先一步鑽進了被子裡,將自己包裹的結結實實。

  心臟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徐南燁拍拍被子鼓起的那片區域:「漾漾。」

  褚漾猛地掀起被子:「幹嘛?」

  「生活費還夠用嗎?」

  徐南燁早就在結婚以後給了她一張不限額度的信用卡,只要不刷爆,每個月徐南燁把帳單結清就行。

  這方面,徐南燁完美的履行了他作為丈夫的職責。

  大方,不過問,也不拒絕妻子的物質要求。

  就在前一秒,褚漾還在想,如果徐南燁想要解決生理需求,她該怎麼拒絕。

  襯托得她十分矯情。

  這種像夫妻又不像夫妻的畸形感忽然讓她很煩躁。

  她原本想說夠,卻又覺得徐南燁這人總是會在她所要求的範圍給她更多。

  褚漾咬唇,忽然想試試他的底線。

  這種作死的心態一旦湧起就很難壓下,褚漾轉了轉眼珠,細聲道:「我最近想買的東西挺多的。」

  徐南燁拿過床頭柜上的錢包,抽了張銀行卡給她。

  褚漾呆愣愣的:「你把卡給我了,你怎麼刷卡?」

  「這是工資卡。」

  褚漾把玩著手裡的卡,忽然好奇:「你們當外交官的每個月工資多少啊?夠花嗎?」

  又很快意識到,自己好像問了他的**。

  她尷尬地笑了笑:「我是不是問到了機密?」

  徐南燁卻好像沒有察覺,輕笑道:「工資都是死的,如果真的靠工資生活,誰也會覺得拮据,獎金和福利才是大頭。」

  褚漾似懂非懂。

  他們徐家不缺錢,不可能真的都靠一家子公務員的那點固定工資過日子。

  不動產,投資,基金,和各種政府福利,才是使徐家鼎盛的主要原因。

  「不過,」徐南燁頓了頓,目光徐淡,「這些工資養你還是綽綽有餘的。」

  褚漾不滿:「我也不好養好嗎?我很嬌貴的。」

  「嬌貴」並不是什麼很褒義的詞,她卻說的這麼自豪,徐南燁抿唇,忽然不知道該怎麼答了。

  褚漾皮相極好,五官足夠明艷,面部飽滿,白皙粉糯的面容,眼睛輪廓長而嫵媚,一顰一笑,喜怒哀樂都讓人甚至透露出何不食肉糜的奢侈與精緻。

  那是一種不知生活煩憂的嬌貴感,也是一種被日日呵護的富貴樣。

  她總愛抱怨自己小時候被父母管教的嚴,但旁人一看便知道,這位閨閣小姐沒吃過苦,沒體會過生活的艱辛,父母寵愛,朋友寵溺,生活富足,人生順暢。

  現在這個寵愛她的人理所應當的成了徐南燁。

  結婚後,她的嬌氣一點都沒變。

  她自己自然是對這一切渾然不覺的。

  拿到了徐南燁工資卡後的褚漾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這麼高興。

  「周末我就去約室友逛街,」褚漾掰著手指,一一細數,「買新衣服,還有新的包包,新的化妝品。」

  徐南燁也沒有表示出什麼不滿。

  交待好生活費,夫妻倆一同躺下了。

  褚漾心情好,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徐南燁閉眼,在她每句話的間隙處低低「嗯」一聲。

