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夜雨,同樣的時刻,平日裡大亮的天色,今日還有點昏暗,司以雲如往常一樣,起身洗漱,黃鸝為她挽了一個飛仙髻,斜插白玉簪。
她想了想,自己插上幾支鑲金步釵。
早膳是肉羹和四道菜,每一道她都嘗過。
吃完後,她用巾帕擦擦嘴巴,與喜鵲和黃鸝說一會兒話。
直到這一刻,還沒有任何差別。
這時候,因為下過雨,天氣有些涼,她將身上精緻的綾羅紗衣,換成長袖與裙褲,說是能擋擋涼意。
褪去華美紗衣,司以雲依然艷麗,卻不落俗,面相柔和幾分,鳳眸微微挑起,很是溫婉,倒不突兀。
說到衣服,她乍然想起,招來宮人,說要出東宮,去看狐皮。
她出宮門的時候,只帶著喜鵲和黃鸝,身上多餘的包袱,一個都沒有。
無人有疑。
此時,見天已黑,宮女知道事情不簡單,戰戰兢兢說「回太子爺,司良娣什麼都沒帶,她只帶了喜鵲和黃鸝,是不是……」
李燼說「孤知道了,她該是留在母后那,這事不需驚擾別人,你下去吧。」
宮女福身「是。」
坐在紫檀平紋寬椅上,李燼翻著奏摺,「布政司」這三個字落入他眼中,白玉般的指尖,點在那個「司」上。
換身衣服擋涼意?重要的,是輕便吧。
早知道她聰明,倒是沒想到,會擺他一道。
昨夜柔柔弱弱說「妾身不敢不滿」,「妾身聽話」,今天,就敢堂而皇之,於眾目睽睽之下,離開東宮。
司以雲跑了,他卻有種詭異的快感,眼中流轉,如滴墨落入清水,拉開長長的黑色拖尾,狂亂地舞動著,污一池清水。
他閉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氣。
她有本事,就跑遠點,再遠點。
別被他抓到。
哦,李燼睜開眼,再看手上奏摺的「司」字,他眉目舒展,帶著溫柔的笑意,畢竟,司以雲跑不了。
聰明是聰明,不過,人只有聰明,不一定有用。
李燼又想,她怎麼覺得自己跑得了?
「啪」地一聲合上奏摺,李燼眉眼之間含笑,好極了,是這段時日以來,他太慣著她,既然,敞開天窗說明白話沒用……
那也
不能怪他,使別的手段吧。
他給過她機會。
李燼眼尾稍稍一動,他伸手捏捏自己耳垂,揚聲「衛七。」
暗衛於暗處走出,應聲,李燼只問「找到蹤跡了?」
暗衛回「已經找到蛛絲馬跡,不出意外,現在就可以將人抓回來。」
李燼撩起上眼瞼,捏在自己耳垂上的手還沒挪開,他若有所思,把奏摺放在桌上,好似心懷僅有的仁慈,緩緩說
「不用。」
他手上有一些亟需處理的公務,走不開身,如果讓暗衛去抓,好像不夠有意思,所以,等他處理完今明兩日的公務,親自去,豈不是更好。
還有一件事——
「讓她再待一會兒,久一點,」他聲音壓輕,自語「免得,下次還想跑。」
今夜無月,天空烏雲群聚,欲壓天覆地,不見閃電,雷鳴窩在雲層里,一陣又一陣,只消一陣狂風,就能喚雨。
夏雨剛發力第一場,這只是第二場而已。
隨著風,空中卷過一縷冷香,鑽進鼻中,有些熟悉的味道,司以雲頓時有種被攫住呼吸的感覺,她一怔,不由按按鼻樑,才擺脫相似的感覺。
今天,她還是東宮裡盛寵不衰的姬妾。
直到這一刻,她帶著兩個丫鬟,悄悄離開東宮,準備穿過這片山林,就到京城的邊緣。
黑夜給山林蒙上神秘顏色,他們走在其里,沒有說話,只有踩到地上的枯枝,才會發出「咔嚓」的一聲。
終於,他們發現獵人偶爾棲居的茅草屋,喜鵲的聲音被風撕得有點碎「主子,往這邊走。」
司以雲點點頭,黃鸝為她推開木門,她走進屋子裡頭,不知道茅草屋的主人多久不曾歸來,屋子有一股霉味,縈繞在鼻尖。
黃鸝拿出蠟燭,點燃後,她用一根木棍挑開蜘蛛絲,喜鵲則在屋外排查危險,布置小陷阱,防止山獸侵襲。
