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朋友來了有好酒
客棧外北風料峭、大雪紛飛。
客棧內眾鹹魚三五成群,喝著小酒、涮著羊肉,激情四射的指點江山。
「就沒人發現五毒神教這架,打得不對勁嗎?」
「怎麼不對了?」
「你們想啊,就五毒神教當下四面開戰還能穩如老狗的實力,他們但凡只盯著白蓮教或明教一方打,早就能夠開山立派、功成名就了,他們倒好,非但南擼白蓮、東薅明教,還把西北方的全真教也給拉下了水……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要按你這麼說,難道五毒教只按著明教打,或只按白蓮教薅,另一方就抄著手乾瞪眼?那孔雀聖母和大日佛尊都是什麼人物?世之梟雄也!他們拔根頭髮都是空心兒的,唇亡齒寒這麼簡單的道理,我們都看得清楚,他們能不明白?還有全真少林,執江湖正道之牛耳,他們能眼睜睜的看著五毒教在南方武林坐大,再北上跟他們死掐?兄弟,這裡邊都是算計!」
「話是這麼說,但那五毒神教要真有遠交近攻的心思,這事兒總還有得緩吧?怎麼著也比一上手就四面開戰更穩妥吧?」
「這就是為何那幾位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你我爛兄爛弟只能蹲在這兒喝酒打屁的原因!那五毒教或許的確底蘊深厚,可明教和白蓮教當真就是泥捏的了?真論起來,誰家還不是個百年老字號啊?他們要真這麼不堪一擊、三五兩下就給搖散了架,還輪得到五毒教來出這個頭?與其扣扣索索的拼家底,耗到最後誰都落不了好兒,還不如索性玩一把大的,拿出玉石俱焚的氣概來,一次性就把各家打退、打痛,打到他們心有餘悸、瞻前顧後,他五毒教自然也就站穩了!」
「蕭兄高見!」
「當浮一大白!」
「干……」
鹹魚們舉起酒碗大呼小叫的飲酒。
櫃檯後,楊戈用茴香豆就小酒兒,吃瓜吃得賊起勁兒。
還別說,這些鹹魚不愧都是風裡雨里滾過幾遭的老江湖,對於江湖大事的確都很見地,經他們這麼一絮叨,很多楊戈先前看不太真切的事,一下子就明朗了。
「吸吸吸……」
一隻豬頭從他身畔冒了出來,扒著他的手臂抽動著鼻翼一路往上嗅。
「噫……」
楊戈嫌棄的用一根手指頂在豬頭的大腦門,把她頂開:「你幹啥?男女授受不親都不知道嗎?」
趙猹扒拉他的手臂不撒手,一臉貓咪嗅貓薄荷的陶醉模樣:「二哥,你好香啊!」
楊戈訝異的問道:「什麼好香啊?」
趙猹小聲嘀咕道:「我也不知道該咋說,既有些像春日花草發芽的清新味道,又有些像夏風吹過百花的淡雅味道……啊,好好聞。」
楊戈訝異的看著她,他躋身宗師之境後,氣息內斂、渾然一體,連客棧里這些武功不弱的鹹魚們都沒能看出他身上有異,這隻猹竟然看出來……應該說是嗅出來了!
他心頭感到驚奇,面上卻還嫌棄的把她再一次湊上來的豬頭推開:「我聽出來了,你就是饞我的身子,你下賤!」
趙猹的臉蛋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紅得發燙的耳朵里似乎有兩股熱氣冒出來:「哼,輕浮,不理你了!」
她撒開楊戈的臂膀,轉身蒙著臉一溜煙兒的往後院的跑去。
「吼……」
前堂內屏息凝氣吃瓜的鹹魚們齊齊鬨笑出聲。
楊戈沒好氣的撇了撇嘴,拍著櫃檯大聲道:「笑個錘子,趕緊吃完收拾了打麻將……對了,伱,別看別人,就是你蕭寶器,剛剛聽你話里那意思,是嫌棄小號的濁酒污了您蕭大爺的舌頭是吧?打今兒起,你的酒錢翻倍,愛喝不喝!」
眾鹹魚聞言,心頭陡然反應過來:『對啊,蹲這兒喝酒打屁怎麼了?他不也蹲這兒喝酒打屁嗎?英雄不問出處、鹹魚不論歲數,大可不必如此妄自菲薄啊!』
鹹魚們當下鬨笑得越發大聲。
襯托得蕭寶七的哀嚎聲越發悽慘:「不要啊二爺,我只是一時嘴瓢啊,真沒有半點兒看不起咱們客棧的意思啊!」
楊戈笑呵呵的遙遙沖他豎起一根大拇指:「瓢得好啊,你要不瓢,我還不知道你心裡邊這麼看不起我們客棧呢。」
「二爺開恩啊,酒錢翻倍,那不是要我的命嗎?」
蕭寶七哀嚎得越發大聲。
鹹魚們笑得都快岔氣兒了。
