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皆有情。
哪怕是被人看作無情冷血的灰狼，也不例外。
只是很多時候，人們並不理解它們表達感情的方式罷了。
就好比王晨此時的境遇。
倘若他沒有聽過爺爺講的故事，恐怕並不知道，公狼贈牙，乃是把他認作朋友的意思。
這種事情，若不是親身經歷，恐怕沒人會相信，人竟然可以與狼成為朋友。
不過，王晨沒準備讓別人相信，因為他壓根就不準備把這事說出去。
將狼牙揣進兜里之後，他又從爛掉的衣服上扯下一個布條裹在了自己胳膊處的傷口上。
夏日的傷口很容易發炎，雖然並不深，但若是不處理，也會給王晨造成很多的困擾。
包紮完畢後，他抱起了地上的小狼崽。
王晨依舊想不通母狼把小狼崽留下的用意。
他不知道母狼是將小狼崽送給了他，還是暫時讓他照料。
但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他已經跟狼成了朋友，不管是哪一種，他都會悉心照顧這小狼崽。
況且，就算沒有這些事情，他也不會坐視不管。
醫者仁心，這再怎麼說，也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呢。
小狼崽可能是吃飽了，也可能是感受到自己脫離了危險，被王晨抱起之後，便趴在他的懷裡沉沉睡去。
王晨笑著看了看它，又張望了一會兒灰狼離開的方向，而後便奔著山下而去。
本來王晨是想將小狼崽先交給李倩照料的，但路過張虎家的時候，發現他們已經熄燈關門了。
一番思索之後，他前往了楊寡婦家的空房子裡。
他尋來一個紙箱，簡單的鋪了些東西之後，將小狼崽放到了裡面。
瞧著依舊在沉睡的小狼崽，王晨笑道：「你且先在這裡待一晚上，等明天我處理好全柱叔的後事就來找你。」
說完，他將箱蓋合攏，在留有空隙的情況下，將幾塊小木板壓在了上面，也是避免小狼崽跳出來走丟。
待這一切都做完之後，王晨騎車回到了張彤的家裡。
張彤家的幾個親戚住在屋子裡，而王晨則是與張彤守在靈棚。
張彤很傷心，沒了往日裡的活潑勁，瞧著她眼淚都流乾的樣子，王晨也不知該怎麼勸慰。
其實，他明白，這個時候說什麼話都是蒼白無力的。
索性，倒不如任由她發泄。
哭，是釋放情緒最直接也最簡單的方式。
村裡的風俗很複雜，出殯前一晚的守靈，並不完全在棺材旁守著，還有一些事情是必須做的。
其中有三件事情，最為重要。
一，『送牛馬』！
關於這個風俗，村裡有兩種不同的說法。
一種是，人死出殯前，會有鬼差前來鎖魂，而鬼差則就是傳聞中的牛頭馬面。
牛頭馬面並不是兩個都來，而是分性別，比如死的是女人，那來的就是馬面，老人說，女人屬陰，馬面屬陽，一陰一陽才能踏上黃泉。
相反的，如果死的是男人，那來的就是牛頭，男人屬陽，牛頭屬陰，這便也是一陰一陽。
另外一個說法，與上一個有些相似，相同之處是都採用了一陰一陽的原理，不同的是，牛馬並不是來鎖魂的，而是去送魂的。
這兩個說法中的牛馬，都是用紙糊的那種。
不管是哪個說法，都是男人死了燒紙牛，女人死了燒紙馬。
而送牛馬的過程，也就牽扯到了第二個風俗，也就是冥路。
所謂冥路，便是準備一些木屑，上面澆上一些汽油，按照出殯的規定路線，沿路撒上，並點燃。
這樣一來，道路兩邊就形成了一道火焰，照亮了送牛馬的道路。
而這兩個說法，中是有些小細節的。
比如，冥路的長度是九十九步，燒牛馬的地方必須在第一百步上。
而在燒之前，必須得用高粱杆搭起一個小橋，老人說那個橋便就是神話故事中的奈何橋。
午夜十二點零一分。
王晨將攪拌好的汽油木屑混合物放到了門口。
轉身走進裡面，將紙糊的牛放到了棺材旁邊。
而張彤，則是先在棺材前上香，接著，拿著一個盛有水和乾草的盆子在牛頭嘴下面晃動幾下，寓意讓牛吃飽了帶她父親上路。
當香燃至一半之後，她輕拍一下棺材，口中呢喃『爸爸上路了。』
待三聲之後，由她牽著紙牛向外走去。
王晨走在她的前面，沿路點燃汽油和木屑的混合物。
走出九十九步後，王晨停下。
將事先準備好的高粱杆拿出來，搭了一個很簡易的小橋。
當他剛完事的時候，張彤牽著紙牛也走了過來。
她將紙牛放到橋前，雙膝跪下後，邊燒紙邊哭泣。
接下來的步驟，應該是燒過紙之後，將紙牛與小橋一併燒掉。
可是，不論王晨和張彤怎麼點火，那紙牛就是點不著，要麼是被風吹滅了，要麼是剛點燃紙牛摔倒撞滅了。
儘管是親爹，但看到這樣的場景，張彤還是嚇得小臉煞白。
「晨哥哥，這……這是怎麼回事？」
王晨嘴角扯動了兩下，儘管他是個無神論者，遇到此時的場景，也頗有一種毛骨悚然，背後發涼的感覺。
不過，他是個男人。
哪怕再怕，此時也得站出來，更何況，事情總要解決的嘛。
他想了想問道：「咱們期間是不是有哪個環節出錯誤了？」
張彤顫顫巍巍的說道：「不會啊，都是按照李老爺子的吩咐來做的。」
王晨撓了撓頭：「那可能是全柱叔死之前沒能見到你們，有些不捨得吧。」
「那……那該咋辦？」張彤小臉煞白的嘟囔道：「儘管我也不希望我爸就這麼離開，但李爺爺說了，若是送不走出了差錯，那家裡肯定會不安生的。對我和我媽，以及我爸都沒有好處。」
王晨皺眉苦思了一下：「你跪下，好好跟你爸念叨念叨。」
張彤想都沒想急忙跪下來邊哭泣邊說著。
而王晨也跪在旁邊，虔誠的說道：「全柱叔，我知道你放不下妮子和小燕嬸嬸，
但你畢竟已經死了，留下來非但不會對他們有好處，反而還會給他們帶來不好的東西。
全柱叔，你走吧，小燕嬸嬸和妮子，我會幫你照顧好他們的，不會再讓她們受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