她們分工明確,且很熟練。
比她這個出逃的正主,要冷靜多。
亦或者說,她們從一開始,就準備好帶司以雲離開東宮。
剛出東宮時,司以雲讓她們把自己頭上的金步釵拔下,送給徘徊在賭坊外的人,那些人定是要拿去當鋪的,到時候,等李燼發現金簪子的線索,也只會追到賭坊,喜
鵲黃鸝問也不問就照做。
她身上只有二兩銀子,喜鵲和黃鸝帶了足夠的銀錢,還有蠟燭、火石、乾糧等必要物品,都塞在她們寬鬆的袍袖裡。
著實不簡單。
司以雲不會把她們兩人當成普通婢女,好歹有情分在,並且她相信她們的為人,所以不多加猜疑。
黃鸝生火,驅散屋裡的陰濕,她收拾出一塊乾淨的地方,忙叫司以雲「主子且坐。」
司以雲整整衣擺,道了聲謝。
喜鵲正好從外頭進來,她手上捧著一些木料樹葉,說「主子怎生說謝。」
司以雲神情複雜,沒立刻揭穿她們。
昨日下過雨,今天的木料樹葉半干不濕,喜鵲已經儘量挑乾淨的、乾燥的,只能先鋪開在地上,等它們散去水分。
喜鵲看出司以雲心情不好,邊說「主子在擔心嗎?」
司以雲沒有避諱,直說「他會不會發火。」
話音剛落,她輕聲補上一句「不過,就是發火,與我何干。」
她想起昨夜李燼的坦白,用那張溫柔得可以欺騙所有人的臉,說著那些話,篤定她會乖乖接受他不是李縉的事實。
可是李燼錯了。
他不知道司以雲離開教坊司,只是為了李縉而已。
李縉不在,她失去再留在東宮的理由。
她倦了,她會待在李縉身邊,即使未來不明晰,她這後半輩子,早就搭給李縉,可是現在換個人,再叫她忍著共事一夫的可能,與別的女子爭風吃醋……
對不起,她做不到。
她只是一個人,人之常情,為了自己喜歡的人,心甘情願讓步,但李燼又是誰?
他是披著李縉皮囊、偽裝著李縉溫柔表象、實際上卻陰狠的男人。
仔細想來,她對李燼,很複雜。
有感激,是李燼,讓她誤以為被李縉深寵,叫她這一年,如夢似幻;有恐懼,他擅長偽裝,但在她眼裡,本性算暴露無遺;有無奈,她為李燼,把其他人推入深淵;也有埋怨,他揭開假象,暴露真實,她無法自欺欺人。
這一年的付出,情與**,繞指柔的意,都是錯的,
和李燼再待在一起,會加深這種可笑的錯誤。
就算是為了李縉……
司以雲盯著火光,隱約中,仿佛再見那白衣
少年,他面容俊雅,如畫中走來,輕輕把玉笛放在唇邊。
下一瞬,她仿若聽到笛聲。
她沒有提起過教坊司的日子,甚至連在腦海里轉過都極少,因為那種日子,並不值得回味。
但每次只要回憶起教坊司,幾乎和笛聲有關。
刻入骨髓,念念不忘。
隨著火苗跳動,她有些失神,黃鸝擔心她還有不舍,拉著喜鵲跪坐下,轉移她的注意,說「主子若有什麼疑惑,便直問吧。」
司以雲抬眼看這對姐妹,她問「你們一早就知道,這個人不是本來的齊王世子李縉?」
喜鵲要開口說什麼,黃鸝按住她,要是這件事由喜鵲來說,她這個話癆沒完沒了,又沒有重點。
因此,她點頭「這件事,奴婢長話短說。」
「其實,我們是世子爺親手培養的暗衛,除了世子爺,幾乎無人知道我們的存在。」
司以雲盯著她們「你們是世子爺的暗衛,」她有些無措,「我把你們當奴才,是我的疏忽,委屈你們。」
她又想到「你們本來叫什麼名,快改回來吧。」
黃鸝說「並非如此,我們是來盡忠的,主子別糾結,名字只是稱呼,自從世子爺過世後,我們就沒有家了……」
黃鸝和喜鵲的神情都有點暗淡。
她們還是習慣稱李縉為世子爺,只因原來的李縉,還是世子時,就去世了。
再次聽到李縉去世的消息,司以雲已經沒有驚訝,只是,心裡像被針扎一下,細細密密的,有些疼。
她要去接受這個事實。
