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啤酒

  中午聚餐選在希爾頓酒店,學校特意定了個廳式包廂,別名「藍色威尼斯」。

  資本味兒特別濃。

  褚漾下了車就和徐南燁分道揚鑣,他是外語學院出身,多得是同系的師妹願意跟在他身邊。

  妹子標準萌妹身材,眼睛水汪汪的,聲音像棉花糖般軟糯:「徐師兄好,我是外語學院18級金融英語專業的許綿綿。」

  名字聽著也像棉花糖。

  徐南燁聲音低沉清雋,褚漾離得遠,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不過看那位綿綿師妹瞬間滿臉芳菲,也猜到老變態又用那副皮囊四處坑害無知少女了。

  一群人準備落座,褚漾照理是等師兄師姐們坐下,自己再挑個邊角料的位置隨便應付。

  結果剛剛那個幫她說話的師兄沖她招手:「師妹快過來坐。」

  「行了啊,別把主意打到師妹身上,人看不上你的,」旁邊的師姐戳他,神情調侃,沖褚漾拍拍旁邊的空椅,「師妹,過來跟師姐聊天啊。」

  師兄嘿嘿兩聲,爽朗笑道:「剛進校的時候,就在想這是哪個院的師妹,沒想到是我們大計院的,臉上太有光了。」

  褚漾坐在師姐身邊,知道這時候就該低頭裝羞澀完事,所以她一言不發。

  「師妹,你怎麼會報計算機?不怕咱們院的和尚給你啃的骨頭都不剩?」師姐側頭問她。

  褚漾抬頭,看了眼自己,歪頭:「我四肢健全,非常安全。」

  師姐哈哈笑了出聲。

  師兄又問:「師妹你有沒有男朋友?」

  旁邊的人起鬨:「過了啊過了啊,目的太明顯。」

  「師妹你別理他,他就一流氓。」

  「沒男朋友也看不上你這個老光棍,死了這條心吧。」

  褚漾下意識往外語院那桌看去,徐南燁坐在中央,旁邊的綿綿師妹似乎在跟他說著什麼趣事,他的臉上一直掛著淡淡的笑意。

  另一邊的向圳在給他倒茶。

  也不知道是她目光太強烈還是徐南燁本人太敏感,抬頭就正對隔了起碼兩桌的,褚漾的臉。

  褚漾心虛,迅速撇開眼。

  身邊的師弟非常細微的嗤了聲。

  徐南燁眯眼,剛剛好不容易清靜的耳根,因為許綿綿喝了口茶潤桑完畢,又開始嘈雜了。

  「徐師兄?」許綿綿打著膽子用手在他面前揮了揮:「你怎麼了?」

  徐南燁身子稍微往後退了點,搖頭:「沒事,看計算機院那邊挺熱鬧的。」

  「啊,」許綿綿撐著下巴,有些羨慕的看著那邊,「褚學姐是院花,在哪兒都是焦點,如果今天來的不是那個褚學姐,也許就沒那麼熱鬧了。」

  徐南燁慢吞吞的反問:「院花?」

  「是啊,一進校就是院花了,有人把她軍訓的照片傳到了論壇上,計算機院男多女少嘛,所以也沒爭議,」許綿綿忽然噤了聲,用說悄悄話的分貝復又道,「本來計算機院是挑了另外一個人的,老師說那個學姐突然出了點意外,來不了。」

  徐南燁沒做聲,許綿綿覺得這是默許她繼續說了。

  「褚學姐長得好看,而且特別會打扮,早上有課的時候,都有男生特意打聽了她喜歡走哪條路,假裝跟她偶遇,」許綿綿半開玩笑,語氣又突然低落了起來,「我也喜歡看褚學姐穿吊帶超短裙,她身材超級好的,對男生性格也特別好,只可惜她跟我不熟,對我有些愛答不理,可能是我不會化妝,跟學姐沒什麼共同語言吧。」

