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雙眼緊閉,唇畔還噙著微笑,那顆木靈石,終究是要離體而出。
唐恩弘臨怔怔地站在那裡。
計綠綠還在給他施展靈術,柳萋萋也在努力地修補他的元神,只是沒有用。
唐恩弘臨慢步走到了他面前,元神看見的畫面是黑白的,沒有彩色的。
就是血,也是沒有顏色的。
可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唐恩艾凡的血,是鮮紅的,是刺目的,也是痛苦的。
「不准死。」
他一字一頓,「不准死,你的命是我的。」
他抓著唐恩艾凡的肉身,可拎起來時,才發現那般脆弱,那般破碎。
他甚至不敢再用力,就怕他散架了。
怎麼會這樣。
「你怎麼會愚蠢到被人打成這樣!」
唐恩弘臨怒吼。
因為害怕,所以他的聲音都帶著發抖。
「放下他,放下他!」計綠綠哭著道,「要續著他的心脈,不能斷,只要蘇師妹醒來,他一定有救的!」
禹辛艱難地開口:「沒有用了……他……」
心脈斷了。
茱莉亞也忍不住紅了眼眶,「主人。」
「蘇七……」
唐恩弘臨看向了也像瓷娃娃一樣脆弱的蘇七,於鮑鮑抱著蘇七,比護著自己的命還要緊張。
見到唐恩弘臨看過去,他趕緊把蘇七護在懷裡,他顫聲道:「老大為了轉移空間,已經重傷了,你不能碰她。」
唐恩弘臨攥緊了拳頭,他抬手把磅礴的力量渡入了唐恩艾凡的體內,他抱著唐恩艾凡的肉身慢慢地蹲了下來,從沒有過的那般小心翼翼。
他的聲音冷厲,可又透著一絲顫抖,「不准死。」
玄尊修為強勢地湧入了唐恩艾凡的體內,闖過他體內開始枯竭的經脈,強勢撐開。
而要離體的木靈石,叫唐恩弘臨又按了回去。
他的手心顫抖。
「拜託你,再護一護他。」
他按著唐恩艾凡的心臟,「再護一護他。」
可磅礴的靈氣入體,也如石牛入海,就像是往一具屍體渡靈,根本沒用。
肉身生機已斷。
就是元神也已經破碎。
木靈石又要離體,唐恩弘臨失控,「回去,給我回去!」
茱莉亞哭著道:「主人。」
「滾開!」
唐恩弘臨推開茱莉亞,抓著艾凡的領子,「你說過,你的命只能我要,你不准隨便丟出去。」
「你騙我!」
「你騙了我!」
「唐恩艾凡!」
唐恩弘臨怒聲吼道,可那個人還是沒有睜開眼,他的聲音慢慢變得嗚咽。
「醒過來,我不殺你了,你的眼睛我還給你。」蒙眼巾下的眼眶還是空空蕩蕩,他並沒有把唐恩艾凡的眼睛拿去用,他跪在唐恩艾凡面前。
「我還給你……」
「我不殺你了。」
「這個世間上,只有你跟我一樣,只有你與我呼吸一致,只有你與我一樣心跳一致,我被拋棄了。」
「可你也被拋棄了。」
「哥哥……」
唐恩弘臨大哭出聲,「對不起。」
「該死的是唐恩家族,不是你啊。」
他為什麼到今天才明白。
他們兩個才是這個世間上,唯一相依為命的人啊。
唐恩弘臨崩潰大哭,氣息爆發,席捲過整座森林,就見萬獸驚恐,通天神樹似乎承受不住,嘭然往下坍塌一塊。
眾人變色。
禹辛大聲朝著茱莉亞喝道:「趕緊讓他冷靜下來,這神樹倒塌,我們在這裡的人都會玩完!」
這麼大的震動,也不知道這個空間界穩不穩定。
更別說。
還有一個人在底下閉關呢!