眨眨眼,收起眼角的濕意,她的聲音在屋子裡顯得有點低「那你們知道李縉為何,逝世嗎?」
黃鸝搖頭。
當時,她們與其他九個兄弟姐妹,被世子爺指派到某處執行任務,但是喜鵲生病,黃鸝照顧她,延後到達,沒想到就此逃過一劫,因為其餘九人全死了。
喜鵲還著急回去稟報世子爺,黃鸝比較冷靜,先觀望,這才發現,世子爺雖然表面沒變,性格沒變,但在暗衛這件事上,性情大變。
原來的李縉,對暗衛們如對手足。
那之後的李縉,手下的暗衛換一批,他只是利用暗衛的價值,殘忍又可怖。
喜鵲只當李縉不信任她們,很
是傷心,黃鸝卻敏銳發覺,李縉已經不是本來的李縉。
「我們承過世子爺的恩情,必定要調查清楚這件事,」黃鸝說,「可是,在外流浪好幾年,一直沒有找到突破口,都快放棄,直到發現主子。」
司以雲「我?」
喜鵲這時候憋不住了,插話「主子是從教坊司出來的,當時我和黃鸝,就覺得主子當也是世子爺的受恩人。」
司以雲疑惑「為什麼?」
黃鸝說「因為教坊司。」
司以雲的眼珠中,畫面一下倒退,在她腦海里,從她站在長廊望向江面的視角,緩慢的挪動,直到角度扭轉。
從那艘舟舫上,李縉的視野里,一個小姑娘趴在雕欄上,她身著金色紗衣,鳳眸微斂江天一色,嫵媚動人。
可是,他眼中清澈,半分沒有尋常男人因見到尤物而迸發的奸邪。
他輕笑一聲,墨染的眼中波光瀲灩,拿起笛子,橫放在唇下。
喜鵲曾不解「世子爺,外頭風大,您身子受不起,為何總還站在舟舫上吹笛?」
李縉掩唇咳嗽,他溫柔地笑著,遙遙指著對面的教坊司。
倏地一下,畫面倒回,喜鵲在講述「那時候,世子爺回奴婢,他說,日子苦長,若笛聲能給予任何人一點慰藉,那便足夠。」
「你瞧,教坊司的姑娘,也喜歡笛聲。」
曾是驚鴻照影來。
在司以雲見他時,他亦能看到她。
這一刻,司以雲喉頭哽咽,淚水再禁不住,一滴一滴地奔流直下,一種遲到的痛,裹挾遺憾,幾乎將她壓倒。
她弓著身子,承受這種劇烈的情緒。
她以為自己微不足道,李縉怎麼可能注意到她呢?
現在才知道,她並非自作多情,白衣少年有著世間絕無僅有的慈悲,那曲笛聲,為碌碌蒼生而奏,也為她鳴奏。
他確實是一道光,指引她離開教坊司的沼澤,去追逐他。
可是他走了。
恨只恨我生君卻死,再相見,黃泉一抔土。
司以雲捏著帕子,擦掉湧出的淚水,等到所有情緒慢慢平息,她才緩緩嘆口氣,說「是的,那個人是我。」
黃鸝眼眶也有點紅「主子,我與喜鵲懂你,世子爺待我們,的確如手足。」
「好在,皇天
不負有心人,我們終於見到主子挑奴婢的時候,買通一個即將過世的老婦,我們成為兩姐妹,與主子相遇。」
「可惜這麼久,我們無能為力,難以調查清楚,但至少,要讓主子知道此人並非世子爺。」
「能把世子爺偽冒得如此相像,只有胞弟,他太危險了,我們須得離開,所以借老嬤嬤的口,同主子傳遞一點消息,可是很快,老嬤嬤死了,主子身邊多出許多眼線,我和喜鵲只能一再隱忍。」
喜鵲咬咬牙「這偽冒者,不配用世子爺的名號行事!」
黃鸝猶豫,繼續說「主子或許不知,您的三餐行蹤,都有人盯著,會被匯報給太子爺。」
司以雲一驚「什麼時候……」
李燼為何要盯著她的行蹤?他那樣的人,做什麼都是有恃無恐,只是還有另外一個嚴重的問題
「既然如此,我們的行蹤豈不是暴露了?」
黃鸝說「我們路上布置不少假線索,只要明日離開京畿之地,就能安全。」
司以雲眼眶還是有些紅「辛苦你們。」
喜鵲忙說「主子怎麼和我們客氣,照顧主子,是我們自願的……何況,這世界上,或許也只有我們三個,還在緬懷世子爺。」
司以雲沉沉嘆口氣。
不知何時,外頭下起小雨,淅淅瀝瀝的,很快慢慢變大。
喜鵲看著窗外「我去鋪一下屋頂,免得半夜漏雨。」
