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喬予說那三個字眼,說的很輕鬆,幾乎是脫口而出。
有那麼一瞬間,薄寒時以為出現了幻聽。
「我愛你」這三個字眼,也許對別的情侶來說,表達起來稀鬆平時。
可他和喬予之間,發生了太多變故,也橫亘了太多的愛恨和恩怨,再聽到她說「我愛你」這三個字眼,更多的是沉重。
他們都是內斂至極的人,很少會主動用語言去表達愛意。
能聽到這句,其實更多的是感慨。
電話里的氣氛變得微妙。
喬予有些不好意思了,「沒聽到就算了。我有點困了,想睡了。」
「予予,再說一遍?」
「我不想說了。」
剛才是自然而然的脫口說了出來,現在真讓她一板一眼的說這三個字眼,她還真的說不出口了。
薄寒時沒放過她,很直接的說:「可我想聽。」
喬予難得不配合他,嗓音帶著清淺的笑意,調侃道:「可我現在忽然不想說了,不如等你去R國看我和小相思的時候,我再說給你聽。」
「予予……」
「薄寒時,要是你現在……在我身邊就好了。」
那樣,她就可以抱著他,在他耳邊,面對面的說給他聽。
她現在這樣算戀愛腦嗎?
再聊下去,她真的怕自己一時衝動,連夜趕回帝都,跑到他面前,死死賴著他,再也不想去什麼R國了。
快要掛電話時,薄寒時忽然問:「嚴老的狀況怎麼樣了?」
「還是不太樂觀,在ICU里吊著一口氣,我打算明天走之前,帶著小相思再去看看他。嚴老這樣的好人,應該平平安安的,長命百歲。」
「你很喜歡嚴老?」
他問這話,問的太有歧義。
喬予一下子想歪了,「嚴老的醋你也吃?嚴老是我的救命恩人,幫了我很多,說來也奇怪,我第一次見到嚴老的時候,總覺得一見如故。」
甚至,喬予曾經私心的想過,要是她的親生父親是嚴老這樣的人就好了,喬帆那樣豬狗不如的人不配做父親。
薄寒時安慰她:「嚴老會沒事的。」
等嚴老醒了,他們就能父女相認,團聚。
現在若是告訴喬予這一切的真相,她不可能願意去R國,只會留在旋渦中心裡,被攪的天翻地覆。
到那時,他恐怕護不住她。
一顆解藥。
這一次,他不想再讓喬予去做痛苦的抉擇,他替她做了決定。
喬予困了,聲音倦懶:「那我掛了。」
「嗯。」
「薄寒時,晚安。」
「晚安。」
喬予掛掉電話後,薄寒時握著手機,聽著忙音,坐在書桌前。
過了好久,他對著電話那邊說:「喬予,我愛你。」
無論他們之間發生再多的變故,他也依舊愛她。
七年,無一日不愛。
在漫長的歲月里,那份愛意仿佛恣意生長的藤蔓,爬滿包裹了整顆心臟,再也清除不掉了。
哪怕在恨著時,也不由自主的沉淪,下陷著。
……
天譽別墅。
一串刺耳的電話聲貫穿深濃的夜。
江嶼川似是有什麼感應一般,抓著手機連忙坐在了床邊。
連來電顯示都沒看,便接通了電話。
「餵?」
電話那邊是徐正的聲音:「江總,你妹妹……快不行了。」
「……」
一股巨大的耳鳴聲徘徊,周遭的一切雜音都被屏蔽了。
他感覺整個世界,在瞬間天旋地轉。
「江總?我把地址發給你,你來看她最後一眼吧。」
他大腦嗡嗡作響,張了張嘴唇,一時間竟然發不出聲音來。
他握著手機,強撐著站起來,身形晃了晃,臉上的血色在頃刻褪去,白如紙。
得不到回應,徐正又喊了他一聲:「江總?」
江嶼川緩了好幾秒,才能勉強發出沙啞頹靡的聲音來,「我……知道了。」
車子一路往徐正給的地址狂飆。
他連闖了好幾個紅燈。
到了目的地,江晚已經奄奄一息的躺在那兒,她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好的,皮膚潰爛成肉糜,嘴裡是乾涸的大片血跡,破爛不堪的躺在一片濕濘污水裡。
她伸著手,死死盯著大門的方向,像是心愿未了。
江嶼川一把將她抱進懷裡,「晚晚?你……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江晚攥著他的手臂,眼底憤恨難平。
她舌頭被割了,只能發出「啊啊嗚嗚」粗噶難聽的聲音。
她執拗的盯著江嶼川,拉著他的手,在他手心裡,一筆一划的寫下——
「薄、寒、時。」
是薄寒時把她弄成這樣的。
江嶼川閉了閉眼,眼淚砸下來,「晚晚,當初你就該聽我的話,離薄寒時遠一點,你為什麼就是執迷不悟呢?」
如果她聽他的話,安生一點,怎麼也不會是這個下場。
他早就不止一次的提醒過她,薄寒時心狠手辣,手段雷厲,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人。
江晚又在他掌心寫下兩個字:「報、仇。」
——哥,幫我報仇。
江嶼川雙眼赤紅,將她緊緊抱在懷裡,嗓音哽咽至極:「晚晚,你怎麼到死都不明白,你錯在哪裡?是哥對不起你,如果我好好管教你,你就不會變成今天這樣……」
江晚不死心的拽他衣袖,眼底難平的恨意寫滿了「報仇」的情緒。
可她實在撐不住了,氣息越來越弱。
江嶼川將她一把橫抱起來,往外面沖,「晚晚,哥帶你去醫院,你堅持一下!」
剛到車門邊,江晚攥著他的手,陡然垂了下來。
他抱著她,僵在那兒,一時沒了動作。
「晚晚……」
江晚咽氣了。
可她的雙眼,卻還死死的睜著。
死不瞑目,是最可憐也是最悲哀的。
「晚晚……」
他嘗試著,又低低的喊了她一聲。
可是江晚再也沒了回應。
他僵在寒夜裡,抱著江晚跪在地上,不知凝滯了多久,終是抬手,緩緩撫過她的雙眼。
「晚晚,哥帶你回家,別再任性了。」
……
沈茵是第二天清晨接到電話的。
江嶼川的聲音悲慟至極,沙啞的像是一夜未眠。
她感覺對面的人情緒有些古怪,「江嶼川,你……你怎麼了?」
「晚晚死了。茵茵,你能來陪陪我嗎?」
沈茵心跳猛然一滯。
江晚死了?
是……是薄寒時做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