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情愛,誰先動心,誰便先傷心。
除夕夜,迎來了今冬第二場雪,洋洋灑灑飄在夜空里,如飛絮。
醫院食堂特意為值班的醫務人員與住院的病人、家屬開了三桌,菜式很豐盛,每張桌子上都有一隻熱騰騰的火鍋,大家雖然不熟,但不影響好氛圍。
南風胃口不太好,只喝了杯飲料,吃了一點菜,便離席了。路過輸液室,牆上的電視開著,春節聯歡晚會剛剛開始,那裡面焰火璀璨,燈火輝煌,載歌載舞,熱鬧非凡。她在椅子上坐下,看了許久,她不太喜歡看電視,更是很少看這種晚會,或許是太無聊了,醫院裡太靜,這點隔著屏幕的熱鬧,雖不屬於她,卻讓她覺得安心。
「原來你在這裡呀!」一個聲音在門口響起,帶著一絲驚喜。
側頭,南風望著來人,驚訝地說:「陸醫生?你今天不是休假嗎?」
「是呀。」陸江川走過來,挾帶著一股寒涼之氣,肩頭落了些雪花。
「有急診?」
他瞄了眼電視,屏幕上正在表演一台精彩又驚險的雜技,他收回目光,落在她臉上:「不是,我特意來找你的。」
他站在她身邊,逆著光,她微微仰著頭同他說話,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專注的幽暗的眼神像是一張網,密密地將她籠著,她一怔,而後慌亂移開目光,起身。
「是不是有什麼事?」她的聲音有點侷促,其實她心裡知道,能有什麼事?可又不能冷場。
他揚眉:「我找你,一定要有事嗎?」他似是輕嘆了一聲,又似乎沒有,他低低地說:「南風,我只是想見你。」
這一句很輕,像自語,又像低喃。電視裡的雜技表演正好塵埃落定,如雷的掌聲響起,那句輕柔的低語便淹沒在雷動的掌聲里。
南風聽見了,但她慶幸此刻的掌聲。
她側頭,看著電視屏幕,說:「表演得真棒,對吧?」
陸江川傾了傾嘴角,一聲輕柔的嘆息,沒有溢出,便化在了心底。
「你很喜歡看春晚?」他問。
南風說:「算不上。」
「那跟我走。」
南風訝異:「去哪兒?」
見她一臉戒備,陸江川忍不住笑了:「放心好了,不會把你拐賣掉的。來,不會耽誤你很久時間。」
夜雪還在飄灑,卻已轉小,地上已積了厚厚一層雪,天地間白茫茫一片。
他們走到停車坪,陸江川從後備箱裡抱出幾箱東西,南風驚呼:「煙花?」
不會吧……
「醫院裡可以放焰火?」
陸江川將兩箱放到她懷裡,眨眨眼:「我開後門的,噓!」轉身,自己抱起兩箱,「我們去籃球場那邊。」
南風傻眼了,呆呆地抱著煙花跟在他後面,往小籃球場走去。
「咻!」
夜空被突如其來的聲音打破寧靜,一朵朵絢麗的焰火像大蓬大蓬開得濃烈的花朵,撐開在半空中,深紫赤金湛藍明黃翠綠嫣紅,剎那流光,如萬千花樹綻放,又如吹落繁星如雨,斑斕了夜空。
南風仰望著天空,焰火映著她小小的面孔,明明滅滅的光影里,她眸中盪著瀲灩的水光,霧蒙蒙一片。
陸江川的聲音混淆在焰火聲中,輕柔地響起:「不知道你媽媽會不會喜歡?」
她微微側頭,眸中的水光化成水滴,落在腮邊,她笑著:「陸醫生,怎麼辦,我又欠了你好大一份人情。」