  向圳淡淡道:「你跟師兄說這麼多幹嘛,他順口問問而已,又不是真想認識那個人。」

  許綿綿啊了聲,吐了吐舌頭:「對不起啊師兄,跟你說些有的沒的。」

  徐南燁垂眸,端起茶抿了口。

  許綿綿偏頭,仔細觀察男人的神色,發現他好像真的不感興趣。

  她心間不禁一喜,忍不住嘟唇:「其實我也覺得,學生就該有學生的樣子,平時還是樸素點比較好,老把時間花在化妝打扮上,不太好。」

  一直沒說話的徐南燁終於開口:「女孩子愛漂亮挺好的。」

  許綿綿愣了幾秒,隨即又笑,「是啊,所以我現在也在努力學化妝了,」又看向褚漾,失落道,「只可惜我怎麼化都不如褚學姐好看的。」

  徐南燁笑了,眼神在她臉上晃了半圈。

  琥珀色的眸子裡滿是溫和的情緒,和他唇間弧度相映,柔和得不像話。

  許綿綿不可避免的臉紅了。

  他溫柔的點了點頭:「倒也是。」

  許綿綿:「?」

  向圳雖然不喜歡褚漾,但也覺得徐師兄沒瞎,心裡又不想認同褚漾,有些彆扭的挪開了目光。

  正巧這時團支書帶著褚漾過來敬酒,眼神跟褚漾撞個正著。

  本來想給褚漾一個不屑的眼神,這女的倒是比他還迅速,翻了個白眼正眼都不瞧他一下。

  最討厭這種白眼沒翻成反被送了個白眼的感覺。

  向圳氣得鼻孔冒煙。

  褚漾是代表計院過來給徐南燁敬酒的,徐南燁站起來旁邊的人也不好繼續坐著當大爺。

  她也不扭捏,一杯酒喝的乾乾淨淨。

  喝過一**家稍微熟絡了些就開始互相敬酒,女孩子還好,別人不敢多為難,頂多喝個兩杯就換飲料,男孩子就沒那麼幸運。

  向圳喝不了多少酒,偏偏師兄們又可勁兒灌他,幾杯喝下來,清秀的臉上掛滿紅暈,是人都看得出來他不擅長喝酒。

  幾個師兄拿他打趣:「向師弟你不行啊,長這麼高的個兒怎麼連個酒都喝不了幾杯呢?這要是出去打拼了不得被別人往死里欺負啊?」

  圓桌上菜還沒全,酒倒是開了好幾箱。

  團委這幫學生幹部平時對著同僚頤指氣使的,領導范兒頗足,一出了校門照舊還是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褚漾自己沒喝幾杯,師兄就讓她以茶代酒,酒癮上來了沒處發泄,看著向圳的酒杯發起呆來了。

  沒人敢給徐南燁灌酒,他也清靜。

  喝茶的時候漫不經心的掃了眼褚漾,發現她盯著自己的那個同系學弟,恨不得給人盯出洞來。

  「……」

  向圳是肉眼可見的醉了。

  一直乖巧的褚漾終於開口:「師兄,向圳他喝不了了,要不我替他喝吧?」

  勸酒最凶的那個師兄喲喲兩聲,語氣曖昧:「師妹看不下去了?」

  「你們也不能就盯著他一個人欺負啊。」褚漾笑道。

  向圳晃晃頭試圖讓自己清醒,非但不領好意還掃褚漾的面子:「不關你的事。」

  褚漾當沒聽見,徑直走到他身邊,霸道的將他的酒杯搶過來按在桌上,語氣輕柔,目光如水:「別喝了,聽我的。」

  向圳還沒反應過來,眼見著褚漾給自己倒了杯酒,仰頭豪邁一口乾。

  如果沒聽錯,他確實是聽見了這女的滿足的喟嘆了一聲,似乎很爽。

  「……」

  褚漾長得漂亮,剛剛那口酒喝得太急,唇間還有未乾的酒漬,亮盈盈的掛在嘴角。

  她伸出舌尖,舔去了那點酒,沖向圳笑道:「你去廁所緩緩,我替你喝。」

  向圳茫然的張著嘴,盯著她那張臉足足愣了十幾秒,最後不自在的撇開眼,走出了包廂。

  臉紅成番茄醬,褚漾嘖了兩聲,可憐的小東西,都被罐得同手同腳了。

  礙事的人走了,褚漾爽快的舉起酒杯:「師兄!來喝!」

  師兄:「……」

  事情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逆轉。

  褚漾越喝越上頭,而且喝酒的規矩十分不要臉,把性別歧視擺在了明面上,她一杯換師兄三杯,本來師兄不想答應,褚漾神色瞬間失落,賣了個可憐,師兄下不來台,只好被迫答應了此項不平等條約。

