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杜以雲這口氣可真狂,充滿挑釁。

  楚承安舌尖抵了抵上顎,說:「之前你說杜如月怕我,也是編的?」

  杜以雲皺起眉,不答反問:「你以為我以前騙你?」

  楚承安嘴唇抿成一條線,沒說話。

  信任一旦出現裂縫,過往的事也變得可疑起來,包括杜以雲繪聲繪色說杜如月害怕他,他當時信了,如今又覺得疑點重重。

  杜以雲「哼」地一笑,也不解釋:「你覺得是,那就是吧!」

  楚承安捏緊拳頭。

  面對隱隱發怒的楚承安,杜以雲冷笑著把信拿到自己面前,疊成兩半:「侯爺跟著我,無非想看我撕信,那我撕給侯爺看。」

  她手上用力,從信紙中又撕開一道,「哧拉」的一聲,不僅是紙張碎裂,還有她那些不切實際的憧憬。

  杜以雲有點恍惚,沒人願意在喜歡的人面前展露自己嫉妒心作祟的醜惡面。罷了,早就該下定決心斷掉聯繫,是她抱著妄想。

  從撕開的口子裡,她看到楚承安忽的走近。

  說實話,她有一剎那的退縮,但下一瞬,她反過來挺直肩膀,就算身高比不過楚承安,那氣勢上一點不輸給他。

  在她面前三步,楚承安停住步伐,他死死盯著她,似乎想要動作,卻又克制住自己。

  杜以雲卻用細長的手指捏著碎紙,以揚骨灰的氣勢往天上一灑,瀟灑得像碎紙像雪花一樣落在兩人之間,還有楚承安的身上。

  如果說剛剛那些言語是挑釁,那這個動作徹底觸怒楚承安。

  「唔。」杜以雲只覺得眼前一花,她被楚承安一肘子懟到牆上,他手肘蓄力,硬得像石頭,卡在杜以雲脖子處,讓她呼吸不過來。

  杜以雲後腦勺泛疼,嗓音不能發出聲音。

  楚承安從喉頭擠出聲音:「不知好歹。」

  杜以雲微微張開嘴唇,像是在呼吸,卻更像嘲諷。

  兩人四目相對,彼此眸中的冷意仿若能凝成實質,僵持著,直到楚承安冷冰冰的目光落在她的雙唇上。

  她向來紅潤的唇瓣褪點顏色,粉粉的,沒有平日伶牙俐齒的可惡模樣,半開合的嘴巴露出一點貝齒,下唇有一個圓潤的弧度,這般仰著頭,好像在索吻。

  想用拇指惡狠狠碾過她的嘴唇,然後……

  楚承安瞳仁震動,他突然放開杜以雲,自己拉開距離。

  他不明白,他怎麼會有這麼荒唐的想法,一腔怒火倏然被澆滅,騰起來一種別樣的感覺……他根本無法深究這種感覺。

  他一刻也待不下去,閉上眼睛,拂袖離去。

  杜以雲捂著喉嚨,用力呼吸著,楚承安突如其來的轉變讓她有點回不過神。

  腦海里系統才出來客串:「你好欠打啊,男主這都沒上來打死你,算他教養好。」

  以雲回:「不,沒把我打死,也可能是因為喜歡我。」

  系統:「呸,我敢肯定他剛剛都有把你摁死的心了!」

  以雲輕鬆地回:「但他還是沒摁死我。」

  系統簡直敗給以雲了,它納悶:「你說你認個錯能咋地,非要搞得這麼僵,現在把人得罪狠了,我看你白月光任務還怎麼完成,太活該了。」

  以云:「船到橋頭自然直。」

  系統:「我信你個鬼你個糟丫鬟壞得很。」

  杜以雲靠在牆上休息,好一會兒,她一腳深一腳淺地朝杜府走去,直到門口,她才重整姿態,像個無事人進入杜府。

  早晨還晴空萬里的天,不到正午就烏雲凝聚,陰沉沉的,偶爾有一兩聲低低雷鳴。

  杜以雲抬眼望天,小聲嘀咕:「變天了。」

  然而對周鞍來說,侯府內確實變天了,侯爺一臉陰沉得快滴出水來,周鞍事先和老三通過氣,原來侯爺是去質問杜以雲。

  周鞍只能說,杜以雲好大的本事,能這麼精準地挑起侯爺的怒火,真乃能人也。

  他現在跟在侯爺身邊,一句話也不敢說,甚至想屏息把自己完全變成個透明人,然而侯爺還是叫了他的名字:「周鞍。」

  周鞍心裡叫苦,往前踏出一步:「屬下在。」

  楚承安在看部署圖,漆黑的眼珠子在眼底划過,像是看進去了,又像壓根沒看進去,過了會兒,才說:「我的玉佩丟失了。」

  「玉佩是母親留給我的唯一信物,價值五六十兩銀子,是在宮宴上掉的,地點在御花園的亭子。」

  楚承安語速很慢,似乎冷笑了一下,說,「經過調查,當天有宮人看到一個穿著……藕色裙子,柳葉眉、杏兒眼的高挑女子出入御花園的亭子。」

  周鞍斟酌片刻,說:「侯爺是想……」

