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宇里，滿地都是白骨。
有的被風沙淹沒，只露出肢節末端。
有的靠在柱子或者各處，姿勢也都不相同。
還有兩具屍體，身上覆蓋著乾乾巴巴的皮肉，張著的嘴巴里灌滿了沙子。
透過臉上的皮肉，能夠依稀看到他們死前恐懼和憎恨的神情。
而最讓人氣憤的是。
這些白骨都像少年雲尋一樣，身材矮小不似成年人。
都是一些小孩子。
所謂的活人獻祭。
就是將這些小孩子抬到這座廟宇里來，關在這間廟宇里，供奉給所謂的「雨神」。
為了避免他們逃跑，這間建築除了距離地面三丈高的頭頂處，安裝了透光的琉璃外，只有一道石門能夠進出。
石門一落，他們就淪為了魚肉，任人，不，任天宰割。
張曉天想到一路跟在他身邊吹啊吹個不停的妖風，還有一路走來看到的景象，渾身一震，轉身對著厚重的石牆砸下一拳。
「開門！」
「把門打開！」
這種乾燥的氣候想要求雨，哪怕在現實中，對於能夠使用控雲降雨法術的他也是困難極了。
畢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想要控雲降雨，先要造雲才行。
而造雲必須有大量的積水。
一路走過來，別說積水。
他連一片綠地都沒有看到過！
就算此時的少年雲尋擁有老神仙的靈力法術，也不可能憑空降雨。
所以現在完全聽天由命，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將心比心，也知道少年雲尋此時面對的恐懼，有多麼難以忍受。
然而他的拳頭打在石門上，就像砸在棉花團里，根本沒有力量感。
他只是一個過客，並不是參與者。
他明白這一點。
但還是想改變什麼。
「別白費力氣了，天不落雨人不出。」
少年雲尋突然輕嘲一笑。
張曉天渾身一震，屏住呼吸，難以置信地轉身望著少年雲尋。
「老神仙你看得到我？」
不會吧？
不會他入的夢根本不是回憶，而是老神仙托的夢吧？
「比起掙扎求生，我還不如留些力氣和天耗著，說不定我運氣好就降雨了呢。」
少年雲尋再次開口。
噗……
張曉天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行吧。
是他想當然了。
「這個沒有什麼求生意識的老神仙，和我印象里的老神仙有很大的出入。」
果然老神仙也是人，並不是一出生就是老神仙。
少年雲尋說完就靠著一根沒有屍骨躺倒的柱子，倚著坐在柱子下面，目光幽幽地盯著他正前方。
完全一副躺平了的姿態。
沒有任何的求生欲。
「看來這個時候的老神仙，也僅僅是一個普通的少年。」
張曉天感慨一番，走到少年雲尋的身邊，挨著他一起倚著柱子坐下。
倒不是他想藉機和少年雲尋共情，而是他來來回回走了這麼長的路也累了。
哪怕身體沒有疲憊的感覺。
種種驚世駭俗的情況出現在眼前，他心累了，也休息喘口氣休息一下。
「也不知道老神仙是怎麼脫險的，難道是被逼到走投無路，突然覺醒了雲靈法術？」
張曉天感覺有這個可能性。
畢竟剛才那個雲姓青年說過，雲尋他們是世代沿襲的祭司，專門和天上的雨神溝通，向雨神傳達人們祈雨的意願。
「也不知道怎麼就演變成了要把雲家的孩子都扔到雨神面前來獻祭。」
張曉天休息了片刻。
見少年雲尋還一直下巴微抬，盯著前方。
猛然想到剛才在少年雲尋眼中的倒影，還有那熟悉的感覺，馬上抬起頭，順著少年雲尋的目光朝前方看去。
目測距離他一丈之外，卻又像隔開久遠的時空似的，他看到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雕像。
陌生，是因為之前見過但並沒有看過它的真容。
熟悉，是因為它曾出現在以前的夢境裡。
只看一眼就知道它是怎麼回事。
「我去！」
張曉天看到地獄場景時，只是覺得噁心以及有些恐慌。
但看到這個雕像，卻是渾身冒冷汗。
他看了看雕像，又看了看雲尋少年，一臉的懵逼。
「這不是替代老神仙的那座雕像嗎？」
之前的夢境裡，老神仙曾到達過一個久旱無雨的地方，出於仁慈降下大雨，解救了數以萬計的民眾。
當地人給老神仙建立了祠堂，供奉香火。
可後來老神仙不再顯靈，人們就推翻了雕像，重新建立了一個祠堂，並且重新供奉了一個新的「雨神」。
他在當時的那個夢境裡沒有看清楚那個新「雨神」的具體長相。
但他敢肯定，就是眼前這一座雕像。
並且眼前這座雕像，看樣子應該是經歷了不少歲月洗禮，邊緣處都包了漿，顯然佇立在這裡許多年了。
「我以為這個夢境是老神仙的過往，可這尊雕像分明是在老神仙降雨之後才立起來的，這是怎麼回事？」
張曉天想不明白這個矛盾的時間差是什麼情況。
「是你。」
此時，少年雲尋突然伸出右手，手指著雕像，一直木然的臉上，浮現出憤怒之色。
「我們雲氏一族世代供奉雨神，就是你託夢給大家，讓我們獻祭。」
「一定是你害得雲城一年不下雨，就是為了逼我們雲氏一族來獻祭。」
「你究竟想幹什麼？」
不僅少年雲尋不明白。
張曉天也不明白。
老神仙讓他看這段過往，到底想表達什麼意思？
本該存在於很久遠之前的老神仙，如今變成了一個獻祭給新雨神的少年。
而且這個新雨神好像還想弄死雲氏一族似的。
「不會吧……」
張曉天想到了一個陰謀論。
「不會是老神仙投胎轉世變成了少年雲尋，被新雨神發現，害怕推翻他或者害怕別的什麼，這才借別人的手除掉少年雲尋？」
可是少年雲尋現在不就是一個普通少年嗎？
「總不會這個少年雲尋會成長成威脅到新雨神的人，新雨神才想著把少年弄死，永除後患？」
「要是我的猜測成立，新雨神必須有預知未來，還有給別人託夢、或者是影響許多人意識的本領，它還可能是真實存在在雲城很久的人，少說要活了幾百年，或者是一股勢力；而老神仙則必須滿足死而復生或者輪迴投胎的條件，不然的話解釋不了雕像更迭的時間差。」
張曉天越說，臉色更白。
他再次抬頭看向那個新雨神雕像。
又扭頭看了一眼少年雲尋，腦中靈光一現。
他終於明白，老神仙為什麼要讓他進入這段親自經歷的夢境。
也知道這次夢境與上次那些古怪的經歷之間的聯繫，還有時差的原因了！
「這特麼簡直是神仙打架，不是人幹的事！」
他忍不住吐槽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