  褚漾一杯乾到底,為了跟上她的節奏,師兄被迫越喝越快,不甘落下風。

  酒慢慢喝或許還能多撐一會兒,喝的越急腦袋暈的越快。

  褚漾像是沒注意到那位跟她拼酒的師兄逐漸渙散的眼神,面不改色的又添上了一杯酒,揚唇笑道:「師兄,你不行啊。」

  輕飄飄的口氣,像是滿不在意,眉頭輕抬,挑釁意味十足。

  男人的自尊心上來了,就算腦子暈得很,這口氣也不能咽下去。

  他起身,直接開了瓶新酒打算吹瓶幹了,想逼褚漾跟著吹瓶,肩上卻忽然落下一個力道。

  這桌的人瞬間停下了手中動作。

  徐南燁神色溫和:「再喝今晚就得住醫院了。」

  喝上頭的師兄迅速清醒,似乎有些不願:「師妹跟我喝酒,我總不能不給她面子吧?」

  徐南燁直接拿過了他手中的酒杯。

  師兄面兒霎時挺尷尬的。

  他心間有氣,感覺徐南燁不給他面子,但又見徐南燁臉上一直掛著笑,又沒地兒撒。

  他在珠三角有自己的高新企業,趕上這些年國家政策好,大力鼓勵智能行業開發,幾年下來賺了不少金,因此剛剛勸酒聲最大,也最有發言權。

  到底企業福利掛靠政府,徐南燁在外交部,他惹不起徐南燁,更惹不起徐家。

  政治世家,一家子像是樹枝的分干,密密麻麻落在各個部門,得罪了一個,就相當於得罪了整個省市的政治圈。

  他最近想把事業拓展到家鄉,跟徐南燁大哥已經約過好幾回,沒一次成的,只好心灰意冷把主意打到了華淵容氏身上,想找一片蔽護。

  偏偏徐家和容家又是世交,還剛聯姻,關係鏈緊密的很。

  徐南燁勸停,剛剛要炸地球的幾個人立馬緘口。

  酒一停,褚漾就有了上廁所的衝動。

  結果有人比她快一步,先占用了包廂自帶的小廁所,褚漾沒法,只能離開包廂去找外邊的。

  服務生給她指了路,褚漾越靠近廁所就越急,到最後幾米幾乎是跑著過去的。

  等終於到衛生間了,有人從背後叫住了她。

  她轉頭,是許綿綿。

  許綿綿徑直走到褚漾身邊,語氣關切:「學姐,你沒事兒吧?」

  「…沒事,」褚漾捂著肚子,神色痛苦,「你有事兒嗎?」

  「其實學姐如果喝不了那麼多,不用逞強幫向學長喝的,我知道學姐或許是想跟向學長打好關係,但有些事不是單方面討好就能得到回報的,」許綿綿語氣溫柔,眼中充滿了聖母的光輝,看上去十分為褚漾著想,「向學長他未必會領學姐的情。」

  褚漾一個字沒聽進去,滿腦子都是「我想撒尿」。

  她咬著唇,憋到了極點:「學妹,你說完了嗎?」

  許綿綿握住她的手:「學姐為了自己的身體著想,別再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了,好嗎?」

  褚漾一字一句道:「說完了嗎?」

  「徐師兄他人好,見不得學姐喝那麼多,才出口幫了學姐,」許綿綿就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聖母世界,繼續發散著愛的感化,「希望學姐別多想,為了引起師兄的注意,把自己送進醫院就得不償失了。」

  褚漾聽了這些有的沒的,膀胱已經接近崩潰邊緣。

  她忍不了了,直接開口回敬:「你有完沒完,叭叭叭的說個不停,你嘴機·關槍做的?你管我身體好不好,你墳頭草都三米高了我還活著呢你信不信?滾邊兒去。」

  許綿綿像只無辜的小綿羊被罵的後退三步,神色呆滯,顫著下巴為自己辯解:「我只是希望學姐能矜持一點……」

  「呵呵,」褚漾咧嘴,笑得極為囂張,「以老娘的姿色,勾個手指頭男人就過來,拋個媚眼男人就把房卡送我手上你信不信?」

  許綿綿眼神飄忽,忽然捂著嘴,豆子大的眼淚瞬間掉下來,把褚漾整懵逼了。

  褚漾想自己就是沒忍住語氣重了點,現在的大學生心理素質都這麼差了?

  她不耐煩朝旁邊瞥了兩眼,恰好就看到徐南燁往這邊走了過來。

  正好。

  「徐師兄,」褚漾沖男人勾了勾手指頭,「過來下。」

  徐南燁不清楚她要做什麼,但還是走了過來。

  「學校給你訂酒店了吧?」褚漾伸手,面無表情的看著他:「房卡給我,今晚上我去找你。」

  徐南燁看了眼她,又看了眼正在揉眼睛的許綿綿,順從的從西褲兜里掏出了一張亮晶晶的房卡,遞到她手裡。

  褚漾囂張的用食指和中指夾住房卡在許綿綿面前晃了晃:「看見沒?這就是本事。」

  然後她將房卡塞進兜里,跑進了女廁所。

  許綿綿突然哭的好大聲,這回是真哭。

  「徐師兄我對你好失望!!!」

  徐南燁:「……」

  幾分鐘後,褚漾神清氣爽的走出了廁所。

  許綿綿走了,徐南燁還沒走。

  褚漾甩了甩手,問他:「你怎麼還站在這兒啊?」

  徐南燁聲線低沉:「今晚幾點來?」

  「你說什麼?」

  「利用完我就想裝傻?」徐南燁扶了扶眼鏡,靠著牆,抱胸看她,眸光閃爍:「你是不是玩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