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娘子問得十分露骨,就差直接說:伯府對你有意思,怎麼樣,要進伯府當姨娘嗎?
系統:「原來你說的不想努力是這個?」它差點被震裂三觀:「沒必要沒必要,任務完成不了就去做小妾,你路走窄了。」
當下,杜以雲深深皺起眉頭。
做平睿伯府的姨娘,這是什麼天大的笑話?
換做過去,有人到杜以雲面前說這些,她聽都不會聽,還會極盡所能罵回去,但現在,她面色繃得緊緊的,難得忍住沒有開口。
五姨娘的心腹丫鬟趁機上前,往杜以雲手上放了一袋銀子,暗示:「五姨娘如今有孕在身,需要一個忠於她的人,幫助穩住伯爺的心。你那件五色錦鳥繡得十分好,伯爺很喜歡,你來平睿伯府,姨娘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五姨娘是現在平睿伯府最受寵的女人,她怕自己一懷孕,花心的平睿伯就被別的女人勾走,就萌生養一個小姨娘來勾住平睿伯的想法。
這個小姨娘一得漂亮,二得好控制,杜以雲正好生得一副好樣貌,而且五姨娘調查,知道杜以雲很缺錢,用錢能解決的糾紛都是簡單。
心腹丫鬟有信心讓杜以雲答應,她合攏杜以雲的手,問:「如何?」
杜以雲捏著那袋銀子。
這重量少說也有十兩銀子,這是她繡幾個月五色錦鳥才有的銀兩,現在安安靜靜待在她手心。
擺在她面前的是一條捷徑,她付出年輕美貌,就有唾手可得的財富。
只要有錢,她就不用再擔心姆媽的病,只要有錢,她就能狠狠打那些人的臉,離開杜家她也能過得好。
杜以雲看著那袋子錢,怔愣住,可是一剎那,她好像看到一雙帶著譏諷之意、黑黢黢的眼睛,那是害她如今這副模樣的罪魁禍首。
她遽然回過神來,心裡一陣陣發寒。
平睿伯是什麼人?老色批一個,除了大夫人之外,還娶有四門小妾,這還不夠,他在外頭豢養三四個外室,是多少青樓姑娘的恩客,而他本人吃的是祖上老本,伯位傳給兒子,只剩下個空殼,名聲和京城的臭水溝似的。
過去,杜以雲打從心底里不屑平睿伯府,動搖僅僅是一瞬,她更堅定自己的看法。
她已經夠末路了,難不成還得更低賤?
她應該拿這包錢砸向紅娘子,再狠狠踩在這些錢上,把她們都罵走,讓她們打主意到她身上來!
她雙眼如炬,正打算這麼做,「嗒嗒」馬蹄聲由遠及近,這聲音又急又突兀,吸引所有人的注意,紛紛抬頭向巷口望去。
下一瞬,巷口出現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
男子坐在馬上,猛地一拉繩子,馬匹高高揚起前蹄,他朝幾人斜覷過來時,眉若遠山,目若寒星,樣貌是儒雅的,卻有利劍一般的颯然。不是幾日不見的楚承安還是誰?
杜以雲猛地嚇一跳。
要不是指尖冰冷的銀子提醒她這是現實,她差點以為這是噩夢。
為什麼她到城西這般偏遠的地方,楚承安還找上門來,他想幹什麼?是來笑話她以卵擊石、不自量力的嗎?是來看她現在過得多慘麼?
她下意識想躲回院子,但看到手上的銀子,一下就想到自己的動搖,竟這般僵住。
而楚承安動作極快,在巷外下馬,朝這邊走來。
在看到杜以雲時,他眼中閃爍,驚喜之情躍然臉上,然而落在另外兩人身上,他目光又驟地冰下去。
他越走近,紅娘子越瞧著楚承安器宇軒昂,她和那丫鬟都沒見過侯爺,不認得楚承安,只以為是哪家貴公子。
紅娘子語氣熟絡:「這位爺,您來找以雲姑娘有什麼事?」
楚承安目光落在她們中間那袋銀子上,問:「你們來找她又是什麼事?」
五姨娘的丫鬟絲毫不在乎,說:「這不是我們家爺想納一房小妾,來問問以雲姑娘。」
小妾?楚承安驟然看向杜以雲,好像想一下穿透杜以雲的外表,直接看向她的內心。
杜以雲以為丫鬟不會把話說得這麼直白,這樣的事是能在外人面前講的麼?但伯府出來的丫鬟沒多少恥辱觀,杜以雲被她坑了一道。
如今杜以雲下不來台,她兩眉輕挑,把銀子往她們手裡塞,匆匆往回退,「嘭」地一聲關上院門。
「欸,以雲姑娘!」紅娘子還想拍門,突然被抓住手腕往一旁一推,她差點摔個狗啃屎,正想怒罵,卻對上楚承安的眼神。
那盛怒的眼中,黑色的眼珠子壓著殺人之意,讓紅娘子心裡一咯噔。
那丫鬟本想和楚承安理論,但紅娘子識目,怕真的得罪權貴,拉著丫鬟往後退。
沒一會兒,這方地方又恢復一開始的幽靜,只有楚承安一人。
他一夜沒睡,因為一閉上眼睛,就浮現杜以雲被打得下不來床的悽慘模樣,如今看到杜以雲生龍活虎的,才知道是杜興朝說得誇張。
可是確定杜以雲沒事後,他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全賴那袋銀子,還有杜以雲接過那袋銀子的手。
也是,要不是楚承安親耳聽到,親眼看到,他也不會相信,杜以雲這樣自傲的人,也會接過別人的銀子,去給人當小妾?
