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重獲新生,三千字

  蘇經年將孟靜怡和南初送到醫院,去確認遺體。

  孟靜怡看著那被白布蓋著的遺體,大氣不敢出,去掀白布時,手指發抖又收了回來。

  南初木著臉直接揭開了。

  南建安被雷劈的外酥里焦,渾身發黑,面目猙獰。

  孟靜怡怔了下,吞咽著喉嚨,卻沒哭,只一把抓住南初的手,瞪大眼睛看著遺體,問出一句毫不相干的話來:「嬌、嬌嬌,他死了,他欠的債……我們是不是可以不用還了?」

  南初眉心皺了皺,狐疑的看向孟靜怡。

  她臉上,沒有一絲悲傷的情緒,與往常那個懦弱到看似不敢離婚的孟靜怡,判若兩人。

  一時間,南初差點分不清到底是以前的孟靜怡在做戲,還是現在的孟靜怡在努力掩飾悲傷。

  陌生至極。

  南初冷眼看了遺體一眼,又將白布重新蓋上,「他倒是死的乾脆利落,不過澳城那幫放貸的人會找上我們。」

  孟靜怡緊緊抓著她的手說:「那怎麼辦?嬌嬌,我們趕緊把你爸給火化了,連夜逃吧。」

  「逃去哪裡,我們能逃得了一時,躲不了一輩子。我們需要活下去,就要工作,只要有了工作,那些人就很容易查到我們。」

  說完,南初眼角餘光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蘇經年,沒把計劃對孟靜怡全說出來。

  孟靜怡一腦門子生計問題,眼裡,沒有一滴淚。

  南初道:「這裡太平間多待一天就要多花一天錢,連夜火葬了吧。媽,你覺得……」

  她還沒問完。

  孟靜怡已經斬釘截鐵的點頭:「好!現在就去火化!可是事發突然,我們沒買墓地,難道要帶著他的骨灰盒去我們出租屋?我怕房東知道……」

  蘇經年說:「墓地,我可以聯繫人現在去買。」

  南初想了下,看向孟靜怡,「墓地太貴了,帝都偏遠一點的墓地也要好幾萬。」

  蘇經年剛想說,這筆錢他來出。

  孟靜怡卻更快開口:「那不買了,把骨灰撒進江里吧,什麼墓地啊,都是做給活人看的,你爸快活了一輩子,家裡背了一大筆債,他在這個節骨眼上死了,沒人比他更好命。」

  南初怔怔的看著孟靜怡。

  她原以為,南建安死了,孟靜怡會崩潰的大鬧大哭。

  可眼下,孟靜怡仿佛在甩掉一個爛透的燙手山芋一般,迫不及待的和南建安斬斷一切牽連。

  似乎多等一刻都是煎熬的。

  蘇經年替她們聯繫了一輛靈車。

  靈車開出去一段路。

  蘇經年的車子一直默默地跟在後面。

  靈車裡。

  南初對孟靜怡坦白:「媽,現在爸死了,我也沒什麼好瞞著你的了。家裡欠的外債,還有欠陸家的債,陸爺爺會替我們擺平。」

  孟靜怡遲疑的看著她,「陸國深……會有這麼好說話?還是你答應他什麼了?」

  「媽,我要跟陸之律離婚了,這也是陸爺爺希望的。」

  孟靜怡並不奇怪,「我知道,陸家一直看不起我們家,但離婚……是陸之律要離的嗎?」

  南初應聲說:「嗯,他已經簽好離婚協議,應該會很快派人寄給我。媽,我爸死了,以後就剩下我們母女相依為命,我不敢說我們以後日子有多滋潤,但總不至於去路邊乞討,活著其實很容易,一個碗一雙筷子幾個菜就夠了。我可以養你,也願意養你,但你得聽我的。」

  一路上都沒哭的孟靜怡,抓著她的手,忽然哽咽了出來。

  她拼命點頭:「嬌嬌,我知道,你恨你爸爸,也恨我,都怪我不好,我要是有能力,我早就跟你爸爸離婚,帶你離開這個家了。但你爸爸以前,好歹有幾個臭錢,我們跟著他,也過了不少年的優渥生活。你以為我想聽他的嗎?家裡的財政大權都在他手裡,我不聽他的,也沒用。他破產的時候,我真希望他趕緊去死,可我又怕他死,我怕他死了,債務全都落到咱們娘倆頭上……」

  孟靜怡抬手用力抹掉眼淚,又恨恨道:

  「這個老東西終於死了,你不知道,我以前就盼著他死,盼他在外面猝死,家裡的財產全都留下來給咱們娘倆,誰知道他現在死是死了,一分不剩,還留下這麼大一個爛攤子!」

  南初看著她,情緒複雜至極。

  一時間,竟然悲喜交加。

  她好像是第一天認識孟靜怡一般,眼前的母親,好陌生。

  她以為孟靜怡愛慘了南建安,才願意在這段婚姻里苟且,可她想錯了,錯的離譜。

  也許在南建安睡著的時候,孟靜怡有無數次衝動,想掐死他。

  孟靜怡抹乾淨眼淚,又提醒南初:「哦,對了,待會兒火化完選骨灰盒,你記得選最便宜的。以前你外公去世,工作人員故意賣一個最貴的,你爸一毛錢都沒留給我們,生前有錢的時候在外面花天酒地玩女人,我們這般對他,都是他活該。」

