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
周遭氣壓明顯低了好幾度,死寂一般的緊繃壓迫。
老鷹連忙解釋:「當時嚴琛的槍口已經瞄準你,我沒法放任他殺你!他腦子拎不清,被白瀟蘇放那些瘋子擺布,他要殺你,我就必須殺他……」
還沒說完,臉上驟然迎來重重一拳。
老鷹的臉被揍偏過去,嘴角出血。
他不躲也不閃,只低著頭堅定地說:「嚴琛是我殺的,如果葉小姐問起來,這事和老大沒關係。」
蕭衍冷斥:「你殺的跟我殺的有什麼區別?」
老鷹唇線繃緊,皺眉道:「事情是我做的,一人做事一人當,老大,你給我一槍,一命換一命,也好跟葉小姐交代。」
蕭衍差點氣背過去,「說的什麼狗屁話!」
默了好半晌。
蕭衍沉了口氣,冷靜下來問話:「那一槍擊中的是什麼部位?」
老鷹仔細回想一番:「當時情況緊急,嚴琛槍口已經鎖定你,我顧不上那麼多,隨便打了一槍。擊中的應該是他胸膛。」
要不是有老大的囑咐,這種情況,他一般會一槍爆了對方的腦袋。
蕭衍冷聲問:「左胸膛還是右胸膛?」
老鷹:「左……左邊。」
蕭衍咬了咬後槽牙,沒忍住,一腳踹過去:「跳下去給我撈人!」
「是!」
老鷹二話不說,扔下槍,脫掉厚重的作戰服和防彈衣,立刻跳下去找人。
蕭衍打電話給基地那邊的人,讓聯繫救援隊過來打撈。
是死是活,也得見屍。
十五分鐘後,接他們撤退的快艇過來。
老鷹找了一圈,渾身濕漉的爬上來,喘著氣說:「他摔下去大概有半個多小時了,這邊浪大,估計早就被捲走,不在這附近的海域了。」
這樣撈也不可能撈到什麼人。
蕭衍也不做無用功,皺眉看向他,沒好氣:「先回,沒撈到人之前,你他媽給我閉嘴。」
「要是葉小姐問起來……」
蕭衍往快艇上一靠,就丟了一句:「這不是你關心的事,回基地,自己面壁思過,別再我眼前晃悠。」
煩得很。
快艇開遠。
蕭衍按下蘇家貨船上尚未引爆的炸彈遙控。
遠處嘭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貨船和蘇家碼頭被炸的七零八落。
蕭衍面無表情。
將手裡失去作用的炸彈遙控器朝腦後一丟,扔進海里。
一切動盪澎湃,被洶湧浪花吞噬的無影無蹤。
……
與此同時,帝都。
薄寒時接到一通電話,來電顯示令他預感不妙。
是海外黑狐僱傭兵公司打來的:「薄總,任務失敗,我們的人在南洋全軍覆沒。」
薄寒時詢問:「嚴琛和白瀟呢?」
「白瀟死了。嚴琛應該是落海了,至今生死不明,已派人秘密搜尋。」
薄寒時臉色沉著,並未多言,只說:「稍後剩下的佣金會直接打到貴司帳戶,一有嚴琛的消息,立馬聯繫。」
「沒問題。」
掛掉電話。
薄寒時靠在座椅上,胸膛壓著沉鬱,面上情緒卻是不動聲色。
書房門被推開。
小相思攥著門把手,眨著大眼朝裡面瞧了瞧:「爸爸,下樓吃飯啦!」
一向察覺敏銳的薄寒時,坐在那兒,一時間沒有反應,置若罔聞。
小相思音量提高:「爸爸!你怎麼傻坐在那裡?」
真是的,怎麼有人吃飯都不積極?
薄寒時回神,偏頭看向門口的小相思,嗓音無瀾:「你們先吃,爸爸先處理手頭的事。」
工作比吃飯還香?
