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池杉坐在一間單人輸液室里，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這點滴掛的有點慢，醫生說這種藥刺激胃，不能太快了。
他又累又煩，索性睡了一小會兒。
歐陽卿則靠著他旁邊的窗台站著，等著，一邊喝咖啡一邊看手機。
突然一個一瘸一拐地跑進來，竟然是唐音。
唐音的臉色又青又紅，開口就是一句：「陸池杉，你是不是有病！」
歐陽卿不明因由，但大為震驚。
他趕緊擺手，然後做了個噓聲的動作，一邊遞眼色一邊小聲說：「他可不是有病唄？否則怎麼來的醫院啊。」
陸池杉本來就沒有睡沉，被唐音尖叫了一聲分分鐘吵醒。
他煩躁地睜開眼，用另一隻手搓了搓眉心，冷聲開口：「你跑這來發什麼瘋？」
唐音咬了下唇，怒沖沖地瞪著陸池杉：「你為什麼要開除林生晚！」
陸池杉先是一愣，滿臉疑惑。但見唐音這幅死活不顧的樣子，心裡越發不爽。
「我想開除誰是我的自由，雖然我不知道誰是林生晚，但既然你現在跳出來叫，回去我就把他找出來。」
這話帶著三分威脅氣氛挑釁，把唐音滿腔火氣推到了定點。
之前陸池杉做那麼多過分的事她都沒有這麼大反應，但這次是因為殃及到了無辜的人。而且聽他現在這個囂張的態度，明明是自己做了過分的事，還這麼蠻不講理？早知道是這樣，唐音還不如任由他過敏腫成豬頭三，也不會屈身餵藥救人！
「陸池杉，你別裝了好麼？林主管有什麼錯？你憑什麼無緣無故開除人家！」
歐陽卿見狀，輕咳兩聲，打手暫停：「那個，不好意思我插句話，林主管不叫林生晚啊，人家叫林晚生。」
唐音臉上一紅，吵架鬧烏龍這種事明顯是會減弱氣勢的。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因為她根本不知道林主管叫什麼名字，剛才也只是在辦公室聽郭頌提了一次，便氣沖沖跑到醫院來找陸池杉對峙了。
但這個插曲一鬧，陸池杉的心情反而好了不少。他用另一隻手拄著下頜，眼神微妙了起來。
他輕哼一聲：「連名字都不記得，就跑出來打抱不平？」
唐音的臉頰更紅了，雙手忍不住在褲線上捏了一把：「你少避重就輕，我昨天才去的客服部，不知道主管的大名有什麼奇怪的？」
一個公司成千上萬號人，除了業務對接特別緊密的，誰能記住所有人本名？
都是什麼總，什麼經理，什麼主管，或者什麼哥什麼姐，小張小李小王。何況林晚生是唐音的直屬主管，唐音又不用直呼人家名字。
所以陸池杉的心情更好了，因為但凡唐音對這個林主管哪怕是有一丟丟意思的，都不可能首先連人家的名字都不打聽吧？
他換了只手拄下巴，眼神從憤怒挑釁，轉變為諱莫如深的調弄。
「你曠工了。」陸池杉直轉話題。
現在是下午四點半，唐音本來應該在工位上接電話的。陸池杉摩挲著手機，故作要打電話查崗的意思。
客服部每個月都會有內部稽查來核定績效，一個月內抽崗三次不合格，基本上就沒有績效獎金了。
這也就是為什麼陸池杉今天中午弄那麼一出鬧劇的原因。
唐音當然不明白陸池杉的心情為什麼這麼喜怒無常，她只當他是在戲弄自己。
她更無所謂了：「我請假了。」
陸池杉最受不了她這幅油鹽不進的表情，眸光驀然一厲，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怒意又開始攢起火苗：「跟你那位林主管麼？你是不是忘了，他很快就不是了。」
唐音輕哼一聲，彎曲了一下受傷的膝蓋。陸池杉的招，她見多了，也拆多了。
「那倒不是，因為我請病假，是來醫院看工傷的。回頭只要把病假單和工傷證明交給人事部備案就行。」
「行。」陸池杉咬牙切齒，「客服部林主管沒有合理安排工作時間和強度，壓縮員工的午休時間，導致員工受傷。我想這個理由，他自己應該也沒話說了。」
「陸總因個人恩怨，挾私報復，不顧員工安全肆意關停電梯設備，不知道董事會知道這件事後，會怎麼想？」唐音真是一步也不讓，看得一旁的歐陽卿目瞪口呆。
「因為我不小心聽到了火警，出於安全考慮才臨時下了這個命令。事後證明，幻聽了，一場誤會。」陸池杉饒有興味地盯著唐音，嘴角勾起不冷不熱的笑。
那一刻，唐音總算是明白了，比起耍無賴，就算她在陸池杉身邊再修煉個五年十年，估計都不是這個男人的對手。
繞來繞去，鬥智鬥法，其實都是浪費時間。唐音深吸一口氣，抬頭盯著陸池杉：「陸總，我們不說這些了，你究竟要怎樣才答應不找林主管的麻煩？」
聞言，陸池杉臉上的表情又難看了幾分。歐陽卿見狀，上前一把掐住陸池杉的輸液管，然後自刀自曝，大叫一聲：「哎哎！別動別動，水不滴了！回血了！護士！」
他扯開嗓子，大呼小叫。趁著護士進來查看，他趁機把唐音拽到一邊，壓低聲音對她說：「你要是真想保林主管不受牽連，唯一要做的就是不要再在老陸面前維護他。」
唐音聽得莫名其妙：「正因為他陸池杉蠻不講理，我才要出來說句公道話。」
她說林主管是唯一一個見到她失勢被下放後，依然沒有對她另眼看待的人。他欣賞她的工作能力，希望她能幫助他一起構建大數據模式的售前接洽系統。
他為人謙遜，彬彬有禮，而且很真誠。這樣的人，唐音是很願意與之共事，甚至深入了解交朋友的。
總不能因為他對自己友善，就平白得罪了陸池杉，遭受這無妄之災麼？
「你告訴陸池杉，如果他的目的是在公司孤立我，那麼大可不必。」唐音對歐陽卿說，「我還有三個月就走了，陸總要是覺得我每個月六萬多的薪資只要在客服部混混日子也可以，那我何樂不為？至於林主管，你告訴他郭總已經把秘書部的李可開掉了，他這個月沒有機動人頭數，再想搞事情，自己去董事會和工會提申請吧。」
說完，唐音轉身就要走。
「哎你等一下！」歐陽卿追上唐音，拽著她的胳膊，把她拉到一邊，「你怎麼就是不明白呢？老陸帶陶萌萌吃大餐，關電梯，查崗，現在又要開除林主管。因為什麼？你覺得是因為什麼？」
唐音眨眨眼，想了一會：「因為他心理變態。」
歐陽卿差點沒吐血：「因為他吃醋了呀！你跟一個男的單獨出去，有說有笑吃麻辣燙，他看著不爽。」
唐音撇撇嘴：「是吃關東煮。」
歐陽卿扶額：「anyway，你連跟你吃飯的人的名字都記錯，我記錯你們吃什麼有關係麼？總之，這些年你什麼時候見過他做這麼幼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