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還剩一間情侶套房

  山里,天色黑的比城市裡要快。

  喬予爬到墨山頂上那個寺廟,已經是晚上七點鐘。

  山頂上的天空,逐漸暗淡。

  喬予跪在佛前的莆墊上,雙手合十,虔誠許願。

  她希望,相思能平安快樂的長大。

  也希望,薄寒時能忘掉過去那些仇恨,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

  第三個願望,她希望,母親能健康的安享愜意的晚年。

  她只許了三個願望。

  關於相思,關於薄寒時,關於溫晴……卻獨獨,忘了自己。

  她跪在那兒,拜了好久。

  寺廟裡穿著袈裟的大師走過來說:「姑娘,我看你跪在這裡跪了好久,想必是心中有所執念,你我今日有緣,不妨抽根簽。」

  喬予其實也不太信這些,但人之將死,臨時抱抱佛腳,佛或許見她可憐,便幫她實現了心中所求。

  喬予拿著簽筒,晃了一會兒,掉出來一根簽。

  她拿起一看,苦笑道:「大師,我命不好,是下下籤。」

  玄空大師接過簽,也看了一眼,滄深眸色高深莫測。

  他和藹笑道:「下下籤,也不一定就是命不好,置之死地而後生,何嘗不是一種涅槃重生?姑娘,你眉宇愁雲,被心中執念裹挾,有時候還是該看開一點。人的牽掛太多,偏執太重,會不快樂的。」

  「謝謝大師開導。」

  「姑娘,夜路難走,前方道阻且長,你要想開一些。佛家雲,若悟真心本空,萬物自然消殞。求的太多,皆是空。萬物皆空,放下執念吧。」

  喬予呢喃著:「若悟真心本空,萬物自然消殞……」

  「是啊。」

  喬予淡笑道:「可大師,我是愚人,更是俗人,沒辦法不求。何況,萬物皆空,可因果不空,現在這一切,都是我種下的因,惡果,我甘願承受。」

  「姑娘……」

  玄空還想再勸導一番。

  可喬予已經雙手合十的朝他作了一揖,「大師,謝謝你今天的開導。不過夜路難走,也是我自己選的,無論怎樣的結果,都是我應得的。」

  說完,喬予轉身便離開寺廟。

  玄空看著她纖瘦的背影,長嘆一聲:「我佛慈悲。」

  大悲無淚。

  剛才那位姑娘,便是這樣。

  今晚,怕是在劫難逃。

  但因果有循,那位姑娘面善,一定能逢凶化吉。

  ……

  下山的路,要比上山難走。

  晚上的路,要比白天更難走。

  喬予有時候在想,她怎麼就偏偏犯蠢,總是在不停地犯錯?

  錯上加錯,什麼都挽回不了了。

  大師說,若悟真心本空,萬物自然消殞……

  可大師不知道,她六年前便是有所求,才會落得如此下場。

  她想要救母親,也想要救薄寒時。

  選母親是對,選薄寒時也對。

  選母親是錯,選薄寒時也是錯。

  喬予坐在半山腰的台階上,看向山腳下的墨湖。

  夜晚的墨湖,像是一面乾淨的鏡子。

  偶爾吹過一陣湖風,鏡子被吹皺,像是破鏡。

  可是水至柔,無縫,哪怕湖面被風吹的支離破碎,在風平浪靜之後,依舊完整無暇。

  可是她不是風,薄寒時也不是水。

  種下了因,便要自嘗惡果。

  半夜,山中潮濕,下起了濛濛細雨。

  喬予坐在墨湖邊上,坐了將近兩個小時。

  墨湖裡,像是有什麼東西引著她一般。

  她起身,緩緩朝墨湖裡走去。

  淺水漸深,慢慢從她的小腿,淹沒到膝蓋……

  她好像看見相思在湖中央笑著喊她媽媽。

  她想過去抱抱相思。

  她太想她了。

  喬予往水裡,越走越深。

  直到那水的深度,淹沒大腿……

  忽然,一道熟悉的男聲在她背後,驀然響起:「喬予!」

  她整個人倏然回神。

  她轉頭看向那道聲源——

  薄寒時身長玉立的站在霧蒙蒙的雨夜下。

  他喉結滾動著,微喘著氣,黑眸里似有一抹著急閃過。

  但喬予看不清。

  他身上的黑襯衫被雨水浸濕了,深濃的和夜色交融。

  喬予就那麼呆呆的站在水裡,直到,薄寒時大步走向她。

  走到她面前時,她才看得真切。

  四目相對——

  喬予始終沒說話,她只是那樣平靜的看著他。

  薄寒時眸色深沉,滿是凝重,他問:「為什麼要一個人留在這裡?」

  「我逛著逛著就忘了時間,沒想到旅遊車走了。」

  「那為什麼站在水裡?」

  「因為熱,你知道的,我一直都貪涼。」

  喬予回答的很平靜,平靜到像是發自內心。

  薄寒時就那樣垂眸盯著她,似要從她眼底看出什麼來。

  可過了好半晌,兩人皆是無話。

  薄寒時眼角隱隱猩紅。

  他忽然攥緊喬予的手,用力拉著她,大步走上岸。

  到了岸上,兩人身上都濕了。

  薄寒時看著她,一字一句的說:「我答應你,以後每周都讓你見相思。」

  這是他最後的退讓和妥協。

  喬予長睫微顫。

  頃刻,山里下起了大暴雨。

  薄寒時的車,剛開到山下,就被洪澇堵住了。

  車裡的廣播,正在播放——

  「今夜23點26分,墨山區大暴雨,墨山隧道已封,若要通行,請自行換道……」

  可要從這裡回市區,這條墨山隧道是必經之地。

  薄寒時將車子往回開,「回不去了,今晚找家酒店住吧。」

  可這窮鄉僻壤,哪來的酒店。

  小旅館倒是有兩家。

  先去了第一家,因為今晚大暴雨,住客已經住滿了。

  又去了第二家。

  旅館老闆娘看了他們倆一眼:「你們是夫妻吧,剛好還剩一間房,要不要?」

  喬予解釋道:「不是,我們不是夫妻。」

  「情侶也一樣,住不住?」

  老闆娘正磕著瓜子兒,有些不耐煩。

  薄寒時:「住。」

  付完錢,老闆娘把房卡遞給薄寒時。

  又問了句:「旅館不提供套兒,前台這邊有,十塊一個,要不要?拿兩個?」

  說完,老闆娘打量了一眼薄寒時。

  還挺帥,鼻子那麼高,估計也挺能幹。

  「帥哥?要不要買兩個?」

  「……」

  「……」

  薄寒時冷冷剜了一眼老闆娘,薄唇吐出三個字眼:「不需要。」

  好兇的咧……

  不需要就不需要,凶什麼凶?

  那麼凶,不是也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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