他情不自禁抬手,輕輕抹去她的淚痕,語氣寵溺:「傻瓜!」
南風低了低頭,拭去眼淚,嘀咕:「真丟臉,明明很開心的事,我怎麼哭了呢。」
她抬頭,已恢復如常:「這是我見過最美的焰火,真的,很美。我媽媽一定會很喜歡的。謝謝你,陸醫生。」
陸江川沉默微笑,凝視她的眼神里,是濃得化不開的溫柔,還有幾許心疼與憐惜。
父親還在時,每一年的除夕夜,他們都要在院子裡燃放好多好多的焰火,宛如一場焰火盛宴,那是季東海送給趙芸的禮物,她最愛看焰火。
她不過是在閒聊中隨口感嘆了一句,沒想到陸江川竟然記在了心上。她真的好感激好感激。
這是這幾年來,她過過的最溫暖的除夕夜。
她趴在趙芸身上,親吻她的額頭,柔柔地說:「媽媽,新年快樂。」
臨近十二點,謝飛飛打來電話,兩人互道了新年快樂,又閒聊了幾句。剛掛掉,鈴聲又響,南風看也沒看就接起,笑著說:「怎麼,剛掛掉又想我啦?」她以為還是謝飛飛。
那端卻是沉默。
她舉起手機看來電,一怔。
「小不點……」低沉的聲音裡帶著濃濃的疲憊。
南風呆呆的,轉頭看了眼病床上的媽媽,握著手機走出了病房。
「你撒謊,對不對?」傅希境的聲音很輕,仿佛呢喃。「你說你不愛我,你撒謊!我們在一起時,那麼快樂,那麼多美好的回憶。你還記得嗎,有一次我們出了小車禍,你哭得那麼傷心……你怎麼可能不愛我,小不點,你自欺欺人……」
南風屏住呼吸,閉了閉眼,心,狠狠地抽痛了下。她抬手,緊緊捂著嘴,不敢開口,連呼吸都不敢大聲,她怕自己一開口,便一發不可收拾。
「你爸爸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是,你知道的,商場如戰場,我也沒想到……如果當年我能預料到,後來我會遇見你,愛上你……」
「傅希境!」南風惡狠狠地打斷他:「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永遠都沒有辦法抹殺掉!你聽好了,是你害死了我爸爸,我怎麼可能會愛上我的殺父仇人!你少在那裡自以為是!我告訴你,我不愛你,我從來就沒有愛過你,一絲一毫都沒有!我接近你,都是事先設計好的,就是為了報復你!」
說完,她掛掉了電話,而後按了關機鍵。
「啪」一聲,手機掉在了地上。
她沿著牆壁,慢慢地,慢慢地,滑坐在地。
一席話,花光了她所有力氣。
當聽到他提到她爸爸,幾乎是瞬間,那些話,仿佛不受她控制,自動地蹦了出來。
一句抱歉,就可以把一切都抹殺掉嗎?他怎麼可以說得那樣雲淡風輕的?他怎麼可以!
傅希境握著手機,耳畔傳來一遍又一遍「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放下手機,他掏出煙盒,點燃一支,一芒星火映著他寒意籠罩的臉,醫院長廊的窗戶洞開著,窗外白茫茫一片,雪已經停了,凌晨的冷風凌冽灌入,撲在臉上刺痛,卻不及心底的冷。
她的話,字字如刀,刀刀剜心。
