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七看向了沐知珩，眼眶微紅，「我會考慮的。」
說完，少女轉身離開。
留下一樣難受的沐知珩。
這日，天晴，風舒。
姜落言在屏風後換衣，洛斐照例守在外面，可屏風外傳來聲音，「你是不是真的要走。」
姜落言一頓，這聲音，不像洛斐。
他穿好衣裳，走過屏風前，就見蹲在地上寫寫畫畫的少女，是蘇七。
少女抬起頭，眼睛紅紅的，似乎要哭。
姜落言臉色一怔，快步上前，「誰欺負你了？」
聲音里不自覺地帶著一絲冷厲。
「這沐家軍營誰敢欺負我，」蘇七聳聳肩，可又馬上低下頭，聲音低落。
「舅舅讓我放你走。」
姜落言一頓。
蘇七的聲音越來越低落。
「南陵老頭快死了，你們父子一場，舅舅說你該回去看看，有些東西，你也該拿回來。雖然我說你不在意，可舅舅說，你受了太多苦，該跟他們要點補償。」
姜落言不出聲，墨仇也來找他說過這件事，可他沒有馬上答應。
可他沒想到，沐知珩也找蘇七談了。
蘇七看向了姜落言，突然伸手抱住他，「我……不想你走。」
姜落言伸手，輕輕地拍著蘇七的背。
蘇七把頭埋在了他懷裡，「我最討厭跟人離別，以前養過一隻寵物，它死了的時候，我也很難受難受。」
姜落言低低笑出來，「你把我當寵物嗎？」
蘇七說：「比寵物更重要一些。」
姜落言揉了揉她的發，「蘇蘇，如果我不走，你打算怎麼安置我。」
蘇七：當然是藏起來。
可是……
她把這句話告訴沐知珩跟墨仇時，這兩人一言難盡地看向她，就是沐言跟嚴書白、莫彭彭都在嘆氣。
「姜落言大好的前程，不能葬送在這裡，你可知道，他到現在還隨母姓，南陵國姓是封，他原名應該叫封落言，可是他姓姜，隨母姓，因為南陵不承認他的血統。」
墨仇氣憤地說。
「當年你的外祖父同意他當質子，也是想著救他一條性命，以他當年在南陵的處境，這個孩子，絕無活到成年的可能。」
「你外祖父本想著，帶他去晉國，到時候在晉國能夠藉助沐家的勢力，照顧他一二，可沒想到，你們沐家後來失勢，這孩子在皇宮裡，也活得很辛苦。」
墨仇告訴蘇七，姜落言這些年活得非常不容易，因為七月胎，他母親生下他就被秘密處死了，南陵皇帝的不承認使得他步步艱難。
他三歲前在南陵一直都是被欺負跟虐待的，是靠著精靈族一族的血脈跟琢光才活下來。
後來來了晉國，入了皇宮，也是受盡了磋磨，姜落言每年都要病上很久。
他能活到成年，所有人都覺得是個奇蹟。
墨仇還在感慨：「我當年知道情況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九歲了，瘦得跟六七歲的什麼似得，可那雙眼睛求生意識很強烈，一身生機無窮，我把他扔進落月森林魔鬼窟，還有各種死亡禁地，這個孩子都能活著走出來，實在是太驚艷我了。」
所以他就越扔越多，越扔越上癮，一直想要挑戰一下這個孩子的極限在哪裡。
可最後發現，姜落言沒有極限。
蘇七當場就發飆了，「墨仇，你等著，我這就把你兒子扔進北境！」
墨仇嚇得一個激靈，立刻說，「我家那孩子不行，比不上他的十分之一，所以你更不能埋沒他啊！」
墨仇痛心疾首。
聽了這人太多的少年事跡，蘇七更是不吭聲，連雲牙都說：「真不如死了好。」
是的。
經歷了那麼多，可姜落言依舊活著，還活著好好的，沒長歪。蘇七怎麼都覺得這個人太好了。
好得不像是這個世間的。
這人間配不上他。
沐知珩雖然找了蘇七，但他並沒有開口，只是讓墨仇叭叭叭地說，可蘇七知道，沐知珩也是這個意思。
他只是不想給自己壓力。
所以聽完了墨仇的話之後，蘇七就直接找過來了，她知道自己該放手。
她也知道自己如果開口讓姜落言留下來。
這個人也會不惜一切留下來。
可怎麼忍心？
墨仇說得對，本來就該是他的東西就該去要回來，南陵老頭那一點父子情分，以這些年的質子生活也早就還清了。
兩人父子情分可以說斷得乾乾淨淨。
但是。
南陵國欠他的，就該還。
蘇七看著姜落言，說出了心裡話，「我想過，把你藏在清修洞府也成，靈紋鐲內也可以，能隨身帶在身邊，但是……」
蘇七搖頭，「我不能這麼對你，你不是寵物，你是姜落言，你是南陵國的皇子，是這個世間僅存的精靈族血脈，是最最聰明跟厲害的姜落言。」
「當然沒我厲害。」
蘇七補充。
姜落言輕笑著，說，「對，蘇蘇最厲害。」
蘇七說：「所以你要回去，拿回你應得的，把你的榮耀，搶回來。」
姜落言思索，「我的榮耀嗎？」
蘇七說：「姓氏這個東西，你想姓什麼都可以，因為不管你姓什麼，你都是姜落言，但是——」
「你想不想姓封是你的事，你可以不要，但別人不能不給，他們沒資格。」
蘇七一字一頓，「誰也沒有資格左右你的人生，他們不配。只能你不要，他們不能不給。」
「姜落言，打起勇氣，去搶回來，我跟洛斐是你的底氣，你做什麼，我們都會支持你。」
姜落言眸光微閃，試探地問：「就算我殺光了南陵皇室？」
蘇七聞聲笑了起來，咬字清晰，「那我幫你一起殺。」
蘇七伸出手，握住了姜落言的掌心，「我可一直都不是什麼好人，人若欺我，我必還之。」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記住這八個字。」
「不管你做什麼，就算是屠了南陵滿城，我也知道，一定是他們欺負了你。」
「你沒錯。」
這重重的三個字，迴蕩在了姜落言的耳邊，讓他久久都沒能回過神，心頭被重重撞擊。
姜落言眼圈通紅，他一把抱住了蘇七。
「你的出生就是個錯誤，你就不該出生在這個世界上，你這個野種！你的出現丟盡了寡人跟南陵皇室的臉！」
「七月胎，哈哈哈，都不知他母妃是從哪裡找上的野男人，懷上的野孩子。」
「你死了多好啊！」
往昔的聲音在一點點地消失，姜落言抱著蘇七，感覺到少女身上傳遞來的溫暖。
上天還是憐憫他的，讓他遇到了這個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