  女人真正心狠起來的時候,狠而不自知。

  南建安死了,孟靜怡忽然改頭換面,像是變了一個人。

  她似乎裝累了,裝了幾十年的賢妻良母,欣賞她表演的唯一觀眾終於死了,她快活的甚至想要拍手。

  到火葬場這一路上,孟靜怡腦子裡只有對以後生活的精打細算。

  仿佛失去丈夫的,根本不是她。

  三個小時後。

  南初捧著骨灰盒從火葬場出來,讓靈車開到了江邊。

  她和孟靜怡,就那麼面無表情的,將那骨灰,一抔一抔的撒向江里。

  撒完最後一把。

  孟靜怡低頭忽然笑出來。

  南初看向她,「媽,你笑什麼?」

  孟靜怡也看向她,「你不是也在笑?」

  解決完南建安的後事。

  孟靜怡拍拍手,看向站在不遠處一直守著的蘇經年,喟嘆一聲:「五年了,他還念著你,倒是個痴情種。」

  南初努了努唇角:「媽,我還沒離婚呢。」

  「沒了你爸那個禍害,你以後,想幹嘛就幹嘛吧。」

  蘇經年走過來說:「我送你們回去吧。」

  南初挽著孟靜怡的手臂,拒絕了:「算了,今天你能送我們母女一程,明天我們還是要自己回家。現在不算晚,公交和地鐵也都沒停運,我們自己回去就行。」

  蘇經年沒糾纏,只說:「好,路上注意安全。」

  走時,孟靜怡還高興地扭頭對蘇經年說:「小蘇,回頭有空去我家吃飯,阿姨給你做你愛吃的。」

  南初挽著她往前面的公交站台走,好笑的問:「你怎麼不做南瓜甜湯了?」

  孟靜怡不是最愛給陸之律做南瓜甜湯?

  怎麼一轉眼,又要給蘇經年做飯了?

  呵,孟靜怡果然是個會變臉的。

  孟靜怡白她一眼,輕哼道:「你都要跟那個姓陸的離婚了,我幹嘛還要做南瓜甜湯給他?你傻不傻,真以為我是喜歡陸之律那女婿?還不是為了你好。南瓜甜湯,我早就做膩了。你喜歡誰,跟誰在一起,我就做給誰吃,至於他姓陸啊,還是姓蘇啊,我才不在乎。」

  南初低頭裹了裹風衣,笑出來,「看來我爸是死的太晚了,要是他早點死,你這會兒沒準都有第二春了。」

  孟靜怡也笑出聲:「你別說,我去做廣場舞領隊,中年男粉一大堆,你媽只要略施手段,別說是第二春,第三春,第四春都有。」

  說笑間。

  公交車來了。

  母女倆上了公交車,並排坐在后座的位置上。

  孟靜怡一直在說著回家要扔了南建安所有東西,最好重新找個房子,去去晦氣。

  南初忽然說:「媽,我懷孕了。」

  孟靜怡愣住了,瞪大眼睛望向她,「陸之律的??」

  「嗯,生下來會給陸爺爺,這孩子跟著我,也只會吃苦,我們現在自己都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就不帶它吃苦受罪了。」

  陸家沒道理幫她還上億的外債,所有交易,都是有籌碼的。

  孟靜怡嘆息道:「你考慮清楚就好,人這輩子,就得自私一點,自我一點。我這輩子就這樣了,你還年輕,千萬別去為了做世人眼裡的好母親去道德綁架自己。帶著孩子東奔西跑,忙於生計,苦了自己,也苦了孩子。陸家那樣的門第,那陸國深別的我不敢說,對這孩子,恐怕是千嬌萬寵的。」

  南初點頭,「我也這麼想的,我沒那麼大的勇氣去做什麼單親媽媽,也不想再去為了任何人消耗自己。這孩子,就當我對不起他吧。」

  她伸手摸了摸小腹,情緒難言,卻很堅定。

  孟靜怡安慰說:「人生在世,誰能對得起每個人?瞧瞧你爸,他活一輩子,多爽快,他對得起誰了?可到頭來,他吃的苦最少,活得最快活,我真羨慕他。」

  窗外,昏光的光斑掠進來。

  南初看向窗外,很輕很輕地對孟靜怡說:「媽,恭喜我們,都重獲新生了。」

  「待會兒到了家門口,我得去超市買幾瓶啤酒,買一斤雞爪,我今晚得慶祝慶祝。」

  這一路上,孟靜怡笑的次數,比印象中這幾十年裡的笑容,加起來的都要多。

  她一路都在笑。

  是真的開心。

  ……

  另一邊,陸之律連夜趕往法國。

  甚至連時差都沒倒,就被拉去開會。

  開了一個多小時,甲方那邊的人忽然問:「陸律,這條這邊的證券法能通過嗎?」

  陸之律走了三秒的神。

  直到旁邊的同事掩拳輕咳一聲,用肩膀推了下他:「老大。」

  陸之律回神,看了眼問題,說:「這條可以過。」

  開了兩個多小時下來。

  坐在他身旁的左楊,明顯感覺他狀態不在線,低聲說:「老大,你要不要去補個覺倒下時差?」

  不然,這工作效率夠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