司以雲站起來想幫忙,黃鸝忙說「我和喜鵲淋點雨沒什麼,主子不習慣風餐露宿,還是注意身子好。」
若是司以雲生病,倒要給她們添麻煩,她點頭,拿出乾糧與干巾帕,等她們進來,給她們用。
不多時,喜鵲和黃鸝利用周圍的樹葉,鋪好屋頂,急匆匆進門,司以雲也遞上巾帕。
「快脫下衣服,在火前烤。」司以雲拍她們身上的水珠,說。
黃鸝模樣猶豫,喜鵲更是直接別開臉。
司以雲只當她們害羞「都是女子,特殊情況,只能這樣。」
喜鵲和黃鸝低頭拍衣服的水珠「……」
司以雲皺眉,教育她們「別把淋雨不當一回事,你們現在年紀小,敢隨便來,但年齡大了,就知道好受了。」
黃鸝小聲說「主子,其實……」
司以雲「?」
黃鸝「我二十歲了。」
司以雲有些驚訝,她只覺得黃鸝早熟,有時候,猜過她不止十四歲,推己及人,她當時覺得,那老婦急著把孩子送出去,肯定怕她們年紀太大沒人要,才撒謊,卻沒想到,黃鸝已經二十。
她忙看向喜鵲,喜鵲說「奴婢確實是十六,不過,和喜鵲是姐弟。」
司以雲「姐弟?」
他臉頰浮上不太自然的紅暈「小的是男的。」
司以雲「……」
好吧,她倒是沒發現。
但喜鵲說完之後,她才有一種,這個「姑娘」確實個子高了點,聲音低了點,臉英氣了點,胸脯小了點。
妥妥的男性。
當然,也不能因為年紀小,或者性別的緣故,就讓他們繼續穿著濕衣,最後,火堆的兩邊,喜鵲和黃鸝背對著身,換下衣服烤。
等接近子時,喜鵲和黃鸝商量輪流守夜,上半夜是喜鵲守,下半夜是黃鸝。
司以雲閉著眼睛。
這一天的時間,對她來說,好似有一年那麼長,因為知道了許多事,也因為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她睜開眼睛,破漏的茅草屋比不上金碧輝煌的東宮,只是,比起空虛的東宮,這個地方,能填補她心裡的空缺。
她閉上眼睛,在大雨轉小雨中,陷入深深的睡眠。
另一面,山林腳下,李燼持著木骨傘,站在雨中,夜色濃稠得幾乎吞噬他,是雨簾勾勒出他高大的影子,如一團墨色。
周圍濕潤一片,他衣角卻不曾沾濕,在茫茫細雨中,眼睛中一片灰暗。
似是困惑,他側側頭,問身邊暗衛「住在這種山上,很舒服?」
身後的暗衛搖頭,說「回主子,不可能。」
李燼掀掀唇角,是啊,再怎麼樣,有在他身邊好嗎?為什麼要逃到這種深山野林,像一隻被驅逐的鹿呢?
她敢逃,就要負責。
用什麼做懲罰好呢?
他垂眼看著雨水打在草上,濃密的睫毛顫抖,一個瘋狂的念頭占據他的腦海,來回翻騰。
殺了她。
他想殺了她。
就是因為沒有及時取她性命,所以,他沒辦法留住她眼中最完整的崇拜、愛意。
然而下一瞬,李燼的手指掐住掌心,眉頭之間微
微隆起,他呼吸著濕潤微涼的空氣,慢慢平復滿腔的殺意。
罷了,殺不得,那就殺她的好「丫鬟」們吧。
膽敢慫恿主子出逃,這些人,都得死。
雨傘突然抬起,露出他眼中的尖銳,他喉嚨一動「上山。」
就在同一時刻,李燼麾下的暗衛,共四十九個,除了外出執行任務的九個,四十人鑽進林子匆匆上山。
喜鵲猛地睜開眼睛,他察覺不妙,在黃鸝驚訝目光中,他道「有人上山,我們快走。」
黃鸝相信喜鵲,轉身叫起司以雲。
司以雲起來,眼前一片模糊,一聽疑似李燼的人追來,她心裡猛地一跳,臉色煞白,忍住不去想男人陰鷙的目光,道
「我們兵分三路吧。」
這時候不能說她連累喜鵲黃鸝的喪氣話,只能咬唇「能逃出一個是一個。」
黃鸝卻說「主子,讓奴婢和您換一身衣服吧!」
喜鵲說「不,讓小的來。」
司以雲立刻懂了,他們想要假扮她,引走追兵的注意,她搖頭,說「不行,太危險了!」
李燼要抓的人是她,如果發現抓錯人,定會大怒!