適時,一名裹著厚實皮衣匹衣、腰間懸掛著一柄黃金彎刀、面容威武肅穆的魁梧大漢,在幾名同樣裹著皮衣皮冒、腰懸彎刀的隨從簇擁下,掀起客棧大門上懸掛的厚實擋風簾跨進客棧。
魁梧大漢走進客棧,餘光一掃客棧內東倒西歪,站沒站相、坐沒坐相的鹹魚們,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頭,但目光轉向櫃檯後邊的楊戈時候,面上又瞬間浮起略帶恭敬的謙和笑容,開口便是一口地道的河洛官話:「掌柜的,還有客房嗎?」
楊戈瞥了一眼他腰間的黃金彎刀,懶散的伸著懶腰,淡淡的說道:「不好意思,小號店小,不接待異國客人。」
「好!」
那廂的蕭寶七一掌拍得桌上的碗碟齊齊跳動,一本正經的大聲拍馬屁道:「二爺尿性!」
其餘鹹魚也回過神來,嘻嘻哈哈的亂七八糟喝彩道:「二爺威武,就不能給這些人好臉兒!」
「以前來這一套,現在還來這一套?」
「滾出去,這裡不歡迎你們!」
烏煙瘴氣的氣氛,令戳在櫃檯前的魁梧大漢終於忍不住擰起了眉頭。
但下一秒,他臉上便再次浮起了笑容,再次說道:「掌柜的,我等是應召入京赴皇帝陛下的誕聖宴,皇帝陛下都允諾我等:『關內關外俱是一家、四海天下皆為兄弟』,掌柜的何以吝嗇施捨給我等一張床鋪棲身?」
「嘭。」
那廂的蕭寶七一拍飯桌站起來,面紅耳赤的張嘴就要開噴。
楊戈向他一揮手,提前將那小子嘴裡不知輕重的大糞給他堵了回去。
有些話,他能說,但蕭寶七他們不能說。
雖然蕭寶七他們也不見得怕……
但終歸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皇帝大氣大量寬容你們,是因為他是皇帝!」
楊戈收回手,不緊不慢的說道:「我們不想寬容你們,是因為我們只是小老百姓,這一點兒都不衝突……再者說,想要別人寬容自己之前,不得先好好想想自個兒都做了些什麼破事兒?」
魁梧大漢張嘴就要辯解,卻被楊戈揮手打斷:「行了,你們就別來我這兒找不痛快了,趁著我還不想發火兒,趕緊走吧,最好也別在路亭停留,誰請你們來的,你們就上哪兒去。」
魁梧大漢聽言,面上的笑容有些勉強了,卻還是保持著禮數,捏掌揖手道:「掌柜的執意如此,我等便不多打攪了,只是我家國師南嘉聖尊久聞掌柜的大名,盛邀掌柜的前往草原大雪山一行,坐而論道,我家國師烹茶以待。」
說著,他向身後的隨從一招手,一名隨從當即捧著一個一尺多長、鑲珠嵌金的精美檀木匣子躬身上前,畢恭畢敬的將檀木匣子放在到了櫃檯上。
楊戈看都沒看櫃檯上的檀木匣子一眼,只是輕笑道:「功課做得挺足啊?有心了!不過你們既然下細的研究過我的生平,就應該知道,我這人不大喜歡出遠門,回回出遠門都是因為有人欠收拾,所以啊,你們最好是別盼著我北上出關,沒你們什麼好處……東西拿回去吧,好走不送!」
魁梧大漢暗自咽了一口唾沫,強笑道:「掌柜的莫要誤會,盒中並非什麼奇珍異寶,皆是南嘉聖尊手抄的經文手札,贈與掌柜的以文會友。」
楊戈搖頭:「你家國師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我這人活的糙了些,平生不修善果、只愛殺人放火,如此重禮我就不收了……趕緊走吧,我看到你們就心煩。」
見他臉上已經絲毫笑意都無,魁梧壯漢不敢再多言,再次捏掌揖手:「我等告退!」
說完,他便上前親手捧起檀木匣子,領著一票隨從轉身掀起擋風簾匆匆離去。
「哦吼……」
「二爺尿性!」
「二爺威武!」
「這事兒必須得敬二爺兩碗……」
魁梧壯漢前腳踏出客棧大門,鹹魚們後腳就起鬨鬧了起來,主打的就是一個打臉得當面。
「滾滾滾!」
楊戈像驅趕蒼蠅一樣衝著鹹魚們揮手:「老子看到你們也心煩!」
「沒有什麼煩心事是一頓涮羊肉解決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兩頓!」
「今日全場由蕭大爺結帳!」
「寶器尿性!」
「寶器威武!」
「寶器夜夜做新郎……」
正當鹹魚們快活的起鬨之時,大門口的厚實擋風簾又一次被掀起,料峭的寒風呼呼的往客棧里灌。
鹹魚們不滿的齊齊扭頭望過去,幾個性子火爆的起身就將屁股底下的條凳抄在了手裡……