可說話間,神樹又嘭然下降了一些,這棵巨樹本就已經被掏空了,腐朽了。
根本承受不住唐恩弘臨的爆發。
禹辛臉色一寸寸白了,「他這麼搞,肯定要出事。」說話間,就見立足地嘭然下降。
連著整棵神樹也往下倒。
像是大地在下降。
禹辛去看,才發現大地裂開,塌陷。
原來就在根部的口子,越開越大,就像是一個大張的口子。
轟然間,無數東西都往裡頭流,包括他們所在的神樹,也包括方圓十里的所有一切。
禹辛喝道:「快走,這樹要塌下去了。」
說完話,禹辛開始護著眾人撤退,連著本來就在附近的葉京等人也要疏散。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在遠離此地深淵,茱莉亞也在勸著唐恩弘臨。
可唐恩弘臨跪在唐恩艾凡面前嚎啕大哭,怎麼都不肯離開,茱莉亞喊著阿洪過來,也沒能把他帶走。
眼看整個樹都隨著地面的塌陷,已經沉入了地底。
阿洪也著急了,「快走,以主人的修為不會有事的,但你在這裡,你就死定了!」
茱莉亞也大聲哭了起來,「不,主人不走,我也不走。」
她跪在了唐恩弘臨的面前,「我的命是您救的,就永遠是您的僕人,您不走,我就不走。」
唐恩弘臨根本沒有看她,他的目光似乎落在了艾凡的身上,又似乎不在,聲音顫抖而絕望,「又剩下我一個人了。」
「又剩下我了……」
「主人!」
茱莉亞哭道:「您還有我們啊!」
唐恩弘臨低頭跪著,隨著神樹沉入地面,一同消失,於鮑鮑也抱著蘇七,死死地護著蘇七。
禹辛見他們這死樣子,只能先把那嫣帶走,可計綠綠顫聲說,「她也不能移動的啊。」
禹辛見狀,心涼了。
「行,那就一起先下去。」
他只能撐起結界,護著這一行人,燼天跟冥夜、東方浮玉察覺到這邊動靜,瘋狂趕來。
可來遲了一步。
一個個就往下跳。
禹辛破口大罵:「你們給我上去,不然等會怎麼撈我們。」可話音還沒落下,他們已經下來了。
禹辛:「……」
隨著一個又一個結界撐開,撐了一個四層防護,但還是擋不住來自大地之力。
只見泥沙滾落,黑暗襲來,所有人都看著他們被大地吞沒,消失。
葉京跟柳萋萋等人臉色慘白。
而在地下的禹辛,也親眼看著所有的光亮消失,不見了。
地下,深不知道多少米。
禹辛戲謔的聲音響了起來,「行,也算有緣,大家一塊死,也不算寂寞,至少身邊有你們這麼多人呢。」
黑暗之中,燼天跟冥夜、東方浮玉都不出聲,只有禹辛掏出了一顆靈珠,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大家的臉。
「我們不會死。」
於鮑鮑低低地說。
「不會的。」
禹辛戲謔地道:「我們現在可是在地底,還是在深處,便是魏家最能遁地的土修,也不敢往這麼深的地方鑽,你們跟我說,要怎麼上去。」
禹辛已經放棄。
即便等葉京他們挖下來,他們也早就悶死了吧,就是不知道自己的修為能夠閉氣多久。
一個時辰?
還是兩個時辰。
禹辛已經開始在細數死亡倒計時。
但黑暗之中,有腳步聲響起,一聲又一聲,很輕,可又走得很穩定。
禹辛聽得發毛,「幹什麼,這個時候還有心思散步啊?」
可回頭一看,大家都坐在一起呢。
禹辛愣住,「那誰在走?」
眾人亦是一怔,一直沒有動靜的唐恩弘臨突然抬起頭,目光望向了神樹根部。
只見在黑暗之中,有一縷光亮慢慢地靠近了他們。
噠。
噠噠。
帶著腳步聲一起,還有一盞微弱的靈火,禹辛心跳加快,「這……」
明明還在幾百米外,可不過幾步,那個人就已經接近了他們,而靈火映照之下,他們也看清楚了來人。
一身白衣,一頭銀髮,容貌俊美,漂亮得宛若不似凡間之人,手間靈火,像是一盞燈籠。
為他照亮了腳下路。
眾人一怔。
可於鮑鮑哭出了聲。
「姜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