沒等她繼續說,黃鸝手腕翻轉,一塊白布巾捂在司以雲臉上,她說了句冒犯,司以雲頓時陷入朦朧昏睡中。
緊張感攥在司以雲心間,好一會兒,聞到山間清澈的、微涼的空氣,她睜開眼睛,發現她趴伏在黃鸝背上。
黃鸝背著她跑在山間,不等她開口,黃鸝說「喜鵲去了。」
「主子放心,喜鵲武功比我好,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
司以雲低頭看身上喜鵲的衣服,淚水順著薄雨,淌進黃鸝脖頸間。
她呢喃「是我對不起你們。」
黃鸝說「別這麼說,我們心甘情願。」
黃鸝忍住淚意,她沒告訴司以雲的是,上山的暗衛是死士,受過十分嚴苛的訓練,喜鵲或許,再也回不來。
司以雲感覺手腳恢復力氣,怕黃鸝浪費太多精力,主動要求下來,一片細雨中,兩人狂奔著,頻繁地回頭,害怕李燼的暗衛突然出現。
好在暗衛沒出現,她們一路跑著,幾乎沒有停過,直到看到出京的山道。
這裡出京城,雖然周邊會有士兵巡邏,還有京畿欄,前途
並不明朗,不過總算,她們擺脫身後追兵。
脫力的喘息聲,在黑夜裡格外明顯。
黃鸝擔憂地看著司以雲「主子還好嗎?」
司以雲臉色有點紅,她搖搖頭,不想讓兩人之間沉入悲傷氛圍,說「嗯,沒事,我尚可,忘了我能踢毽子?」
她並非毫無體力。
只是提起踢毽子,難免又想起喜鵲。
兩人之間還是安靜下來。
黃鸝牽著司以雲的手,說「主子放心,我們一定要過得好好的,有機會,回來營救喜鵲。」
話說起來簡單,可誰也知道這幾乎不可能。
司以雲扯著嘴角笑一笑「嗯。」
從山上眺望遠方,能看到橫臥著的村子,村子沒有火把,很安靜,也就是說,李燼還沒大範圍搜捕她們。
她和黃鸝相視,只要混進這些人群里,就像魚混入大海。
她們一起朝村莊跑,在黎明前的黑夜,躲在村莊外的廟宇里,烤乾衣服,等天亮,她們可以買馬車,或者朝路過的人借一程。
這麼計劃著,兩人都沒有睡意,天亮後,立刻跑到道上。
一聲突兀的聲音由遠及近,是車輪滾過濕潤的山地,陷進去又碾過去的響動。
黃鸝和司以雲朝馬車招手,馬車緩緩停在他們面前,車夫跳下來,問「姑娘們想借一程?」
黃鸝身上帶有蒙汗藥,司以雲不怕遇到歹人,她說「不知道您這邊方便與否,若不方便,我們再看看情況。」
車夫說「這一帶人少,姑娘們是要走,只有我這輛車。」
司以雲和黃鸝對了個神色,她決定「你要多少銀錢?」
車夫搖頭,他像是收到指令,動作一板一眼「不是多少銀錢的問題,姑娘見了車裡的大人,大人方能決定姑娘去留。」
司以雲隱隱察覺不對,她拉著黃鸝的手,說「既然如此,我們不叨擾了。」
說完,兩人同時後撤,車夫卻一個箭步,攔住她們,一臉冷漠「為何不等見過大人再說?」
車夫的異常,讓司以雲心裡猛地緊張起來。
身後,傳來撩開帘子的聲音,很細微,但是她能察覺到,一道目光正落在她後背,從她脖頸瞟過。
一剎那,被盯上的恐懼湧上司以雲心頭。
她頭皮
發麻,饒是這時候,再怎麼抱僥倖,也沒有用。
她狠下心回眼一看,掀開馬車帘子的手如玉質雕琢,露出裡頭那人水墨般刻畫的眉眼。
果然,是他。
耗費一天一夜,他們還是見上面了。
司以雲臉色盡失。
李燼面帶笑意,如三月春風未盡,腳上靴履踩著一樣東西,定睛一看,方能看出那是五花大綁的喜鵲的臉。
「要去哪裡,」李燼盯著她,不達笑意的眼底一片清冷,「我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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