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不說話後，便只剩下尷尬的沉默。
余瑤無措地摳著手指，好一會兒之後，主動嘗試著自己圓場：「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好嗎？你該忙就去忙，該休息就去休息，出差很辛苦的，我們就……晚安？」
她有一副很好聽的嗓音，軟下語氣說好話的時候，溫柔又清甜。
然而，唐雲澤不為所動，並沒有如余瑤的願，和她直接說「晚安」。
唐雲澤磨了磨牙，又不想嚇到她。
他暗自調整了下呼吸，緩和了語氣，嘗試分析、猜測余瑤的想法。
他問：「怕我擔心……瑤瑤，我在你心裡，應該沒有這麼高的地位吧？」
余瑤抿唇，沒回答。
唐雲澤思索幾秒：「你是怕我阻礙你的工作？你接下來兩天應該是沒工作的，所以……其實你是昨天傷的腳吧？今天帶傷錄製的？」
難怪她昨晚使出渾身解數不肯再視頻著睡覺。
昨天既然還能去超市，說明不是在節目組受的傷。
「怎麼傷的？跟何亭有關？」
余瑤：「……」
確實是只要有一點點疑點，就會被唐雲澤精準抓住。
然而……
余瑤反問：「如果我告訴了你，你會擔心嗎？」
唐雲澤承認：「會。」
余瑤故作輕鬆：「所以我的回答並沒有問題啊。我沒站穩不小心扭了一下而已，傷的時機很不巧，沒必要因為這點小傷影響整個節目組。」
余瑤喘了口氣，繼續解釋：「再說，告訴你也沒用啊，你還能替我疼不成？只會讓我們像現在這樣隔空吵架，為了這點小事，沒必要。」
可惜，這個說辭不僅沒能安撫到唐雲澤，反而火上澆油。
唐雲澤問她：「你說崴腳是小事，沒必要告訴我，那請問，發生什麼樣的事，你才會在我們異地的時候告訴我？」
余瑤愣了下，剛張開的嘴，又重新閉上了。
唐雲澤逼問：「想不出來？那我問得再直白點，上次在醫院那件事，如果我不在家，你會第一時間聯繫我嗎？」
余瑤抿緊唇，幾秒後，才搖了搖頭：「過去的事情，沒有如果。我不知道。」
現在已經時過境遷，在理智占上風的情況下去「假設」的話，大概率是不會聯繫唐雲澤的。
但當時她很混亂無助，不太能以現在的理智去推測當時的想法。
余瑤在唐雲澤生氣前，反問他：「同樣是你假設的條件，如果我打電話向你求助，你會怎麼做？放下手上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敢去見我嗎？在那之前，應該會先安排人去醫院把我帶走，幫我處理後面的事情？」
唐雲澤抄她的答案：「過去的事情，沒有如果，我不知道。」
但他們都知道，余瑤說的，已經無比接近答案。
她其實，很了解他的行事風格。
余瑤頓了頓，都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了，她索性坦誠了一點自己的想法。
「唐雲澤，你很好，對我也特別好，從各個方面都給予了我很多幫助。包括你姐姐和你媽媽，人也特別好。但是唐雲澤，不是誰都能在面對別人過多的好意時，欣然接受、坦然享受的，起碼我不行。」
唐雲澤冷哼：「我是別人？」
余瑤沒理會這句話，繼續道：「我不想成為一個選擇項，把我和其他的人或者事情放在一起來比較，通過選擇我，來證明我比較重要。」
對真正的情侶或者夫妻來說，把伴侶放在第一位或許是愛的證明，但他們之間不是！
以前唐雲澤支付巨額資金也好，送她房子也好，幫她籌備工作室也好，這種物質層面的偏愛，她還可以勉強安慰自己，這些對唐雲澤來說不過是毛毛雨，而自己如他所說的好好工作，說不定真的能還得起。
但如果是感情上的偏愛，她受不起也還不起。
唐雲澤擰眉：「瑤瑤，你太悲觀了。」
