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你比我狠

  她一字一句像是帶著冰霜的利刃,殘酷、冷厲,一改之前的軟弱。

  陸之律好像是第一次看見她這一面。

  自私的、冷漠的、現實的。

  如果論薄情,他也許比她厲害。

  但如果論絕情,也許南初更勝一籌。

  見他遲遲不開口,只是繃著臉凌厲至極的盯著她。

  南初覺得這場遊戲終於可以結束了,心臟窒悶的同時,又莫名覺得鬆了一大口氣。

  這一刻,她真的不想再有多餘的、無用的糾纏。

  「以後別來找我了,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牽扯。」

  她轉身就走。

  手腕一涼,陸之律緊緊攥住了。

  他眼底陰沉的像是狂風驟雨來臨前的平靜,「既然不想再跟我有任何牽扯,就把這個替你還債的工具給打掉!南初,你憑什麼拿這個孩子當工具?我同意了嗎?」

  字句鏗鏘堅定。

  他雙眼猩紅,眼底的盛怒像是要吞噬她。

  南初掙扎著試圖甩開他的手,「這是你爺爺要的孩子!你把這個孩子打了,怎麼跟你爺爺交代?」

  「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他幾乎是用拽的,想將她塞進車裡。

  南初低頭在他桎梏她的手臂上,惡狠狠的咬了一口。

  大概是沒想到一向軟弱的她會突然變得這麼帶刺,陸之律疼的手上力量鬆了點,她趁機往回跑。

  陸之律一個健步追上來,再次扣住她。

  兩人拉扯推搡之間,陸之律也不清楚是碰了她哪裡,南初忽然抱著肚子一陣喊痛。

  她慘白著臉緩緩蹲了下來,她甚至伸手攥住了他的西褲,「好痛……送我去醫院……陸之律……求你了……」

  陸之律有一瞬的錯愕。

  愣了片刻後,將她一把抱起來,送去了醫院。

  南初被推進了舟市市立醫院裡。

  陸之律坐在手術室外的座椅上等著結果,此刻心裡五味陳雜,胸腔悲怒劇烈翻滾,可情緒卻是不明。

  他弓腰坐在那兒,雙手攥成了拳頭,指骨捏的咯吱咯吱響。

  他陸之律的孩子,應該在父母甚至是整個陸家的期待下降臨,就如他和他大哥那般。

  南初把他當成什麼?提供精.子的工具?

  又把孩子當成什麼?獲取自由的船票嗎?

  那這張船票,屬實貴了點兒。

  他直起身子,將後腦勺靠到牆壁上,不停地做著深呼吸,胸膛起伏。

  快被氣炸了。

  可閉上眼,腦海里閃現她剛才抱著肚子喊疼的樣子,心口又像是被一口鐘,重重的撞了下。

  兩種驚濤駭浪的情緒在他胸膛撕裂、混雜、發酵。

  他下意識伸手摸向西褲口袋,摸出煙盒。

  路過的護士提醒了句:「先生,這邊不能抽菸哦,要抽去外面。」

  他簡直是被氣糊塗了,動作一頓,將煙盒用力關上,塞回了口袋裡。

  ……

  老爺子安排好了一切。

  手術室內,醫生接到了緊急電話。

  了解完大致情況後,看向病床上的南初,詢問:「南小姐,你現在有什麼不舒服嗎?」

  南初搖頭,「我挺好的,沒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那就好,待會兒……」

  南初明了的說:「我會配合你們演好這齣戲。」

  ……

  手術進行了一個小時左右。

  手術室的門打開,醫生喊了一聲:「誰是南初的家屬?」

  陸之律像是被人點開穴道一樣,怔了半秒陡然站起來,大步朝那邊走去:「我是,她怎麼樣了?」

  「很抱歉,孩子……沒保住。」

  醫生的話,像是淬了冰的利刃,從陸之律耳邊划過去,劃得太快又太深,一時間,竟然沒有痛感,只剩鈍鈍的麻木。

  他僵在那兒,好一會兒沒說話,耳邊像是灌了水一樣的,周遭的聲音很是模糊。

  「你、你剛說什麼?」

  醫生還是那副公式化的態度:「很抱歉,孩子沒保住。」

  「大人呢?」

  他感覺到喉嚨發緊,艱難的找到自己的那抹聲音,沙啞至極。

  「大人沒什麼事,只是剛小產,會很虛弱,需要靜養。」

  似是看陸之律難以接受。

  醫生又解釋了幾句:「孕婦本身孕酮就低,胎象也不怎麼穩定,加上情緒波動太大,送進來的時候,已經在出血了。先生,您跟您太太還這麼年輕,以後還會有孩子的,別太傷心。」

  不會有了。

  他們已經窮途末路,走到了真正的分叉口。

  沒想到,他陸之律有一天,會這樣跟一個女人分開,以這麼慘烈、劇痛的代價。

  從現在起,他的人生,不是一路綠燈了。

  南初被推進病房掛著點滴。

  陸之律始終沒進去看她,靠在病房外面,不知道過了多久。

  他腦子裡明明很亂,可此刻,情緒卻異常的平靜。

  他去外面抽了好多根煙。

  可越抽,卻越煩。

  滾燙的菸灰燃燒了一截,掉落下來,燙到了手指皮膚,灼燒的痛感讓他眉心緊蹙,他狠狠抽完了最後一口煙。

  大概是抽得用力又有些急,這口過了肺的煙,嗆得他猛咳嗽,眼睛被熏的通紅。

  他扔掉菸蒂,皮鞋捻滅星火。

  所有的鬱結、痛苦,那些過於複雜又陰鬱至極的情緒,都被堵在了胸膛里亂躥,根本沒有發泄口。

  他靠在椅子上,像是被擱淺瀕死的魚,連呼吸都覺得累。

  到了下半夜。

  陸之律才進了南初的病房。

  他渾身像是覆了一層薄薄的霜,臉色麻木的看不出情緒。

  南初靠坐在病床上先開了口:「現在孩子如你所願的沒了,你走吧,以後我們各走各路。」

  陸之律過來,只想問清楚一個問題:「南建安欠債,你為什麼不跟我說,而是背著我,跟我爺爺擅自做交易?」

  南初唇角輕輕扯了下:「很明顯,我沒信過你。比起你,我甚至更信任你爺爺。你把南建安的電話拉黑,你也很厭惡幫我處理他那些破事不是嗎?我沒有立場甚至沒有資格讓你幫我。」

  即使他幫了她,他們的婚姻就能安然無恙的繼續粉飾太平下去嗎?

  其實不會。

  她一直都知道,或早或晚,她有一天都會離開陸家。

  她骨子厭惡婚姻,因為南建安和孟靜怡,所以她對婚姻毫無期待,對婚姻的態度也一直很消極、擺爛。

  明明沒什麼感情,也不是必須要在一起的兩個人,卻要被迫捆綁約束在一起,其實她早就累了。

  所以當她的婚姻出現一點崩裂的痕跡,她第一想到的不是去修復關係,而是提離婚。

  她有問題嗎?

  當然有。

  這世界上就是有一種人,她處理不好任何親密關係,也難以在任何親密關係里獲得安全感和信任感。

  因為她不曾在親密關係里被積極地回應、善待過,所以自始至終,她都學不會。

  陸之律喉結翻滾的厲害,面上躁鬱難壓。

  可他只是那樣冰冷的看了她好久,喉結翻滾,嗓音溢出抹冷笑來:「南初,你比我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