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港市的水鄉如同棋盤般布局,相當廣闊,以至於就算有龍雯的指引,張曉凡也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找到了路。
現在還不過下午四點,大多數參與水鄉活動的人家甚至還沒來得及出河,但是遠處的長河上,已經可以看見幾艘零星的漁船。
「那就是我家的船!」
車子剛剛停到岸邊還沒停穩,龍雯便急切的打開車門跑了出去,張曉凡等人也只能迅速跟上。
長河的碼頭之前還保留著墨港集團的哨卡以及門禁,負責看守碼頭的幾名保安見有人過來,第一時間提起了警備,但是當他們看見一身西裝的龍雯後,便紛紛陷入了錯愕當中。
「龍總?您不是剛剛跟董事長出船嗎?這、這是怎麼回事?!」
龍雯本來現在就著急,面對那些保安自然也懶得解釋或者裝出什麼鎮定的樣子,直接暴躁的大喊道:
「滾開!我有急事!馬上讓我們過去!」
保安人都傻了,一個個噤若寒蟬,完全不敢阻攔,而龍雯二話不說就已經推開柵欄跑了過去,張曉凡趁著保安們還一片混亂便立刻跟上,順利闖過了哨卡區。
「那裡,那裡還有一艘船!」
龍雯急不可耐的跳上了碼頭上僅剩下的一艘油船,但很快她便傻了眼,因為她根本不會操縱,連怎麼發動都不清楚。
好在張曉凡等人緊隨其後跳了上去,張曉凡掌舵,何偉奇發動,孔淑雲鬆開纜繩,不到十秒鐘,油船便直接開出了碼頭。
朝著唯一的方向,眾人將馬力發動到了極限,很快便逼近了已經駛出長河港區的那些船隻。
龍家的船最為顯眼,巨大的船身塗著一層嶄新的紅色防水漆,船身上還寫了個濃墨重筆的龍字,彰顯著他們一家在本地乃至整個省東的威望。
但是在開啟靈視之後,張曉凡已然看到了相當不妙的一幕。
因為活動以及儀式流程,巨大的龍家旗艦上此刻只有龍駒河父女兩人,其他的保鏢則分別坐在其他的船上,守衛在旗艦四周。
而龍駒河本人則正獨自盤腿坐在船頭,閉著眼睛,潛心為墨港市水鄉的未來祈禱著,旁邊甚至還堆滿了不少獻給長河水鄉的祭品,堪稱滿滿當當。
至於龍舞已經站在了龍駒河身後,手心向後,不時閃過一絲微弱的寒芒。
那是一個極為精巧袖珍的注射器針頭,伴隨著龍舞緊張而又帶著一絲期待的表情,正在一步步朝龍駒河靠近。
不管那注射器里裝載著什麼藥物,只要偽造出龍駒河墜河而死的假象,龍舞就能完美脫身,隨後憑藉著她在墨港集團內的勢力和經營正式上位。
果然和張曉凡想的一樣,龍駒河就是龍舞面前唯一的障礙!
「不好!快來不及了!龍雯,用最大的聲音喊你爹,快!」
「喊?」龍雯渾身顫抖,「該怎麼喊?」
「你連怎麼叫你爸都不知道嗎?」
因為周圍人太多,所以張曉凡一時間也沒法自己衝過去,只能著急的喊道:「快啊!」
她隨即才眺望著河面,壓制住恐懼,隨後,長吸了一口氣。
事情緊急,龍雯終於拋開了膽怯和顧慮,竭盡全力的大聲喊道:
「爸!當心啊,爸!!」
靈視的視野當中,龍駒河總算是狐疑的抬起了頭,隨後才朝著這邊看了過來。
而龍舞則滿臉駭然,下意識的扔掉了手裡的注射器,隨著勁風吹過,直接掉到了奔騰的河水中,馬上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張艷麗的臉上,此刻露出來的表情是人能想像到的最扭曲的震驚。
危機就此解除,當然,張曉凡知道,真正麻煩的事情還在後面。
一分多鐘後,張曉凡等人的船終於靠近了龍家的旗艦,龍雯因為剛剛的事情淚流滿面,也不知道是高興父親逃過一劫,還是單純的被嚇成這樣。
但是龍駒河的憤怒則顯然只有一個原因,面對龍雯,他怒不可遏:「你怎麼會開船出來?我應該已經讓你在家裡閉門思過了才對!而且他們幾個又是怎麼回事?!」
龍雯擦乾眼淚,剛想解釋,但是龍舞馬上便警惕的擋在了龍駒河面前。
「爸,當心!」龍舞瞪著眼睛,「這些人可能來者不善!你們還愣著幹什麼!趕緊來保護董事長!」
四周那些漁船上待命的保鏢們紛紛靠了過來,雖然他們對於龍家的家事也感到很是棘手,但畢竟是龍舞的命令,他們也只能將張曉凡等人的漁船包圍了起來,警惕的虎視眈眈。
來者不善?這話讓張曉凡都吃了一驚,隨即才意識到龍舞這是在倒打一耙。
「不是這樣的!爸!」龍雯慌張的解釋,「我們是來救您的!」
「救我?」龍駒河緊皺眉頭,「這是什麼意思?」
然而龍舞馬上便打算了兩人的對話:「別被他們給騙了,爸!這幾個寧家的人怕是因為昨天沒談攏,今天乾脆想要趁水鄉活動對您不利,連姐姐都被他們給利用了!」
「你放屁!」孔淑雲急不可耐的跳了出來,氣的臉色發白,「想殺你爹的明明是你自己!是你勾結新維水產打算出賣墨港市的利益,才要下這種死手!」