原來一切都是虛假,那些俏皮的話,那些明媚的笑,那些甜蜜的親吻,那些動容的眼淚。無數個長夜裡溫暖的擁抱,那些相擁而眠的靜美時光。那些日日夜夜呵。原來都是虛假,一切都只是她演技高明的一場戲。
他覺得自己真蠢啊,簡直是天底下最可笑最愚蠢的男人,任一個小女孩玩弄於鼓掌。
而她唯一的籌碼,是他毫無保留的愛。
這世間情愛,誰先動心,誰便先傷心。
「砰」一聲,玻璃碎裂的聲音響徹在寂靜空蕩的走廊上,一股血腥味飄散在空中,細微的滴答聲,落在地板上,很快,地板上氤氳開一片血色。
手指上的傷口很痛,卻不及心裡的傷。
「阿境哥哥,原來你在這裡呀,鄭爺爺找你呢!馬上就要零點嘍……天吶!你的手怎麼了!」走過來的許芊茉一聲驚叫,眼睛瞪得老大,伸手欲碰觸傅希境的傷口,被他避開,他從她身邊走過去,沒有走向走廊那頭的病房,而是下樓,徑直往護士站去。
這個春節,不只南風一人在醫院裡度過,傅希境也是。
鄭老爺子在除夕前一晚,忽發心肌梗塞,把闔家上下嚇了個半死,原本熱熱鬧鬧的年,瞬間被籠上了愁雲慘澹。雖然搶救及時,可推出手術室,人一直昏睡不醒,醫生說,如果能熬過今晚,便會無恙,如果不能,那麼……
醫生離開病房時讓家屬做好心理準備。
一家人全守在了病床前,沒人敢睡,直到第二天早晨,老爺子總算醒過來了,一屋子人全鬆了口氣。
鄭老爺子望著他們個個面色青黑,哪怕虛弱著,也大手一揮,全趕回家睡覺去了,除了傅希境。
「外公,您感覺怎麼樣?」傅希境在他身邊坐下來。
老爺子揮揮手:「別一臉沮喪的樣子,一時半會死不了!」
傅希境聽到那個字,臉色更沉了。
老爺子指了指旁邊的沙發:「你先去補個眠。」
「我不困。」
老爺子皺眉:「你不困,我困!你杵著在這裡,我怎麼睡!少廢話!」哪怕病著,他說話也是擲地有聲,但到底有點中氣不足,多說了幾個字,便喘著氣。
傅希境怕惹得他再說,自覺地去沙發上補眠了。
隔天,來醫院探病的人便絡繹不絕,開頭老爺子還願意見,到後來一律拒之門外,除了許家的人。
許芊茉像個炮彈一樣衝進來,趴在鄭老爺子身上抱著他就撒嬌地嘟囔:「鄭爺爺,您可嚇壞我啦!」
老爺子雖然精神好點了,但也經不住她這突然一撲,連著哎喲了兩聲。
傅希境走過去,拎小雞似地將她拎開,皺眉輕喝:「外公還病著呢,你不知道輕重啊!」
許芊茉才反應過來一般,吐了吐舌頭,又走過去趴在床邊,癟著嘴說:「對不起喔鄭爺爺,是我實在太擔心您了,弄疼您了嗎?」
老爺子向來疼愛許芊茉,最見不得她受委屈,轉頭呵斥傅希境:「小茉莉又不是故意的,你凶她幹嘛!」又笑呵呵地安慰她:「你鄭爺爺沒事,哪有這麼脆弱!」
「就是就是,我鄭爺爺最硬朗最健康啦!」得到聲援,許芊茉挑釁地轉頭沖傅希境揚眉,做鬼臉。
傅希境面無表情地剛要走出去,卻被老爺子叫住了,無奈,他只得留在了病房,忍受著許芊茉的聒噪。
她坐在床邊,一邊削蘋果一邊同老爺子說話,內容很小女生很無聊,老爺子竟聽得津津有味。傅希境真不明白,他兩個舅舅與一個姨媽都生的是女兒,表姐妹好幾個,老爺子對許家這個小孫女的疼愛甚至超過自己的親孫女。
「小茉莉,過完年你不出國念書了吧?」老爺子樂呵呵地問。