這一霎他心底里好像泛起海潮,一波一波浪花翻滾著,實在難以平息,充斥著他的胸膛。
他呆呆站許久,突然的,面前的小破門打開了。
他和杜以雲驚詫的神情對上。
杜以雲原以為外頭這麼安靜,楚承安走了才是,她該出門謀生,結果沒料到,門一打開,她就和楚承安打了個照面。
她正要把門關上,只見楚承安俊逸的眉間浮上焦躁,男人幽深的眸子果然和她所想一樣裝滿質疑。
他劈頭蓋臉問:「你要做妾?為何要這般作踐自己?」
杜以雲捏緊手指,倏然又散了力氣,她心裡兀自較勁,似笑非笑:「我做妾,做哪家的妾,關你什麼事?」
楚承安眉頭一擰。
杜以雲微微昂起臉龐,犟脾氣又發作了,說:「我欠你的錢已經全還完,我也付出你想看到的代價,所以,倒是你要注意分寸,一個大男人沒事來找我作甚,別來打擾我發財。」
她看著楚承安臉色發沉,看來她的話是有氣到楚承安。
這個侯爺心裡指不定覺得她怎麼不識抬舉,她解氣極了,楚承安卻伸出手,她心裡嚇一大跳,猛地往後退一步。
結果昨日一夜雨,地面還有積水,她腳底一個打滑,差點摔倒。
千鈞一髮之際,還是楚承安的大手撈了她一把。
楚承安想都沒想就出手,這個院落里亂糟糟的,他眼角餘光看到杜以雲身後一隻上放的鎬子,如果她剛剛就那樣摔倒,指不定腦袋得砸到鎬子上。
他難免後怕,手掌緊緊攔著那道細腰,卻聽杜以雲一聲「嘶」聲。
楚承安回過神,扶著她站好,碰過她的手掌忽然就很燙……她到底有沒有好好吃飯,為什麼這腰會這麼細,而且還軟。
他垂眼掩飾目中情緒。
可對杜以雲來說,楚承安碰過的地方是疼。
杜以雲挨的那板子是實打實的,她趁著洗澡時用一面小鏡子看過,後背是可怖的青紫,尤其有些紅色的圓點,是杜家板子上帶的圓鐵打出來的。
這幾天她都很小心不要碰到後背,忍著這種疼四處奔波,結果卻被楚承安這般一箍,而且他的手臂不知是什麼做的,竟堅硬如鐵板。
疼,可疼死她了。
真是半條命都疼沒了。
杜以雲疼得有點恍惚,便看楚承安忽然長臂輕舒,一手扶著她的肩膀,另一手穿過她膝蓋彎,將她橫抱起來。
失重感隨之而來,驟然感受到他低沉的呼吸,杜以雲驚呼一聲:「你做什麼!」
「別吵。」楚承安說。
他是行動快於腦子,把杜以雲抱起來,才發覺懷裡的人兒十分柔軟,他壓根不敢往懷裡看,專心朝屋裡走。
兩人離得很近,以雲甚至能聞到男人身上的像是雪松的香味,她臉色一陣發紅,好在楚承安沒看到。
她實在想不懂,她早就沒對楚承安抱有什麼幻象,他既然把她害成這樣,怎麼又來這般惺惺作態?
她杜以雲才不需要別人可憐。
進了屋子,楚承安目不斜視,把她擱在椅子上,
不待他說什麼,杜以雲「啪」地拍開楚承安護著她的手,她語氣中帶著惡意,嗤笑:「侯爺原來還是個愛占便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