余瑤反駁：「我寧願悲觀，也不想心存僥倖，因為事情並不會一直往『僥倖』的方向發展，我本來還心存僥倖，你不會發現我受傷的事情呢？現在不也『僥倖失敗』了嗎？」
她的目光移開，盯著自己的手指，低聲道：「唐雲澤，我曾經做過那個『隨叫隨到』的人，現在不希望你也這樣。」
「也許你跟我的情況不一樣，我當時是因為……」
情之所至，心甘情願。
「你這麼做也許只是因為你有能力，處理起任何事情，都遊刃有餘。但是我承受不起，我不希望你為我做任何改變。」
既要不起，也還不起，歸根結底，是兩人在各個方面都不對等。
她對唐雲澤，最多是不討厭、不牴觸，還有幾分感激和履約的心態在裡面。
如果忽略掉這些分歧，他們保持這段時間的相處模式，或許可以很和諧地相處到離婚。
唐雲澤冷著臉提醒她：「我和沈征程不一樣。」
「我知道，我沒有拿你和他作對比。我只是……」
余瑤深呼吸，謹慎地斟酌用詞。
「只是什麼？」
余瑤眼底泛酸。
她不喜歡傾訴，也不喜歡對著其他人剖析自己的想法。
但為了避免以後還會因為類似的事情爭吵，她只能嘗試著解釋：「這世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唐雲澤，我是個很怕和別人發生爭執的人，更怕在吵架的時候，對方說出『我為你做過什麼，犧牲過什麼』這樣的話。作為被動接受的那一方，是很卑微的。」
唐雲澤確實沒有想過她會顧慮這些。
會這麼得……謹小慎微。
余瑤說得很對，他確實無法感同身受。
不過……
唐雲澤蠻橫地提要求：「那你就來做這個主動方。」
余瑤：？？？？
她本來心情很低落，聽到他這樣的話，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向他：「什麼主動方？」
唐雲澤理所當然地道：「主動對我好一些。不是覺得我付出你接受，心裡過意不去嗎？那換你來主動。」
余瑤一臉莫名：「我……我要怎麼主動啊，你又什麼都不缺？」
唐雲澤強詞奪理，找茬挑刺：「你對一個人好，需要看他缺不缺嗎？又有誰缺了你的東西活不下去呢？」
余瑤被他堵得無話可說。
唐雲澤給她提供方案：「不會就去學，問問別人應該怎麼示愛追人。」
余瑤：？？？？
余瑤又羞又惱：「你在亂說什麼？怎麼就示愛了？我跟你不是這種關係！」
唐雲澤氣定神閒：「嗯，我們是夫妻關係。」
「你！」余瑤氣結，用手指撓著桌子，「那是假的呀！」
唐雲澤挑眉：「結婚證是假的嗎？受婚姻法保護的。」
「但是……」
余瑤氣鼓鼓地咬著下唇，譴責他：「你在胡攪蠻纏！」
「嗯，你可以學習一下。」
唐雲澤看著她逐漸生動的小表情，若有似無地笑了一下。
她還是發脾氣的時候好看。
他『友好』地建議道：「如果你想做什麼覺得我不會同意的事情時，可以試一下這個方法。」
「神經！誰要學這個啊！」
余瑤瞪他：「而且你剛才不是在生氣嗎？怎麼突然又不氣了？」
「生氣有用嗎？何況……」
唐雲澤頓了頓：「不希望那間房留給你的只有不好的記憶。」
余瑤怔住。
這算不算是他剛才說的主動示好？
那些所謂的他以前一直單身什麼的，果然是騙人的吧？
好幾秒之後，她突兀地道：「我要睡了！再見！」
唐雲澤叮囑：「安心在麓雲住著吧，好好養傷。出差受傷算工傷，姜赫的房費走報銷流程，還有問題嗎？」
工作室現在全靠唐雲澤養著，余瑤目前演出的酬勞並不高，而且只有一小部分的抽成是分進工作室的資產里的。
所以，所謂的公帳報銷，其實就是唐雲澤本人付錢。
只是換了個說法而已。
換成了一個「冠冕堂皇」，希望她更容易接受的說法。
余瑤忍不住想：唐雲澤真的是一個特別、特別、特別過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