許芊茉說:「不去了。」她眼珠子轉了轉,說:「鄭爺爺,年後我想去阿境哥哥的公司實習,你覺得如何?」說著瞟向了沙發上正埋頭看雜誌的傅希境。
聞言,傅希境猛地抬頭,望向她,眉毛微蹙。他還沒開口拒絕,老爺子竟擅自做主應允了她:「這有什麼問題,你是學GG的吧,讓阿境好好帶你。」
「外公……」
老爺子卻打斷他,揮揮手:「好了,我累了,你送小茉莉回去吧。」然後躺下,閉眼。
傅希境嘴角動了動,到底還是沉默了。
走出病房,傅希境冷著臉,步子邁得飛快,許芊茉小跑追上去,扯了扯他的衣袖:「阿境哥哥,你生氣了呀?」
他生硬地摔開她的手,沉默不言。他冷著臉的樣子太可怕了,她也不敢再說話。
走到醫院門口,才問她:「你開車來沒有?」
她點點頭。
「那好,你自己回家吧。」說完,轉身走了。
「喂!鄭爺爺說讓你送我回家的啊!」她叫道。
傅希境置若罔聞,穿過馬路,很快消失不見。
原本以為許芊茉說要去他公司實習只是說說而已,哪知正月里在飯桌上再次舊事重提,傅希境想也沒想就拒絕,鄭老爺子卻吹鬍子瞪眼睛,說:「我都答應了小茉莉,你讓我言而無信?我這輩子就沒出爾反爾過!」說著一激動就猛烈咳嗽起來。
「阿境,你外公剛剛出院,你是想讓他再住回去麼!」傅希境的小姨伸手為老爺子順氣,一邊瞪了眼他,「不就是在公司安排個位置給小茉莉嘛,多大的事兒!」
傅希境沉著嘴角,沒再說什麼,算是首肯了。
大年初八,許芊茉特意精心打扮過,興奮地跟著他去公司報到。傅希境讓秘書給她在企劃部安排了個位置,從最基層做起。
許芊茉原本以為自己會被安排在傅希境身邊做個助理秘書之類,結果如意算盤落空,整個上午都嘟著嘴,很不開心。臨近中午,她轉念一想,安慰自己,好歹是進了寰宇,離他更近了。午餐時,她興致勃勃地跑到頂層總裁室找傅希境,想邀他一起用餐,卻被秘書告知,他上午開完高層會議,便去了海城,短時間內都不會回來。
她心一沉,嘴角翹得老高,氣得渾身發抖。她再天真,也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仗著鄭爺爺寵她,逼著他妥協讓她進了公司,可他的公司又不只寰宇這一個。
傅希境,算你狠!
她恨恨地轉身,下樓。企劃部一個小破助理,有什麼好做的?真想立即甩手走人,可她不能,誰叫她在面對傅希境的質疑時誇下海口呢,那可是當著鄭許兩家所有長輩親人的面說的,她絕對絕對不會幹不滿三個月就走人!
南風沒想到在上班第一天傅希境便回了公司,這樣也好,免得越拖越久。
她拿著辭職信,敲開了他辦公室的門。
「傅總,這是我的辭職信。違約金我會一分不少地付給公司。」她站在他面前,微微低頭,不敢與他對視。
他像是早已預料到她會有此舉動,接過辭職信,表情淡淡的,說:「按照公司規定,遞交辭職信之後三十天,才能正式辦理離職手續。」
南風咬了咬嘴唇,說:「可以特殊處理嗎?」別說三十天,她三天都待不下去了。
傅希境挑眉:「季小姐,你憑什麼特殊?」
其實問完她就後悔了,這不是自取其辱嗎?