一張張凶神惡煞的面容,將挑簾進來的來人嚇了一大跳,下意識的就後退了一步,雙手擺起防禦手勢。
楊戈定睛一看,當下就笑著壓手道:「淡定淡定,是朋友……」
「是朋友啊!」
「早說嘛!」
「我條凳都差點飛過去了!」
「哎,新來的朋友,過來一起涮羊肉啊……」
王珵一臉懵逼的望著群魔亂舞的前堂,若非楊戈就戳在櫃檯後,他都疑心自己是不是走錯地兒了。
楊戈向他招手道:「還愣著做什麼?進來啊!」
說著,他扭頭向後院那邊大喊道:「二牛,弄一套銅鍋,切三斤羊肉。」
王珵回過神來,面上浮起爽朗的笑意,大步走向楊戈,邊走邊抱拳拱手:「二爺,別來無恙啊!」
「別來無恙。」
楊戈拱手回禮,笑道:「這天寒地凍的,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王珵聳了聳肩,一臉得瑟笑意的回道:「陛下召咱老王進京赴誕聖宴,甭說是下雪,就是下刀子咱老王也得來啊!」
「可以啊老王!」
楊戈心說『這廝還是這麼官迷』:「又要升官了吧?」
王珵佯裝漫不經心的一擺手:「嗨,託了您老人家的福,小升、小升……」
楊戈瞅著這老貨那副嘚嘚瑟瑟的模樣,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小升:「不錯,求仁得仁,你老王也算是修成正果了!」
他從櫃檯後邊轉出來,指著角落裡的空座:「別站著了,快坐下,吃兩口熱乎的,暖暖身子。」
王珵「哎」了一聲,對楊戈做了一個「先請」的手勢,走了幾步後又想起一事來,低聲道:「二爺,您的尾款,咱這次一併給您帶過來了,攏共三百八十萬兩白銀,咱全給您換成了黃金,就在城外碼頭上,由方兄弟帶著他上右所的弟兄們看守。」
楊戈意外道:「這麼快就處理完了?你這老小子動作挺麻利嘛!」
王珵:「還沒呢,這這處理完一大半,這不是您離得遠,先緊著您的錢嗎?楊堂主和項大少他們也都同意了先把您這一份兒送過來……」
經歷了這麼多事後,二人閒聊之時倒是不再像剛開始時那麼緊張、客套了,有了幾分老友的隨性味道。
楊戈想了想,說道:「你回頭讓方恪把零頭送我家去,剩下的,你幫我個忙,送進京城交給皇帝,讓皇帝給我換成銀票,那麼多錢,我家裡可放不下。」
王珵:……
楊戈:「咋了?」
王珵無奈的一攤手:「您這話,叫咱咋接?」
楊戈笑道:「你只管幫我把錢送進京城就行,回頭我寫封親筆信,讓人帶給皇帝,他知道該怎麼做。」
王珵暗暗咽了一口唾沫,進門時的那股得瑟勁兒一下子就消散了大半:「您現在……和陛下都處得這麼隨意了嗎?」
楊戈:「還行吧……」
王珵無言以對的沖楊戈豎起一根大拇指。
二人落座後,後廚的張二牛不一會兒就將銅鍋和羊肉送了上來。
楊戈拿起小料碗調了一碗小料,遞給王珵:「你後來去過東瀛麼?那邊現在情況如何?」
王珵雙手接過小料碗,答道:「打咱們回來後,咱就忙得腳不沾地,未得閒再去過東瀛,不過咱手下的船一直在大魏、東瀛兩頭跑,周輔兄弟也多有書信回來,那邊眼下亂成了一鍋粥,到處都在打仗,再加上糧荒,又餓死了一批……除了咱們控制的那幾片地界,其餘地方的倭奴都死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都在山裡,跟周輔兄弟他們玩捉迷藏呢!」
「對了,此行,咱和周輔兄弟他們還給您帶了些許手信過來,都是些不值錢的土貨,稍後一併送到您府上,只希望您別嫌棄。」
他知道楊戈對倭寇是個什麼態度,就只撿楊戈想聽的說。
果不其然,楊戈聽完後輕出了一口氣,用筷子串起半盤羊肉下鍋:「客氣了不是?不過先說好啊,不值錢我就留下,要是些什麼金銀珠寶、古玩字畫之類的玩意兒,你怎麼弄上來的,就怎麼弄回去……快嘗嘗,這就得趁熱吃!」
王珵慌忙端起料碗,將碗裡熱氣騰騰的羊肉送進嘴裡,咀嚼了幾下後便笑著稱讚道:「還得是二爺您這日子過得踏實!」
楊戈也笑著回頭:「這話我聽著順耳……別客氣,整!」
「渺渺,送兩壺透瓶香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