小相思「嗐」了一聲,叫不動也懶得叫了。
吃飯不積極,腦殼兒有問題。
她晃悠晃悠的離開,回了餐廳。
喬予往樓上看一眼,問:「爸爸呢?」
「爸爸叫我們先吃,他現在有事處理。」
喬予也沒多想,「那我們先吃吧,吃完你去把書包收一收,明天送你回南城上學了。」
小相思點點腦袋瓜,「媽媽,下周末我就不來帝都了。」
喬予問:「學校有活動?」
小相思:「下周末爺爺要帶我去他一個老朋友的馬場學馬術,有很多小朋友一起玩。」
喬予點頭,「也行,那騎馬的時候要注意安全。」
不過嚴老帶孩子,一向妥帖,把小相思養的好好。
吃完飯,薄寒時依舊沒下樓。
小相思去自己的房間收拾書包了。
喬予則是去了薄寒時書房。
「嚴琛和白瀟他們帶人去南洋找皓月,都這麼多天過去了,還沒消息?」
薄寒時抬眸看向她,沉聲說:「皓月沒事,嚴琛可能有事。」
喬予微微皺眉,「是在救皓月的過程中受傷了?」
薄寒時如實說:「皓月不需要救,我也不確定她想不想回來。」
「什麼情況?」
薄寒時握住她的手,捏捏她手指說:「蕭衍就是之前潛伏在皓月身邊的那個保鏢老K,他們不僅有這段交情,小時候還在同一家福利院待過,所以蕭衍不會對她怎麼樣。」
「那嚴琛呢?」
「嚴琛在和白瀟擊殺蕭衍的過程里,落海了,下落不明。」
薄寒時凝著她的目光,晦暗不明,情緒隱約壓抑翻滾。
喬予幾乎是瞬間明白過來事情的原委,「所以,你們是……是利用皓月,去殺蕭衍?」
她記得當初皓月異常欣賞她那保鏢老K,在她面前提過幾次,新找的男助理比起老K的能耐差遠了。
說那些話時,皓月眼底分明是亮色。
皓月想不想要蕭衍死,未知。
但白瀟想要蕭衍死。
薄寒時……也想要蕭衍死,因為殺母之仇。
葉清禾的墓碑蓋板里,至今只有衣冠,連骨灰都沒有。
當初她被利維坦抓走,薄寒時聯手蕭衍救她,並未報仇。
他們各取所需,卻又天生對立,從葉清禾將她和蕭衍從襁褓中調包的那一刻起,薄寒時和蕭衍就註定敵對。
在這場牽連上一輩的恩怨里,唯有喬帆是罪惡源頭,其餘人都是被罪惡牽連的犧牲品。
喬予深吸口氣說:「我自然可以理解你,站在我角度上,蕭衍也該死。可是皓月呢,如果她知道這些,會不會寒心?」
如果皓月對蕭衍沒感情,那還好說。
可若是她愛蕭衍呢,這些仇恨和糾葛,原就與皓月無關,卻將她牽涉進來,讓她成為了擊殺蕭衍的那把槍。
……
南洋。
蕭衍他們回到基地的時候,葉小五剛在陳安然那兒處理完傷口。
她快跑出來,「你們沒受傷吧?」
看向老鷹的時候,老鷹神色凝滯了下,很快閃躲過去,說:「老大,我先去了。」
去領罰了。
蕭衍看著葉小五額頭貼著的紗布包,拇指輕輕按上去:「疼不疼?」
葉小五受的是皮外傷,比較嚴重的是被注射的那一劑獨.品,但因為蘇放要和嚴家聯手,所以只給她注射了低純度的。
現在後勁過去,也沒有其他不適。
她休息了好一會兒,看上去鮮活不少,人也有精神了。
葉小五把他胳膊拉下來,「不疼,我那義兄呢?他是不是回南城了?」
蕭衍面色如常,語氣輕淡問了句:「你還想跟他回南城?」
「我不是跟你說好了,你放他走,我以後都不跑了。」
葉小五撒過很多謊。
也對蕭衍承諾過很多次不跑了,但以前都是假話,唯獨這次,是真的。
蕭衍看著她,似笑非笑:「為了一個嚴琛,這麼乖?」
的確有因為嚴琛的原因。
但也……不全是。
葉小五看見老鷹全身濕透的進了那邊的暗室,問了句:「老鷹全身都濕了,他不換衣服就去暗室待著?他做錯什麼事了?」
蕭衍挑眉:「怎麼這麼八卦,他的事你也管。」
「……」
他手臂一伸,撈著人去房間,「別管他了,我的臉快破相了,你管不管?」
語氣懶散恣睢,沒半點異樣。
葉小五跟他身後僥倖的想著,他好像忘記陳安然了。
他應該是忘了!
剛要進房間,蕭衍腳步一頓,側眸看向她,「這次又是陳安然幫你下的山?」
葉小五渾身一激靈,連忙說:「是我逼她的,你別動她……」
「行,你說不動就不動。」
蕭衍答應的特別爽快,爽快到敷衍又隨便的樣子。
葉小五看看外面的天,也沒下紅雨。
她不太信,「你不是在騙我吧?」
蕭衍睨她一眼,坦然說:「你再多問幾遍,我就想找她算帳了。」
葉小五連忙閉嘴。
這幾天,還是不要提陳安然的名字比較好。
葉小五在醫藥箱裡翻碘伏和藥膏。
蕭衍看她忙碌的背影,伸手把她拽過來,「累不累?」
「不累。」
「我累了,睡會兒。」
脫掉身上厚重的作戰服和防彈衣,隨手往邊上一扔,抱著她徑直倒在床上。
葉小五看看他的臉,「傷口還沒處理。」
「不用管。」
他每次對待她的傷口都很鄭重其事,可對待他自己的,隨便到並不在意。
葉小五想起一件事來:「對了,我的手機丟了,我記得就在……」
她話還沒說完。
蕭衍已經閉著眼說:「在我作戰服口袋裡。」
「你幫我撿回來了?」
葉小五眼底閃過驚喜,下床去從他扔在地上的作戰服里摸手機。
真的撿回來了。
她點開圖庫,看看那張在墨西哥草原熱氣球上的日落側影照片,唇角不自覺翹了翹。
還好找回來了。
就這一張。
蕭衍盯著她蹲在那兒看手機的背影,漫不經心問了句:「這手機里有什麼寶貝,著急成這樣?」
「哦,我懶得再換手機。」
他輕嗤。
又在鬼扯。
難道不是因為這手機里,有她和嚴琛聯繫的號碼?
嚴琛……想起這號人,睡意去了大半。
真夠麻煩的。
他問葉小五:「想好去哪裡玩沒有?」
葉小五想了想說:「蕭衍,我現在願意待在你身邊,但是,我不能這樣待在你身邊。」
聞言,蕭衍睡意清空的更徹底。
又想了什麼鬼主意。
他坐起身,懶懶道:「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