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克欽軍漸行漸遠。
深夜,密不透風的密林里,靜謐詭譎。
男人修長勁瘦的手臂將她箍在懷裡,纖瘦背脊緊貼他胸膛,滾燙的男性氣息蠱惑包圍著她,危險又莫名的心定。
扒開他捂著她嘴的大手,她長長的舒一口氣,不知道是悶的還是什麼,耳朵連帶著臉蛋都泛了紅。
「那些人好像走遠了,我們走……」
她正警惕的盯著外面動靜,下巴忽然被掰過去,扭過頭被他強制堵住了嘴唇。
極強的攫奪。
無論是他這個人本身,還是他的吻,都帶著洶湧的侵略占據,沒法忽視一點。
葉小五瞪大眼睛,心跳怦然,快的不像話。
她幾乎被親懵了,沒回應,卻也沒掙扎。
蕭衍吻完,心情不錯的放開她,目光掃到她露在外面的手腕和手背,雪白的皮膚上已經被小毒蟲蟄出幾個紅點,沒腫也不算太紅,毒性應該不強。
卸下戰術背包,從裡面翻出高濃度鹽水,抓著她的手對著那些小紅疹著重沖了沖。
又拿出驅蟲劑在她和自己身上都細緻的噴了一遍。
交代道:「我們距離撤退點還有很遠,這裡地形環境惡劣複雜,快的話明天下午才能到,要是堅持不住了,別嘴硬,背著你走比拖著你走,要省事得多。」
葉小五一時走神,也不知道有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就很隨便的「嗯」了聲。
蕭衍忽然靠近,恣意調笑:「還在回味那個吻呢?」
「誰、誰回味了!我只是在想,得罪了克欽軍,是不是以後都不能來緬北了?」
哦,原來是在想這麼無聊又無關緊要的事。
蕭衍背起戰術背包起身,朝她伸手,滿不在乎:「這是什麼好地方,你還想再來?來幹什麼,乾電話詐騙?」
就她這騙人技術,還想騙誰的錢,騙騙他得了。
葉小五嘴角輕抽,抓住他的手爬起來,擔心道:「再這樣下去,我不會跟你一樣成通緝犯吧?」
他輕嗤:「你以為那些克欽軍是什么正派軍?」
還通緝?
那些克欽軍自己就是邊境反叛頭目,弄了個名頭叫獨立軍,在密支那當著土皇帝,幹著各種非法交易。
見她還在惆悵自己的未來,蕭衍把人一拉,一邊帶著她往前走,一邊說:「好了,別煩那些有的沒的。老實跟緊我,你幹什麼都死不了。」
真夠狂妄的。
她抬眸,高大挺拔的男人身穿迷彩作戰服,作戰服中塞滿了真槍實彈,他一手提著狙擊槍,一手牽著她,偶爾回頭看她一眼確保她的身體狀態。
惜命的某人不自覺握緊他的手。
兩人十指牢牢相扣,走在危險四伏的原始森林中。
走了好一會兒,蕭衍怕她犯困,便和她閒聊。
「葉小五,喜歡哪個國家?」
「C國。」
蕭衍沒好氣:「除了C國。」
身後的人沒吭聲。
蕭衍問:「義大利行不行?或者北美地區隨便挑。」
那些地方是不錯,景色更是好,但他這話里的意思,明顯就是不打算放她走了,去哪裡都要跟他在一起。
義大利很好,北美發達地區定居當然也好,可她可以自己去。
沒得到回答,蕭衍轉頭看她,「那麼多國家沒一個喜歡的?」
迫於積威,她嘟噥道:「那就義大利吧。」
「什麼叫那就?卡普里島不好玩?」
上回,她不是玩兒的挺開心的嗎?
就算卡普里島不好玩,也還有西西里島,撒丁島,布拉諾島……義大利大大小小一百多個島嶼。
她不是特別喜歡做酒店生意嗎?每個島都給她開一個度假酒店,她是老闆,錢有了,自由有了,男人也有了,這還不高興?