張曉凡也立刻接話:「沒錯,龍董事長,我們剛從新維水產回來,這話絕對是真的。」
龍駒河已經顯現出錯愕的表情,但龍舞顯然不打算就此認輸。
「你們就算血口噴人也得找個好點的理由,污衊別人的父女之情,挑撥離間,你們的手段怎麼就這麼下作!」
龍舞反應的很是激烈:「爸,這些人絕對是在撒謊!我怎麼可能對您有這種想法?」
要讓一個父親去懷疑自己珍愛的女兒本身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從開始這場對峙的時候,張曉凡便意識到僅靠自己幾人難以扭轉局勢。
唯一能指望的,只有龍雯。
「姐姐,你到底在幹什麼?」
龍舞隨即才將惡狠狠的眼神投向了龍雯:「難道你打算幫著這些外人來污衊我嗎?!」
龍雯渾身顫抖,不敢直視龍舞瞪大的眼睛和發怒的表情,因為這已經形成了她的條件反射。
從小到大,每當她和龍舞起了矛盾,父母一定偏向妹妹,一旦龍舞指責自己做了錯事,不管是不是跟自己有關,受罰的人也總是自己。
她一直被妹妹壓制,一直不敢抬頭,一直唯唯諾諾,從過去,直到現在,本該都是這樣。
但唯有這一瞬間,龍雯咬緊牙關,抬起了頭。
「爸,他們說的是真的!」
龍雯緊盯著妹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我可以作證,龍舞和新維水產有不可告人的勾結,而且為了排除障礙,龍舞也在意圖謀害您!」
龍舞駭然的看著他,看著自己的雙胞胎姐姐。
明明已經一起度過了二十多年的歲月,但是她仿佛今天,才第一次真正認識這個親生姐姐。
而對於龍駒河而言,此時此刻,他面臨的是極為嚴峻的事態:他的一個女兒,正在用最惡劣的罪名,來指控另一個女兒。
「龍舞?」龍駒河錯愕的看向了她,「你姐姐說的,是不是真的?」
「當然不是!」
龍舞回頭的瞬間滿眼血絲:「爸!您了解龍雯,她一直都是這樣,不學無術,不求上進!品性從小到大都這麼惡劣,您還不清楚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她絕對是因為嫉妒我,才會跟這些人合謀污衊我,想讓您更看重她!」
龍舞的視線逐漸惡毒起來,短髮被河灣上的狂風吹亂,更讓她顯得有些猙獰:「或者,她乾脆是打算勾結外人,讓我們父女倆神不知鬼不覺的一起死在這裡。從今往後,她就能繼承龍家的產業了,不是嗎?」
龍雯臉色蒼白,或許在過去她曾經遭到過無數非議,無數指責和痛斥,但從來都沒有哪一次像今天這樣,讓她心如刀絞,肝腸寸斷。
「不是這樣的!」龍雯嘴唇哆嗦,不自覺的留下了眼淚,「不是這樣的,爸,我......」
龍舞俯視著龍雯,露出了勝利般的嘲笑:「你看,她,他連話都說不出來,像這種吃裡扒外的廢物,留在家裡也只會讓我們蒙羞而已,您難道不是這樣想的嗎?」
孔淑雲氣的滿腦門充血,一向以才女自居的她甚至都已經忍不住擼著袖子打算上前動手。
但張曉凡攔住了她,無奈的搖了搖頭。
因為張曉凡知道,從龍駒河看向這一邊開始,勝負就已經確定了。
四周的不少漁船都在因為好奇而警惕的靠了過來,不過看到情況不對勁之後,便圍在了周圍。
而龍駒河的目光中則充斥著憤怒和失望:「龍雯,以前我還認為你只是性格懦弱而已,為人至少沒有問題。」
「可是今天,你太讓我失望了。」
龍雯已然說不出話來,只能是低著頭,泣不成聲。
「你走吧,隨你去哪裡,但我不准你再回墨港市,從今以後,我不再是你的父親,你也不再是我的女兒。」
龍駒河最後沉痛的背過身去,而龍舞則極力壓抑著內心的雀躍之情,嘲諷的說道:
「聽見沒有,爸已經給了你充分的機會,讓你還能體面的離開墨港市,跟你的外人朋友們滾吧,這裡沒有你的容身之地了!」
都結束了,張曉凡等人在墨港市漁民們的注視下轉身離開,龍雯也和他們一起,不再回頭。
河灣之中之剩下了一片沉寂,以及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從上岸到上車,一直到開回酒店,全程龍雯都沒有說話,只是目光渙散的看著窗外。
孔淑雲想要說些什麼,卻也無從開口,張曉凡則是直視著前方,良久,才嘆了口氣。
因為龍駒河已經下令要求張曉凡等人離開墨港市,所以很快他也選擇搬離了酒店,暫時在墨港市遠郊的鄉下租了一家鄉村別墅莊園,暫時安頓在那裡,打算先看清局勢再做行動。
同時,張曉凡還不忘向龍雯保證,自己絕對會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