  楚承安「嘭」地一聲把部署圖合起來,「把我剛剛說的那段話傳下去,送達每個世家,我要找回我的玉佩。」

  周鞍立刻道:「是。」

  他束著手退出侯府書房,抬起手背抹掉額頭的冷汗,呼了口氣,他一下明白,侯爺這麼做是敲打杜府那個膽大包天的丫鬟。

  楚承安根本沒有母親的玉佩,這是他一刻之內杜撰出來的,而他話語裡,就差直指是杜以雲拿了這塊「玉佩」。

  這兩天楚承安想了很多,腦海里都是她,笑著的,怒罵的,一直醞在他心口,讓他心口煩悶不已。

  他有千百種讓杜以雲生不如死的辦法,但最後腦中浮現的,卻是相對平和的。

  他想,他確實大度,杜以雲不是愛財麼,那就體會散財的感覺,正好這個「玉佩」價值是她從他這裡騙去的錢財,一併還回來而已。

  他楚承安不在乎時,十兩二十兩,乃至一百兩都不是事,但是是她失信在前,不怪他這麼做。他倒是好奇她為了錢,會不會求到他這裡來。

  一日之後,武安侯丟了一塊極為重要的玉佩,是在宮宴上被一個女子拿走,這件事很快在各個世家內傳開。

  對此,各個世家反應不同,有的世家以為找到玉佩能攀上武安侯,便出動所有關係找這塊玉佩,有的世家則藉機向侯府送了不少好玉,有的世家則觀望查看武安侯府進一步動向。

  一塊莫須有的玉佩,攪動整個京城世家,所有人都在談它。

  在這些世家中,杜家雖然看起來像是觀望那一隊裡的,但其實它的反應卻格格不入,從杜府大門悄悄落上門閂能看出端倪。

  書房裡,杜夫人說:「老爺,外頭傳的玉佩,我們杜家可能摘不清關係。」

  杜老爺問:「夫人是覺得,偷玉佩的人就在我們杜家?」

  杜夫人有些擔心:「對,侯爺說的這人,太像如月身邊的以雲。」

  杜老爺不太信:「杜家從來沒虧待以雲,她怎麼會去偷侯爺的玉佩?」

  杜夫人說:「這事馬虎不得,宮人說看到穿藕色衣服的女子,嬤嬤發現,當天以雲穿去宮裡的,還真是一身藕色的衣服,還是把以雲叫來問問吧。」

  以雲被其他丫鬟通知到前廳時,還不知道發生什麼,只見杜老爺和夫人坐著,幾個老嬤嬤站在一旁,還有各個大丫鬟,這場面,有點三堂會審的意思。

  等聽到杜夫人這般問,她又好氣又好笑:「回老爺、夫人,奴婢從來沒見過武安侯的玉佩,奴婢又要怎麼去偷玉佩?」

  杜以雲這聲落,立刻有別的丫鬟反駁:「你真沒拿?可是我最近發現你總往府外跑,是不是去銷贓?」

  這丫鬟如此無端端的指責,卻沒人出來為杜以雲說一句話,可見杜以雲平時在府里人緣很差。

  杜以雲也不需要別人偏幫,她瞪那丫鬟一眼:「隔壁柳姥姥能活到一百歲,就是她從來不管閒事。」這是拐彎抹角罵那丫鬟多管閒事。

  那丫鬟一跺腳:「你……」

  杜老爺一抬手:「好了,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正這時,門外另一個丫鬟跑進來,她手上拿著一個花色布包,看起來很沉,她都有點提不動,一進門她就把布包丟在地上。

  以雲臉色稍稍一變,因為這個布包是她攢錢用的,平時都是藏得好好的,現在居然被翻出來。

  那丫鬟一臉激動,道:「老爺,夫人,這是奴婢從以雲房間找出來的,都是銀子!」

  說著她解開布包,露出裡頭大大小小的銀子,粗粗估算,至少得有五十多兩銀子!

  一個丫鬟哪來這麼多銀子?饒是杜府這般寬厚的人家,丫鬟也不可能能有這麼多銀子。

  杜夫人心細如髮,她剎那想到武安侯說玉佩值當五六十兩銀子,當即問杜以云:「這些銀子從哪來的?你怎麼有這麼多銀子?」

  杜以雲盯著姆媽的救命錢,臉上難得露出著急神色:「這些是我平日做繡活賺的錢。」

  丫鬟們對她是同仇敵愾,七嘴八舌:「怎麼可能,再好的繡樣,賣個五十文頂天了,你就是沒日沒夜地繡,也不可能賺這麼多!」

  「就是,把你賣了都不值這麼多錢。」

  「除非你拿什麼貴重東西典當得來。」

  種種證據都指向杜以雲,杜夫人抬手讓丫鬟們安靜下來,她問杜以云:「武安侯的玉佩是不是你拿的?」

  杜以雲臉色一白,她直直跪下,道:「奴婢沒有拿。」

  杜老爺才回過神來,他顫抖著手指指地上的銀子:「不是你拿的,銀子又是怎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