  她試探著徐南燁的底線,好像怎麼都觸不到底。

  「你不覺得煩嗎?」

  「沒覺得,」徐南燁睜眼,側頭望著她,「你是不是睡不著?」

  「嗯。」

  「這樣…」徐南燁聲音忽然低沉了下來,眸色變得有些渾濁,「那我給你找點事做?」

  褚漾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心跳,又因為他這句話迅速開始負荷工作。

  他的氣息逐漸將自己裹住,徐南燁讓她靠在自己胸前,呼吸聲緩緩加重:「放鬆。」

  褚漾也不知道放鬆哪兒,反正她覺得自己骨頭都快軟了,再松就化成水了。

  徐南燁的唇涼涼的,有點檸檬的香味,是牙膏的味道。

  他這人總是這樣,用什麼,都能讓那種味道和自己融為一體,清冽優雅,欲罷不能。

  唇間有軟軟的觸感,褚漾悶哼一聲,整個鼻腔都充斥著他的味道。

  男人用了點力吻她,褚漾整個頭都快陷進柔軟的鵝絨枕頭裡,十指在被子裡互相交纏,酥酥麻麻的舒適感從身體湧進腦中。

  他一貫溫柔,就算滿身薄汗,也不忘停下問她還能不能承受。

  褚漾紅著臉,咬著唇不說話。

  徐南燁低啞的笑了笑,默認她可以。

  他們從來沒商量過,婚後夫妻生活要怎麼安排。

  褚漾不是什麼矜持保守的人,既然結了婚,還扭扭捏捏的玩什麼守身如玉,不合適,而且顯得矯情。

  反正他們之間沒有愛,也很享受。

  結了婚,脫離了父母的管束,又不愁生活費,丈夫對她也好。

  愛這種東西,可有可無,徐南燁愛不愛她,她都覺得挺幸福的。

  事畢後,她還枕在徐南燁的臂彎中,因為怕他第二天起來胳膊麻,褚漾悄悄地挪了挪位置,回到了自己的枕頭上。

  背對著徐南燁,褚漾甩去腦子裡不切實際的想法,漸漸睡了過去。

  ***

  次日清早,褚漾睡到自然醒。

  床上的另一個人早就不見。

  餐桌上擺放著精緻的早點,應該是徐南燁臨走前留給她的。

  褚漾伸伸懶腰,下床拉開遮光簾,文藝的欣賞了幾分鐘的都市景色,隨即轉身準備洗漱洗漱回校。

  刷牙時也要聽歌,褚漾原本正在歌單里選今天聽哪首。

  發現自己微信多了十幾條未讀消息,是她們那個寢室群里的。

  【仙女漾漾,你昨晚在寢室睡嗎?】

  回消息的是舒沫。

  【咋了啊】

  【學校論壇有個帖子,總感覺說的是褚漾,你去看看】

  後面附上了一條bbs連結。

  褚漾還沒來得及看,但舒沫也替她回了。

  【她昨晚睡寢室的,跟我一張床呢,這帖子說的肯定不是她】

  【這樣,那就好…】

  褚漾點開連結,微信自動跳轉到學校論壇的app。

  【j院院花被人包養了?】

  【昨天c姓院花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把原本要跟著校友大佬去酒店聚餐的名額從她們院一個幹部手裡搶了過來,然後勾搭了出席的某個大佬,直接不知羞恥的問人要了房卡,一晚上沒回寢室,估計現在還在大佬懷裡做嫁進豪門的美夢呢】

  【這指向性也太強了,秒解碼】

  【計院的?】

  【搞什麼?我室友很喜歡她的,正打算追呢】

  【樓上勸你室友趕緊放棄,這種人間富貴花都是要靠人民幣滋養的,沒錢人根本看不上你】

  【她長得其實就挺像被包養的小三……】

  一時間整個帖子都嘲她,樓主還打了不少補丁。

  【我朋友昨天也去聚餐了,c院花聚餐的時候還特別愛賣弄風騷,見男人就笑成喇叭花,還跟師兄們拼酒,裝的特別豪邁的樣子,讓所有人都注意到她,其實早就喝不了了,後來去廁所吐了好久】

  【勁爆啊】

  【樓主我懷疑你朋友就是你本人】

  【她本來看著就很會討好男人】

  【造謠司馬,樓主有證據嗎】

  樓主回覆:【自由心證】

  那個層主也回覆:【心證你媽啊,那我說你臉上長痔瘡丑的不能見人所以紅眼病成魔隨便造謠可還行?我也沒證據,自由心證,爽不爽?】

  褚漾用腳指頭也能猜到這人是誰。

  但她現在沒空管這個。

  直接點進微信大群,找到外語學院團支書的微信,非常有禮貌的向她打聽來了許綿綿的寢室號。

  褚漾昨天剛拿了生活費,這時候有錢得很,打了個計程車直接往學校沖。

  許綿綿的室友都不在,褚漾殺過來的時候,她正一個人待在寢室。

  見是她來了,許綿綿稍微意外了下,隨即揚起純潔無辜小白花的美好笑容:「你怎麼來了?」

  褚漾挑眉:「我為什麼來你心裡沒點數?」

  「那我還真不知道,」許綿綿轉身坐回自己的座位,仰頭看她,語氣輕柔,「我等下還有課,馬上就要走了,沒事的話你能先出去嗎?」

  「有課?那你應該上不成了。」

  許綿綿皺眉,表情開始有些不耐。

  褚漾三兩步走過來,抬腳,高跟鞋明明白白踩在了許綿綿的白裙子上。

  許綿綿低喊:「你幹什麼?」

  她笑了笑,用力一瞪,啪嗒一聲,許綿綿連人帶椅子結結實實摔在了地上。

  褚漾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你這節課上不成了,因為咱倆這事兒光幾分鐘解決不了。」

  許綿綿表情有些痛苦,這一跤摔狠了,狼狽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褚漾!你不怕我告訴老師?!」

  褚漾似乎被她逗笑:「隨便造謠,造的還是徐師兄的謠,你不怕被請去喝茶啊?」

  許綿綿身體一僵。

  就算帖子裡很多人問,是哪個大佬,她也始終選擇裝死。

  因為不能說,不說,針對的只是褚漾,說了,誰知道自己會不會有風險,她沒那麼蠢。

  「我怎麼造謠了?」許綿綿穩住心神,極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我昨天親眼看見你問徐師兄要了房卡,他給你了!」

  「他是給我了,」褚漾點頭承認,輕輕笑了,「但你有證據嗎?」

  許綿綿咬牙,指著她大吼:「你不要臉!」

  褚漾反問:「那如果我給你這個不要臉的機會,你要不要啊?」

  許綿綿愣住,沒想到她會問這個。

  她有種內心深處被窺探的不適感,自己發的帖,卻也無比希望這確實是假的,褚漾不可能真勾搭得上徐師兄,他們不可能共度一夜。

  只因為她自己覺得,那個人應該是徐師兄的直系學妹,是自己。

  「自己沒本事,就應該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知道嗎?」褚漾驀地斂去笑容,「我告訴你,立刻給我回帖道歉,然後深山,不然我黑了你電腦,把你ip掛出來,看你這副小綿羊樣子還能裝到什麼時候。」

  許綿綿睜大眼,忽然忘記褚漾是學計算機的。

  而且在大二就拿過編程獎。

  褚漾離開前,還特意在許綿綿耳邊悄聲道:「我跟你說,我昨天晚上真的在那兒過的夜。」

  末了她還眨眨眼,有些嬌羞,又有些得意。

  婊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