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瑤打開行李箱，把這些東西一一收進了自己的箱子裡，然後拿了睡衣去洗澡。
之前玩水上項目的時候，即便穿了雨衣，還是不免淋了不少水。
加上這一天下來，出了很多汗，黏糊糊的不舒服。
余瑤之前在網上看到過一種說法，說是洗澡的時候能讓思路變清晰。
結果，似乎對她沒什麼用。
被水沖了半天，她也沒想好要不要跟唐雲澤坦白。
一旦提了，就免不了要解釋他們兩家的關係。
唐雲澤大概不太會想聽的。
她也……並不是很想告訴他關於家裡的事情。
余瑤忐忑著從浴室出來，發現唐雲澤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開著電腦，戴著藍牙耳機，似乎在開視頻會議。
余瑤猶豫片刻，沒有打擾他，自己默默地回了臥室。
手機在床頭充電，她索性在床和窗戶之間的夾縫位置席地而坐，打開微信，給沈征程發消息，詢問禮物的事情。
沈征程回得有點慢。
大概十幾分鐘之後，他才回了消息過來。
是語音消息：「小魚，我給余阿姨買東西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連這個都不可以？你是希望我們兩家徹底斷絕關係嗎？」
余瑤抿緊唇，沉默了幾秒，繼續點了下一條語音。
沈征程：「小魚，你知道嗎？相比起感激，我更羞愧和自責。你不知道這一筆錢對我來說有多燙手，我一邊很想說服自己，感激你幫我解了燃眉之急，又一邊因為這個，心如刀割，夜不能寐。結果我現在只是如平常一樣，給余阿姨買點小禮物，你就心急火燎地找了過來。小余，你想讓我怎麼辦呢？」
沈征程：「小魚，我說過的，不管你怎麼想，我對你的態度沒有改變過，余阿姨那裡，我會和從前一樣去對待。她和我媽這麼多年相處下來，也早就是好朋友了，你就不替她想想嗎？」
沈征程：「你是怕唐雲澤誤會嗎？你這麼在乎他，是不是對他動心了？小余，你移情別戀了嗎？我們這麼多年……」
他的話沒說完，戛然而止。
可也正是這個戛然而止，絞得余瑤心口發痛良心難安。
這兩天，唐雲澤帶給她的感激和開心，像是變成了罪惡的枷鎖。
「啪嗒。」
手機從她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余瑤仰頭，把腦袋靠在玻璃上，無措地閉上眼睛。
她很混亂。
好像，因為她的一個莽撞的決定，把所有人都拖進了麻煩里。
很自責，也很自厭。
「嗡。」
又一條消息跳了進來。
余瑤撿起手機，看到來上面的話：【本來不想告訴的，但是又怕你真的陷進去了，以後會受傷：之前很多人傳過唐雲澤的聯姻對象，那姑娘之前在國外留學。你小心一點吧，別被人刁難欺負。】
幾秒後，沈征程又發了一條消息：【給余阿姨送禮物這件事情，你不用再勸了，我只是在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小余，我一直和以前一樣，不會變的。】
沈征程：【即便你……余阿姨也一直是我的阿姨，不要因為我們，影響到長輩之間的感情，好嗎？她們也不容易。】
【我……】
余瑤打字，又刪了。
反反覆覆好幾次之後，才斟酌著打了兩個字：【謝謝。】
沈征程轉移話題：【出差順利嗎？C市有家叫百味坊的餐廳，是個很知名的老店，有時間的話可以去嘗嘗，不過位置不好訂，我托人幫你問問？】
其實就是今天中午唐雲澤帶她去的那家店。
此時沈征程提起，余瑤心裡百味雜陳。
她打字回絕：【不用了，我對美食也沒什麼執念。】
沈征程：【[/笑]也是，我們小魚好養得很。你什麼時候回來，需要去接你嗎？】
「我們小魚好養得很」，類似的話，從兩人認識起，余瑤聽沈征程說過很多次。
剛開始的時候，家中突然變故，余瑤和媽媽過了一段很緊巴的日子。
媽媽從來不跟她說缺不缺錢的事情，但余瑤那段時間敏感多疑，沉默又乖巧，從不主動要任何東西。
即便沈征程和沈媽媽有意對她好，帶她吃東西，她也都拒絕了，統稱：不愛吃，沒什麼興趣。
後來余媽媽工作穩定後，家裡的條件逐漸變好，余瑤這個習慣卻一直保留下來了。
也或許是習慣成自然，她後來確實對大部分的東西，都沒有很明顯的喜惡。
余瑤回覆：【不用接，我也沒什麼行李。】
沈征程：【好吧，如果遇到什麼事情，記得來找我。小魚，你知道的，我最受不了你把我當外人。】
【嗯。】
余瑤回復完之後，猶豫片刻，把聊天記錄一一刪掉了。
雖然唐雲澤不主動看她的手機，但是她怕有什麼意外。
——
唐雲澤開完視頻會議，卻遲遲沒見余瑤出來。
推開臥室的門一開，才發現余瑤坐在地上，靠著落地窗的玻璃睡著了。
酒店的床做得寬大，她人又瘦，一個人縮在角落裡，小小的一團，看起來越發楚楚可憐。
唐雲澤走過去，蹲下來看她。
她歪著頭，長發垂下來，遮住了小半張臉。
唐雲澤抬手把頭髮撥開，看到了她皺在一起的眉心和抿緊的唇角。
他手指下移，撫摸著她柔軟的唇：「瑤瑤，你在故意賣慘裝可憐嗎？」
余瑤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她其實沒有完全睡著，只是心情低落，思緒混亂，閉著眼睛在發呆。
她看著唐雲澤沒有說話。
余瑤洗完澡沒吹頭髮，米色的睡衣領口被發尾潤濕了一小片。
唐雲澤的手指一路下滑，落在這一塊位置，用了點力氣蹭了蹭。
「怎……怎麼了？」余瑤小聲問他。
唐雲澤反問：「你沒什麼要說的嗎？」
「我……」余瑤遲疑，「你姐姐跟我說了她的事情，她果然是個好厲害的人。謝謝你。」
唐雲澤輕笑一聲，但是眼中並沒什麼笑意：「你知道的，我問的不是這個。」
余瑤眨眨眼：「謝謝你特意來這裡，看我的演出。」
話一出口，她又覺得這說法有些自戀，改口道：「不知道你是不是特意為我來的，我就當是了。」
「是。」唐雲澤打斷她。
「謝謝，但是，我又很惶恐。」
一時的快樂，換來的也許是長久的不安和忐忑。
剛才沈征程在語音里問「你是不是對他動心了，你移情別戀了嗎」，余瑤甚至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她不確定有沒有對唐雲澤動心，但是，她必須很可恥地承認，傍晚在觀光小火車上，她險些被唐雲瑾的那套理論說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