她微微欠身:「我知道了。」
轉身出去,剛坐下,便接到謝飛飛電話,她大概剛從一堆事情中抽身,聲音有點疲憊,問她:「辦完辭職了嗎?」
她握著手機跑去洗手間,才開口:「沒,還要等一個月。」
「咳,沒事啊寶貝,不就三十天嘛,很快的!打起精神來!」謝飛飛安慰她。
兩人又說了幾句,才掛了電話。
南風靠在牆壁上,無力感一陣陣涌過來,像是一張網,緊緊地網住她,讓她逃無可逃。
她還是想得太過天真,以為有了違約金,便可以走得瀟灑。違約金……想到這筆錢,她既心酸又心暖。大年初三,她去謝家拜年,謝飛飛將她拉到臥室里,將一張卡遞給她:「十萬,搞定!」
她驚訝:「你一時半會哪兒湊齊的?問你爸借的?」
謝飛飛擺手:「都答應你不讓他們知道,肯定不會說。」
「那……」
「安啦,不是偷的也不是搶的!」謝飛飛拍了拍她的肩膀,輕鬆毫不在意地說:「我把車給賣了。一朋友正好想買車,看中我這款,4S店一直缺貨呢,我折便宜許多給她,皆大歡喜嘍!」
南風別了別頭,好半晌沒做聲。
「喂,你幹嘛啊!」謝飛飛撞了撞她手臂。「哎,你別這樣啊,我那車開了一年多了,我都厭煩了呢,你知道的,我這人一向喜新厭舊的嘛!正好,賣車的錢除開借你那十萬,還夠我換一輛別的車呢!所以啊,」她攬過她肩膀,「你就不用覺得過意不去啦!」
南風順勢將頭埋進她懷裡,讓淚水無聲肆意流淌。謝飛飛說得那樣雲淡風輕,這份情,在她心裡,卻是千斤重。那不僅僅是一輛車啊,那是她爸爸送給她的生日禮物,是心意,是濃濃的父愛!可她卻為了她……
「飛飛……謝謝……謝謝你……」除了謝謝,她別無表達。
謝飛飛聽到她哽咽的聲音,翻了個白眼,拍著她的肩膀:「快打住,矯情了啊你季南風!」
離開的心思一生,南風便覺得在公司的時間特別難熬,幾乎是數著日曆上的日子度日。林小柔聽說她遞交辭職報告時,特別驚訝,但以她們之間的交情,她自然不會去打聽緣由。奇怪的是,人事部並沒有招聘新的總裁助理來接替她的位置,所以林小柔照常安排工作給她,該怎樣還是怎樣。
周末,南風陪謝飛飛去4S店選車,這兩年謝飛飛把自己寵壞了,才擠了兩天公交就直呼受不了,家離公司太遠,打車太不划算。
她看中一款紅色MINI,張揚得很,很襯她。她手頭的錢不夠付全款,只能辦按揭。
南風有點歉疚。
謝飛飛摸摸她的臉:「這年頭傻子才付全款買車呢!」
謝飛飛開著車子試駕了一圈,回來後南風捂嘴偷笑,湊在謝飛飛耳邊說:「你聽說過一句話沒,人都說MINI是著名二奶車!」
謝飛飛眉一揚:「我自個兒包養自個,怎樣?」
南風趴在她肩頭笑得更歡了,沖她直豎大拇指。目光忽然一滯,唇邊笑意遁去。
謝飛飛覺察到她的異樣,扭頭問她:「怎麼了?」順著她視線往後看,呼吸一窒。
幾步之遙,一名銷售顧問正聲情並茂地為站他身邊的兩名顧客介紹著寶馬最新款車系。
那男顧客眼神中掩飾不住對豪車的炙熱光芒,那女顧客穿著略寬鬆的羽絨服,室內溫度高,扣子解開,露出裡面的羊絨裙子,看得出腹部微隆,她的手指不時撫上腹部,神色柔和,挽著身邊男人的手,仰頭問他:「揚,我覺得這款不錯,你覺得怎樣?」
男人側頭看她,神色溫柔至極,嘴角噙著寵溺的笑:「老婆大人喜歡就好!」
銷售代表面色一喜,忙說:「先生太太,要不我們先去試駕,感受一下,如何?」
男人點頭:「好。」
轉身,看到了謝飛飛與南風,他愣了下,然後牽著身邊女子的手走過去:「飛飛,這麼巧?你買車?」
謝飛飛牽動嘴角:「是啊,真巧。」
周揚為她介紹:「我老婆程韻,上次婚禮上見過的。」又指著她說:「這是謝飛飛,以前我們是鄰居,認識很多年了。」
呵呵,只是老鄰居啊……
謝飛飛介紹了南風。
寒暄了幾句,程韻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啊兩位,我身子現在不太方便,站久了覺得累,想早點把買車手續辦了,我們先去試駕了,失陪。」
謝飛飛目光飛快掠過她的腹部,笑著點頭:「再見。」
等周揚跟程韻一轉身,謝飛飛臉上的笑容瞬間垮掉,南風握了握她的手,輕聲說:「沒事吧?」
「能有什麼事?」她反問。
南風在心裡輕嘆。
「走,我們辦手續去!」她朝銷售顧問走去。
「小不點!」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在她們身後響起,南風愣了愣,眉頭微皺,但沒轉身,腳步跟上謝飛飛。
「季南風!」那聲音更近了,聲音主人已快步走到她身側,「真是你呀,哥哥喊你呢,你真沒良心,竟然裝作沒聽到!」
顧恆止那張永遠笑嘻嘻的臉湊到她面前,南風閉了閉眼,心想,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呀?熟人你方唱罷我登場!
