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兩人視線對上，祝無新又攥緊了手上的鞭子。
其他人不願意他們起衝突，忙道，「正好顧大人在看著銀樹，我們能偷一會懶。」
「對啊對啊。」
大家都知道祝無新看不起顧舟那一副高傲的樣子，當下打著圓場，想要把人勸走。
祝無新看看大家，嗤笑一聲，轉身就走。
只是。
有人小聲問：「那這些妖族怎麼安置，要不要給他們弄點吃的。」
祝無新回頭瞥了一眼，從雪山下來，這些妖族已經傷痕累累，加上近半個月沒有進食，只是中途用了一些乾糧，如果不是妖族體質好，只怕是早就撐不住了。
可，何必為了這些東西浪費食物？
「你心軟，那把你的糧食分給他們，比如我們高貴無比的顧大人，不就是這樣麼。」
顧舟聞聲抬眼看了一眼祝無新。
被罵的護衛臉色煞白，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其他人見狀立馬調轉態度，「就一群卑賤的奴隸，有什麼資格吃，餓著吧，這次任務比原定時間多用了五天，大人沒怪他們，都已經是寬容大量了。」
「還想要吃，想得美！」
「就是，有種就死了，不然就熬著，等到了營里再說。」
妖族們不敢出聲，厚重的鐵鏈戴在他們身上，捆住了他們的身體，也捆住了他們的妖元。
除了一個阿飛，因為太弱，因為太小，所以才逃過了這個鐵鏈，而他們……
永生都要被這個捆妖鏈束縛。
護衛們簇擁著祝無新走了。
顧舟沒有跟上去，被顧舟救過的兩名護衛，看了看顧舟，可礙於祝無新祝家人的身份，還是走了。
倉房裡，只剩下顧舟跟被遺棄的妖族。
他們都沒有說話。
有咕咕的聲音響了起來，餓得很的妖族，就挖著地上的雪水吃，然而，一塊餅遞了過來。
虎妖抬起頭，厭惡地把餅拍掉，「不，要。」
顧舟一頓，他彎腰把凍得梆硬的餅撿了起來，輕輕地拍了拍，而後咬了一口。
「沒毒。」
眾妖紅了眼眶，顯然是想起了祝無新他們拿包子引誘小孩，最後在包子裡下毒，毒死了三個幼崽的事。
有女子忍不住，掩面哭了起來。
男人們也紅著眼睛。
顧舟吃了一口，就放在了邊上，而後退到了另一邊。
「你也是奴隸，為什麼要幫著他們做壞事，為什麼！」有妖族哭著道。
顧舟垂眸，食不知味地啃著餅，並沒有回答他們。
為了什麼。
沒有為了什麼。
只是身不由己。
想到離開的顧豐，那青年信誓旦旦地告訴自己，「再給我時間，我一定會讓大家回去北川，一定會讓大家離開這裡，再也不受中州束縛。」
可，半年前。
來自顧豐的死訊，徹底擊碎了北川里族的夢。
連顧豐都死了。
他們還有什麼希望。
顧舟覺得自己跟蹲在那裡，茫然不知明日在哪裡的妖族有什麼不一樣。
沒有不一樣。
他們都是奴隸。
顧舟自嘲地笑著，腕間抬起。
手腕內側，一個黑色的印記顯現在上，似乎是感覺到他的叛逆之心，這黑色印記突然亮了一下。
來自心口的啃噬疼痛，叫顧舟臉色白了一瞬，只能快速恢復情緒，不敢動氣。
顧舟閉上眼睛。
緩解這陣疼痛。
「權家那邊種的蠱，在這兩個月，活動得似乎越來越頻繁，難道是因為權家出了什麼變故嗎？」
顧舟不解。
以前也不會隨隨便便就活動，可最近……好似有些不受控制了。
看來，要找個時間再回趟權家。
顧舟是被借調過來的，守著這方權家的人馬，因為城內的權家公子看不上他，就打發他過來看管銀樹搬運工程。
看著這晶瑩透亮，樹身宛若有液體在流動的銀色古樹，顧舟想，怪不得權家跟祝家不惜一切也要在萬獸城搶一方地盤，就這一棵樹內蘊含的天地靈髓，足以叫多少人痴狂。
可明明，妖族們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顧舟眼露自嘲。
男子閉上眼睛。
妖族們也沒有去另一邊叫他，只是隨著外間的風雪越來越大，似乎連房屋都在嘎吱作響。
而風雪裡，有一支小隊，頂著風雪走來。
他們走得不快，在狂風暴雪之中，他們的衣服被風吹得高高揚起，連人的行走都很艱難。
可他們走得十分堅定。
似乎是向著這個方向來的。
又似乎是向著他們來的。
妖族們怔怔地看了出去，顧舟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一同望向了筆直地走向此地的隊伍。
他們一身素色的大衣，與雪地宛若融為一體，可漆黑的長髮與出色的容顏，以及那明顯人族的穿著。
可見是一支冒險小隊。
但。
在他們身上釋放出來的氣息，卻是妖族。
顧舟疑惑，妖族怎麼會來此地。
而此刻，老虎他們卻開始發抖起來，還有克制不住的絕望，因為他們在人群里，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龐。
「是阿飛。」
眾妖開始慌了起來。
「他怎麼回來了，他不是去找妖皇了嗎？」
「還是被人背著回來的。」
「背著他的那個……是人！」
於鮑鮑的氣息，在蘇七他們一眾用了妖靈石的偽裝氣息中，非常顯眼。
於鮑鮑也問過，「為什麼不給我這個石頭。」
蘇七說：「因為現在給你，他（阿飛）就會發現我們是假的了。」
以此藉口，說服了於鮑鮑。
所以他們這行人之中，有人有妖，還有海族，在筆直地往倉房走來的時候，祝無新他們都察覺到了。
「他們想幹什麼？」
祝無新等護衛表情變了一下，明明他們的房屋就在附近，可這一支小隊就筆直地向倉房走了。
對此，東方浮玉替他們回答，「這就是蘇師妹的直覺。」
二十多個房子，蘇七隻選中了最大的那一間，雲牙漂浮在蘇七的靈海。
「去那裡，我嗅到了好東西的味道。」
少女步伐不停。
祝無新他們後知後覺，終於知道拔劍沖了出來，喝問：「你們是誰？膽敢擅闖祝家要地！」
風太大，蘇七努力才聽清楚，她歪頭：「祝家？」
「祝戎的祝嗎？」
風聲送回來了少女的回音，眾人的瞳孔就是一縮。
祝戎。
祝家的玄皇。
「放肆！你個卑賤的妖族，怎能隨意叫出玄皇大人的名諱。」護衛們大聲怒道。
蘇七活動了一下手腕，「問問，既然沒錯，那就不會打錯人了。」
隨著蘇七欺身上前，祝無新被一拳頭猛然打向了倉房，摔在了銀樹身上。
砰然的巨響，叫所有人都愣住了。
少女站在倉房門前，歪頭微笑，「打的就是祝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