為什麼就是要回C國,因為不想跟他在一起是吧。
他把人往懷裡一摟,抬起狙擊槍指向野人山的東側,低頭跟她說:「忘了告訴你,這裡是C國和緬北的交界,只要一直往東走,翻過山嶺,穿過江心坡,就到C國的滇城了。」
也就是說,如果甩掉蕭衍,是有機會回國的。
她臉色微變。
他自然敏銳的捕捉到了,也不生氣,唇角勾著哂謔:「可惜了,你要跟我一起往南邊走。」
「……」
這會兒她明顯有些失落,牽著他的手都鬆了不少。
氣氛微變,有些緊繃。
蕭衍懶得跟她置氣,卻也不代表他高興。
她鬆手,他也鬆手。
反正待會兒碰著老鼠或者骷髏頭,會主動纏上來。
他人高腿長,無論是體魄還是精力都超普通人百倍千倍,單獨走,沒了這妞牽著,步伐不免恢復正常。
他在這種惡劣深林里的正常行走速度,是常人的四五倍速度。
很快,葉小五距離他好幾米遠。
他隱約聽到身後的人在蛐蛐他,說什麼——還說走不動可以背著呢,自己跑的比兔子還快。
哼,待會兒走丟了正好,她調轉方向朝東邊走,他朝南邊走,剛好一拍兩散。
她低頭走著,覺得這計劃也不是不可行。
這妞不知道又在嘀咕什麼東西,看那速度八成也是走不動了。
蕭衍沒好氣的嘆了下,已經回頭朝她走過去。
很細微的一道「咔嗒」聲。
就在葉小五要抬步往前,蕭衍臉色大變,立刻喊話:「別動!」
葉小五一下就僵住了,「怎、怎麼了?」
蕭衍看向她腳下,確定一件事:「踩到地雷了。」
葉小五心跳咯噔,又以為他嚇唬她,狐疑道:「可是沒炸啊,我、我知道你剛才不高興,但你也不能拿這種事騙人吧!」
話雖這麼說,可她真的不敢動了。
蕭衍冷靜道:「沒炸是因為你踩中的是松髮式地雷,只要你一松腳,地雷上方的彈簧壓力消失,立刻就會炸。」
地雷分三種,絆髮式、壓髮式、松髮式。
葉小五見他不是在開玩笑,臉都嚇白了:「這裡怎麼會有地雷?」
蕭衍倒不緊張,還笑了聲,氣定神閒的說:「剛才不是跟你說了,這裡曾經打過好多仗,壓髮式和絆髮式地雷估計早就排掉了,但你腳下踩的這種松髮式地雷不踩到很難發現。」
這裡又是深山老林,不打仗的話,誰會進來?還運氣那麼好的踩中它。
葉小五快哭了:「你別說風涼話了,快想想怎麼辦啊,你花了那麼大力氣把我救出來,不會想看見我被這顆地雷炸死吧?」
蕭衍輕嘖:「怕什麼,就是炸了也死不了。」
葉小五半信半疑,苦著臉問:「真的?」
男人觀察著她腳下,面上漫不經心的應聲:「嗯,頂多炸斷一條腿。」
她欲哭無淚:「……你說的還是人話嗎?那還不如炸死我!」
蕭衍安慰她,「別發抖,越抖越不安全。放心,少條腿老子也要你。」
葉小五忍不住嗚嗚嗚,她還不想毀容變殘疾啊!
「蕭衍,怎麼辦啊?」
他好笑道:「這會兒知道叫蕭衍了,剛才不是挺橫,以後還撒不撒手?」
「……」
服了。
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說這些。
葉小五隻好說:「不撒手了,你快想辦法,一直踩著不走,待會兒那些人追上來怎麼辦?你不是說你干不動了嗎?」
蕭衍興致不錯的嚇唬她:「那些人追上來,你腳一松,剛好,直接團滅。」
「……」
葉小五額角熱汗直冒,沒一會兒,臉上已經分不清是汗水更多還是淚水更多。
蕭衍將戰術背包卸下來扔在地上,打著亮光伏身去看她腳下的地雷樣式。
葉小五顫聲問:「我、我還有救嗎?」
蕭衍嗓音輕佻,「剛不是跟你說了,老實跟緊我,你幹什麼都死不了。」
小地雷的殺傷力其實都不大,尤其這顆松髮式地雷看樣子還是幾十年前的老古董。
打仗的時候埋地雷,目的不是為了把人給炸死,而是炸傷,失去戰鬥力,或者拖慢行兵速度。
像葉小五腳下這顆,一個人踩中了,就能連累好幾個隊友一起過來拆彈,還能搞得人心惶惶。
他拿著軍工刀和鏟子,將地雷邊緣的土和石頭挖空。
但葉小五畢竟不是訓練有素的僱傭兵,踩到地雷已經擊破了她的心理防線,再加上普通的身體素質,頂著巨大壓力原地踩在這裡,那條腿很快就麻掉了,不自覺的開始生理性發顫。
她腿抖,就加大了拆彈難度。
時間拖得越長,失敗概率就越高。
蕭衍放下工具,忽然起身,腳下細緻小心的輕挪過去,雙手環住她說:「我叫你松腳你再松,聽見沒?」
葉小五一怔,淚汪汪的看著他:「你要幹嘛?」
「你腿抖成這樣,還不如我踩著自己拆。」
他聲音冷靜地不像話,像是在說——你讓一讓,別妨礙我做事。
葉小五啞聲說:「這不好吧,是我踩中的,要是爆炸了……」
還算有點良心,知道顧及他了。
他定定吩咐道:「別廢話,集中注意力配合我。」
「哦,好。」
她抹掉眼睛上的霧花,雙手也攥在他腰上,兩隻腳幾乎同步在挪,一隻向危險移走,一隻向危險靠近。
「蕭衍……」
「又怎麼了?」
她一臉抱歉的看著他,「腿好像真的麻了,沒有知覺,感覺不到了……」
蕭衍難得好脾氣,語氣不自覺放軟幾分:「乖,再堅持一下,越緊張越發抖,很快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