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承謙的聲音不大，但是落在甄月明的耳里，卻是如雷貫耳，讓她覺得腦子瞬間一片空白，只剩下一片眩暈。
本來吵吵鬧鬧的客廳，也瞬間安靜得落針可聞。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甄月明。
頂著眾人的目光，甄月明搖搖欲墜的身子這才勉強站穩，她臉色已經煞白，目光甚至有些驚慌失措地看向了徐承謙。
她不敢相信這話居然是從徐承謙的嘴裡頭說出來的。
明明他們說好的，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然而，徐承謙卻垂下了眼眉，躲避了甄月明的目光。
這個迴避的動作，讓甄月明還在發著抖的身子越發的搖晃起來，一顆心如墜冰窖，冷得她想要劇烈的顫抖。
「孫，孫大人乃是巾幗英雄，不比尋常女子，滿身榮譽，身居高位，她，她怎麼肯甘願給你做妾？」
甄月明穩了穩心神，這才沒讓自己當眾失態，然而，說出口的話，卻已經帶著顫音和破音。
徐承謙抬起眼，他看著甄月明的目光向來溫柔又深情，此時此刻，卻多夾雜了一分不忍。
「你說得對，孫大人這樣的身份地位，不能做妾，所以她想進門，當個平妻。」
這話又如同一道驚雷，從甄月明的頭頂再次轟炸響起，讓甄月明只覺得四肢百骸都被劈中了一般。
她痛得心臟都似乎要痙攣了起來，痛得她呼吸都仿佛停滯了。
太痛了，太痛了。
她好似瀕死了一般，瞬間就喘不過氣來了。
甄月明張開了嘴，想要大口大口地呼吸，想要讓自己僵硬又劇痛的四肢動起來。
但是這一瞬間，她好像被定住了一般，什麼都做不到。
腦子空白一片，無法思考，四肢疼痛到幾乎僵硬麻木，就連最基本的喘氣都做不到了。
「少夫人，少夫人你沒事吧？」青杏剛才去將甄月明的紗帽和披風放好了，她趕到大廳後，恰好聽見徐承謙要將孫大人娶進門當平妻的話，轉頭就見甄月明整個人搖搖晃晃的，幾乎要跌倒在地上。
她急忙扶住了甄月明，著急地呼喊了兩聲。
徐承謙見甄月明整個人瞬間軟倒在青杏的懷中，眼底當即也閃過了一抹緊張和刺痛。
他急忙上前一步，就要拉住了甄月明的手，聲音滿是愧疚道：「月明，你別這樣，孫大人她，她只是要個名分當幌子而已，我們只是做戲，她對我有恩，我只是為了報恩而已，我發誓，我只有你一人，不管是從前還是以後！」
看著徐承謙伸過來的手，甄月明的腦子電石火光一般就閃現了方才孫琦寧離開時對徐承謙溫柔的笑臉還有明顯曖昧的那一句，喚我名字就好——
她僵硬麻木的四肢總算有了一絲力氣，忍不住退後了兩步，避開了徐承謙要伸過來的手。
這個舉動讓徐承謙也當即僵在了原地，他伸出去的手還停頓在半空，顯得尷尬又無措。
徐承謙抬起眼，眼尾有些泛紅，聲音沉啞道：「月明——」
「別碰我。」甄月明終於找回了自己呼吸的頻率和破碎的聲音，咬著唇瓣，搖了搖頭，輕不可聞道，「你知道我不會同意的，這樣荒謬的事情，荒謬的報恩方式，我不會同意的！」
「當初你求娶我的時候我就說過，這輩子，我不會同別的女人分享我的夫君，不管是名分，還是身體，我不同意，我不同意！徐承謙！我不同意！」
說到最後，甄月明破碎的聲音都尖銳了幾分。
「月明，你別激動，你別激動。」徐承謙急忙上前，緊緊抱住了甄月明的腰身，低聲安撫道，「你聽我說，孫大人跟我約法三章，她進門之後，我絕不去她的院子，她有俸祿，院子裡的吃穿用度也不用我們管，她只要一個幌子而已，只是一個幌子！我發誓，我們會跟以前一樣的，沒有任何改變，沒有的，我只有你一個人，不管是身體還是心裡，我永遠只有你一個——」
徐承謙早就料到甄月明是不能同意的，她這個人雖然平日裡頭看著隨和，很多事情都不太計較，但是真的觸碰到她的底線和逆鱗，她比任何女子都要剛烈，不過——
不過他還是努力去說服她，徐承謙一邊低聲發誓，語氣中帶著哀求的意味，一邊緊緊地抱住甄月明，仿佛只要一鬆手，甄月明就能不見一般。
成婚五載，只有她一個人，他不是妥協，也不是被逼的，他是心甘情願的，他愛甄月明，這一點，不可置疑，他很愛很愛她，自然不願意失去她。
聽了徐承謙信誓旦旦的發誓，甄月明只覺得又諷刺，又好笑。
「你保證，你的保證值幾個錢？你當初娶我的時候也保證了，你說你保證只有我一個妻子，沒有通房沒有妾室，不會有別的女人，你保證過一生一世一雙人，你要跟我生同衿死同穴的！」
「但是現在才過了五年，你就要娶平妻，你保證？你現在保證不去她的院子，將來保證不碰她，再保證不跟她生孩子，後面再保證她的孩子不會越過我的孩子去？」
「到了最後，恐怕你只能保證你死了跟我葬在一起了！不，這個你都做不到，你要是死了，你葬在哪裡都由不得你做主，誰叫你要娶兩個妻子呢！」
甄月明猛地推開了徐承謙，反應激烈，聲音顫抖，看著他的雙眸眼底布滿了血絲和不忿。
「月明，我不會的，我絕對不會的——你怎麼能這樣看我，你知道我有多愛你的，你知道的——」對上甄月明仇視的目光，徐承謙心痛如絞，聲音低啞地哀求道。
甄月明搖了搖頭，咬著唇，直到嘗到了唇齒間的血腥味。
「我不會同意的，徐承謙，我最後跟你說一次，我不會同意，這件事，不要再提。」甄月明斬釘截鐵地說道。
徐承謙身子僵硬，雙眸閃過了一絲無奈，他靜靜地看著甄月明，這才緩緩開口。
「我已經答應孫大人了，若是沒有孫大人從中周旋，我要被革職查辦，再下放瓊州，月明，瓊州是什麼地方你不知道嗎？真要下放到瓊州，要不就是你跟著我受苦，要不就是我們夫妻分隔兩地，幫了孫大人，也是幫了我們自己，你冷靜下來，好好想想，好嗎？」
徐承謙十分誠懇地哀求道。
然而，甄月明的臉色沒有絲毫的緩和和鬆動。
她還是堅決地搖了搖頭，毫不猶豫道：「你要革職，我養你，你要下放，我跟你去，我不怕苦。」
徐承謙的目光幾乎要絕望了，他別無他法，噗通一聲，直接跪在了甄月明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