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寒以為對方會掏出手機讓她掃碼,或者她出示二維碼讓對方添加。
男人只是無措地望著她。
溫寒似乎明白了什麼,低頭從包里翻找了片刻,好不容易找到一支簽字筆。
溫寒又拿出一包餐巾紙,打算從中抽出一張時,男人乖乖地把手伸過來。
他示意溫寒寫在他的手掌上。
他手掌寬大,手指修長,卻過分瓷白,像通潤的未經修飾的白玉,看不見青筋,甚至連掌紋都很少。
溫寒愣了一下,男人也意識到了什麼,後悔地想縮回手,卻被溫寒一把攥住。
溫寒握著筆,在他光滑的掌心慢騰騰地寫下十一個數字。
寫完看看還有餘地,便又署上名字。
雖然筆觸在掌心划動,會有酥酥麻麻的癢意,甚至有點痛,可男人的手一動不動。
他垂眸看著溫寒的發頂,她一邊輕輕寫,一邊解釋:「我叫溫寒。」
男人的目光略帶驚異,停留在溫寒的臉上,一刻不肯撤離:「wen......」
溫寒不知道男人到底在想什麼,現在又在念叨什麼,但細細聽來,卻好像是......在模仿她剛剛說的名字。
他是一個很奇怪的男人。
長得很奇怪,打扮很奇怪,說話很奇怪,給她的感覺也......很奇怪。
短短几秒,溫寒的思緒百轉千回,她看著對方簡單乖順沒什麼記憶點的眉眼,以及小心翼翼生怕做錯什麼的舉止。
目光游移,反反覆覆,溫寒像在確認什麼,問:「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他猶豫了一下,拿過溫寒手裡的筆。
他準備寫在自己另一隻手上,可溫寒主動朝他伸出手,就像他剛才一樣。
當男人就著溫寒手掌的高度,弓著背一筆一划認真寫名時,溫寒看著面前男人腦袋上因發旋兒而翹起的一縷頭髮,紅著臉不著痕跡地退後半步,生怕他看出自己心裡的那點旖旎。
她看著男人寫下兩個字:盛夏。
這個名字在溫寒的齒縫裡輕輕碾了一遍。
或許是夏天總有一種泡沫的感覺,乾淨的天空,濃郁的樹木,金燦燦的太陽,這些儘管真實地存在著,卻又像泡沫那樣虛幻。
這個名字讓她不禁想到那個宛如夏天般美好的人。溫寒使勁咬了一下嘴唇,微微的痛感讓她迅速清醒。
「這個名字真好聽。」她誇讚。
頓了頓,她指了指盛夏的手,淺淺一笑:「那你到時候聯繫我就行。」
盛夏喉結來來回回滾動了幾次,最後還是沒說話,沉默地點點頭。
溫寒看著男人臉上的灰和汗,把奶茶塞到他的手裡:「這杯水給你喝吧。」
不等他反駁,溫寒轉身,飛速跑開了,沒回頭。而她也知道,盛夏沒有再追過來,他肯定還站在那裡望著自己。
拐個彎,溫寒確定盛夏看不到自己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可經歷了這段奇遇,一顆心仿佛已經不受控制地飄飄蕩蕩飛了出去。
直到許帆給溫寒發了[寶寶,我到了]的消息,溫寒才回過神,慢悠悠地去接他。
倆人在地鐵站出口相見。
天氣熱,許帆頭上也是一層薄汗,他見到溫寒,便很高興地湊到她身旁,伸長手臂摟住她的腰,親昵地捏了捏。
溫寒的身體稍稍繃緊。不是緊張,而是不自在,不適應。
她試著轉移注意力,淡淡問:「到飯點了,先去吃個飯吧。」
「行啊,寶寶你看想吃什麼。」許帆挺了挺背,這讓他看上去比溫寒高了些,「我都可以,你決定。」
溫寒知道他意思,很輕地聳聳肩:「我上次刷到一家店,評價不錯,去看看吧。」
走到停車場,溫寒從包里拿出車鑰匙,許帆提出:「要不我來開?你休息會兒。」
溫寒笑了笑,拉開駕駛座的車門。
她側過身正要說「不必」,目光越過許帆的肩膀,定了那麼幾秒。
在這幾秒里,溫寒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跟前的許帆身上。她怔怔地注視著某處,像是靈魂暫時被扯出了身體。
許帆好奇地轉頭,看了看背後:「怎麼了? 有什麼東西嗎?」
溫寒迅速收回視線,望向許帆,唇角微微一彎,搖頭:「只是走神了,沒什麼。」
她隨即彎腰坐進車裡。
許帆站在外邊看了溫寒兩秒,見她啟動車子,打開空調,系好安全帶,整套動作一氣呵成。很明顯,她不打算讓他開。
於是,許帆繞到另一邊坐進副駕駛。
溫寒沒有立刻踩油門,她握著方向盤,忍不住又瞥了一眼窗外。
在街口,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可她隔著玻璃,偏偏一眼就看到那個叫盛夏的男人。
他和之前一樣默默地望著她。
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他手裡多了一杯奶茶,粉紅色的奶茶杯和他一身黑色格格不入,整個人都變得有點滑稽和可愛起來。
除了奇怪,溫寒看見他的感覺竟有些熟悉,她覺得自己對這種人應該害怕,可那一瞬的思緒和感受,就像早就經歷過。
要不是盛夏說話實在艱難,溫寒甚至有衝動追問他,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但無論怎樣,溫寒還是打消了「他有點像遊戲裡的夏添」這個念頭,即使他倆的名字有關聯。
夏添長得多精緻啊,宛如一幅濃墨重彩又精雕玉琢的美畫。聲音也是那麼好聽,乾淨清透,溫柔繾綣,是那麼撩人。
溫寒堅信:夏添就是夏添,現實中不會有夏添那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