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瑤怔住。
她保持著彎腰揉膝蓋的動作,一直沒有動。
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她本來就不擅長撒謊。
因為「圓謊」對於她來說,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何況,沈征程如今的處境,她不信他能一時半會兒改善。
她撒謊又解決不了問題,怎麼可能騙得了沈阿姨。
到時候萬一她更生氣,產生更極端的想法怎麼辦?
「小魚?」沈征程催促地喊了她一聲,「只是撒個謊幫忙安撫一下我媽,很為難嗎?」
余瑤還沒開口,口袋裡的手機先響了起來。
她像是發現了救命稻草一般,連忙把手機掏出來。
結果一看,是唐雲澤的來電。
余瑤下意識地想接電話,手指按到屏幕上時,又陡然一頓。
她看向沈征程。
沈征程避開視線。
他比她高,她又是半彎著腰,應該是看到她的屏幕了。
余瑤說:「我接個電話。」
沈征程心中緊張,但又不好直白地「教導」余瑤怎麼說話。
他心思電轉,灰心喪氣地道:「知道你和我見面,你猜他是心虛多一點,還是憤怒多一點?好在我們家已經沒什麼能被他掠奪了,大概只剩下三條賤命了。」
余瑤皺眉:「沈征程!」
沈征程自嘲地扯了下嘴角:「抱歉。明知道你現在喜歡他……但我擔心你,加上被他弄到如此地步,很可能會被他繼續打壓,我媽又因此……我真的很難有好語氣。」
「他不會的。」
余瑤匆匆說了一句之後,一邊按下接通鍵,一邊往旁邊走了幾步。
沈征程看著余瑤的背影,站著沒動。
垂在身側的雙手緩緩握緊。
他確實冒了很大的危險,但如今也只能賭余瑤心軟。
賭她不敢牽扯上人命,賭她顧念著往日沈家施捨的恩情,從中斡旋,讓唐雲澤收手。
這一切本身就是因她而起,這是她應該做的!
——
「餵?唐雲澤?你下飛機了?」
余瑤把手機貼在耳邊,輕聲喊了他一聲。
唐雲澤「嗯」了一聲,問她:「聲音怎麼了?感冒加重了?」
余瑤愣了愣,聽到他的聲音,鼻尖驀地一酸。
「沒……」
余瑤一個字音沒發完,先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唐雲澤的聲音陡然一沉:「還說沒有?人在哪裡?出什麼事了?」
「我……」
余瑤猶豫。
讓楊叔帶話的時候,是出于謹慎,和……防備。
如今聽到沈征程說的那些話,她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怎麼跟唐雲澤說。
不管怎麼樣,沈阿姨還在病床上躺著,她不希望事情變得更嚴重。
她還沒想好要怎麼處理,她還有很多疑問。
她低聲道:「唐雲澤。我現在,想見你,又不想見你。」
唐雲澤微頓,重複道:「告訴我地址。」
余瑤遲疑了幾秒,看了看時間。
已經晚上11點多了。
唐雲澤不來接她的話,赫姐和宋白楊肯定不放心她自己打車的,就要麻煩赫姐送她回家,太辛苦了。
左思右想之後,她還是低聲報上了醫院的地址。
唐雲澤皺眉,心中轉了幾個念頭,但是什麼也沒問,只是叮囑道:「別掛電話,找個地方等我。」
這算是兩人之間的一種默契了。
但此時,余瑤看著夜色中的醫院,輕嘆了口氣:「不行,我還有點事情要處理。」
和沈家相關的事情,不想被唐雲澤聽到。
唐雲澤低笑了一聲:「瑤瑤,不行。」
余瑤愣了下,隨即忍不住抿了下唇,譴責他:「你不要學我說話。」
唐雲澤假裝思考了幾秒,妥協道:「那你開下實時定位。」
余瑤:「……」
「唐雲澤,你控制欲太強了!」
唐雲澤坦然承認:「嗯。我就這一個夫人,不能丟了。」
余瑤心裡難受:「唐雲澤,我……我想問……」
唐雲澤打斷她:「見面再說。」
余瑤鼓起的勇氣又被摁了回去,她逃避地順著他的話道:「好吧,那我先掛了。」
說罷,不再給唐雲澤談條件的機會,她直接掛斷了通話。
——不知道機場到這裡要多長時間,萬一唐雲澤在故意拖延時間……
等他到的時候,這邊她還沒來得及處理好,就麻煩了。
余瑤收起手機,走回沈征程的旁邊。
她說:「沈阿姨那邊……我先不過去了。」
沈征程試探著問:「唐雲澤不允許?他現在是勝利者,你性格單純,受他蒙蔽,偏向他也正常……」
「我還沒有和他提這些。」
余瑤打斷他的話,揉了揉冰冷的鼻尖,說出自己的顧慮:「沈阿姨不是剛搶救回來嗎?應該受不了刺激,還是先不要見我了。你知道的,我不擅長撒謊,萬一被沈阿姨問穿幫了,她怕是會更生氣,反而影響到恢復。」
沈征程:「……」
余瑤繼續道:「唐雲澤等下來接我。你……關於工作上的事情,你要親自和他談嗎?我能幫你的,只有這些。解決你現狀的事情,我做不到。至於他是不是騙我,是不是利用我這件事……」
余瑤語速很慢。
因為沒有深思熟慮的時間,所以只能斟酌著表達此時的想法:「我自己會處理的,就不勞煩你們費心了,好壞我都認,畢竟是我自己做的決定,我自願的。沈阿姨的醫療費,我會付的,就當是報答這些年的恩情。還有別的問題嗎?」
沈征程感覺有些棘手。
他再次無比清晰地認識到,當初那個把他當成天,有求必應隨叫隨到,只是因為一點猜測就坐立不安,甚至不惜把自己送出去的那個女孩,終究是不見了。
他喉嚨發乾,沒有回答余瑤的話,而是忍不住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小魚,你真的愛過我嗎?」
余瑤沉默。
好一會兒之後,才反問:「這個問題,你能回答得了嗎?」
沈征程語塞。
他心有不甘,衝動地問:「唐雲澤同樣在欺騙你。不僅欺騙,還利用你,玩弄你。你卻可以接受,是嗎?你打算裝聾作啞委曲求全,直到他玩膩了,把你一腳踢開嗎?余瑤,你是不是只對我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