她側身,畢恭畢敬地打招呼:「顧總。」
顧恆止主要負責恆盛建築公司,在恆盛地產掛了總經理的名,但很少出現在公司,只高層會議時他現身,他們打過幾次照面,但幾乎沒有閒談。
跟傅希境相關的人,她並不想過多接觸。
顧恆止皺了皺眉,不滿地說:「用不用這麼生分啊?我又不是你頂頭上司,更何況現在是下班時間。你買車?」
南風搖頭:「不是我,是我朋友。」她轉頭望了眼正跟銷售顧問低聲交談的謝飛飛。
謝飛飛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回頭望過來,見她身邊站了個男人,眉毛蹙了蹙,折身走過來。
顧恆止忽然低頭,湊近南風耳邊,輕笑著說:「你朋友有主了沒?」不等她回答,又說:「有也沒關係。」
南風不客氣地狠剜了他一眼:「死心吧你!」
顧恆止雖然沒在恆盛地產坐班,但有句話說,人不在江湖,江湖卻有他的傳說。這種茶水間的八卦傳說,一般好不到哪兒去,顧恆止花花公子的名聲,早就在公司里不脛而走。沒辦法,每個公司總有那麼幾個妄想著攀高枝的花痴女。
「南風,你朋友?」謝飛飛問。
南風撇撇嘴,說:「上司。」
顧恆止伸出手自報家門,唇角揚起一抹自認顛倒眾生的笑:「你好,顧恆止。」
謝飛飛眼皮都沒有動一下,禮貌地伸手與他虛碰了下:「謝飛飛。」然後側身對南風說:「你陪我去辦手續,還是在這裡等我?」
「我陪你去。」南風忙說。
顧恆止有點訕訕地收回手,指間還殘留著謝飛飛涼涼的溫度,如同她這個人一般。
他摸了摸鼻尖,說:「謝小姐看中了哪款車?這邊的總經理是我朋友,我讓他給個最低折扣。」
謝飛飛說:「謝謝,可是不用麻煩了。」她看得出,南風似乎不想跟這個人過多牽扯,雖然折扣誘人,但她不想欠這個人情。
「不麻煩的,舉手之勞。」顧恆止說。
她還沒開口,南風已搶先道:「真不用了,顧總,謝謝你好意。我們先走了,再見!」她拉著謝飛飛快步離開,走了幾步,低聲說:「他跟傅希境是髮小。」
原來如此。
謝飛飛瞭然點頭。
她們去辦手續,填寫完資料,正打算去結算首付款,銷售顧問忽然站起身,恭敬地喊了聲:「李總!」
南風抬頭,來人三十歲左右,一身西裝革履,輕聲吩咐那名銷售顧問:「去幫謝小姐重新拿一張單子計算。」他說了個折扣,絕對的最低價。又轉頭沖南風與謝飛飛打招呼,一人給了張名片,微笑著說:「原來是顧少的朋友,怎麼不早說。以後要買車直接給我打個電話就行。」
南風與謝飛飛無聲交換了個眼神,彼此心裡哀嘆了一聲。
這份人情,到底還是欠下了。
事已至此,這麼主動熱情送上來的折扣,不要是傻子!謝飛飛反而心安了,辦完手續,拉著南風去吃日本料理。
「就當是賺的,盡情吃!」她點了一大桌子,還專挑貴的點,三文魚、刺身等等,又燙了壺清酒,兩人對飲。
在謝飛飛的世界裡,難過時,美食美酒,是最好的治癒。
南風知道她心裡不痛快,陪她喝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