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趙國的時候尊卑觀念很淡薄,都是跟宮人玩成一片的,誰知道他這裡連塞個蜜餞都不行啊?又不是毒藥!
輕哼一聲,沈在野張嘴想吐掉蜜餞,可不知怎麼的,一個不小心,竟然直接咽下去了!
姜桃花已經乖乖地捧了手在他面前,示意他吐在上頭,她好拿去丟了。
「爺?」
沈在野看著她的手沉默。
這種尷尬的事情還真是頭一回遇見,已經吞下去了,要怎麼吐?但要是不吐出來,他剛剛不白吼人家了?
「你先去叫人準備晚膳吧。」他一臉鎮定地道。
桃花一愣,眼神古怪地看他一眼,又轉頭看看外面的天色:「現在才未時剛過,您就要吃晚膳了?」
分明剛剛才用過午膳好麼!他是飯桶嗎!
沈在野皺眉:「還這麼早,那你去讓人做些點心。」
還真是個飯桶,桃花撇嘴,站起來看著他道:「那您把蜜餞吐出來,妾身一併帶出去吧。」
沈在野:「……」
你說這女人,記性這麼好幹什麼?就不能忘記他嘴裡還有蜜餞這回事嗎?!氣不打一處來,沈在野黑著臉道:「已經化在嘴裡了,你別管了。」
啥?化了?震驚地看他一眼,桃花又看了看旁邊剩餘的蜜餞。乖乖,這可都是桃肉做的啊,要怎麼才能這麼快含化?
腦子一轉,她就發現不對勁了,揶揄地看沈在野兩眼,嬉皮笑臉地道:「爺該不會是嘴上說不喜歡吃,喉嚨卻誠實地把蜜餞咽下去了吧?」
屋子裡一陣沉默,沈在野皮笑肉不笑地抬頭看著她:「我突然覺得,可能還是你的血適合給寶劍開封,要不咱們去試試?」
「爺您好生休息!妾身先去吩咐人做點心了!」臉上神色瞬間正經,桃花屈膝行了個禮,扭頭就往外跑。
沈在野冷眼瞧著她的背影,哼了一聲,又看了一眼旁邊放著的蜜餞。
倒是……沒有想像中那麼難吃,甜膩之後還有餘香一直在口中,當真將藥味兒都壓下去了。
抿了抿唇,他抽出枕頭下的冊子,繼續看。
天黑下來的時候,沈在野就準備去書房了,去之間把姜桃花拎過來,認真地強調了幾遍:「晚上就在側堂休息,不要出門。」
「妾身明白。」桃花點頭:「正好今日有些疲乏,妾身也想早睡。」
「嗯,去吧。」
「是。」
老老實實地退出主屋,桃花才翻了個白眼。
他要是不這麼說她還會當真什麼也不知道地早睡了,可偏生這樣嚴肅地警告,她想壓下好奇心都困難。
「青苔,你去院子門口蹲著吧,別讓人瞧見了。」進了側堂,她小聲道:「若是晚上有人進這院子,你也不必做什麼,回來稟我一聲便是。」
「遵命。」
吩咐完,桃花就去繼續看這府中的花名冊,邊看邊等。
子夜剛過,青苔就悄無聲息地回來了。
「主子,的確有人來了,裹著斗篷,看身形是個男人,有些胖。」
桃花聽著,手撐著下巴問:「往書房去了?」
「是。」
三更半夜的,沈在野不幽會美人,倒幽會個胖男人?什麼口味啊這是!
書房裡。
沈在野面無表情地看著面前的孟太僕,後者一直在擦額頭上的汗,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要是平時,孟太僕其實是不至於這麼慌亂的,畢竟有瑜王撐腰,又有沈丞相這樣的姻親,出去都是給別人臉色看的人物。
但是如今,他得罪的恰恰是沈在野,這比得罪了瑜王都可怕。而且若是一般的小問題也就罷了,自家女兒為了爭寵,竟然差點要了相爺的命!
這不是要拉著他孟家上下一起去死嗎!
「我不是不通情達理,只是令媛此回過錯嚴重,若是還留她在府里,難保哪天沈某就沒命了。」沈在野開口,一點感情也沒有地道:「當初送孟氏進我相府,大人似乎就說過,若是孟氏犯錯,你定然會帶回去嚴加管教。」
那只是說說而已啊!真把女兒從相府領回去了,那不是叫滿朝文武看笑話麼?瑜王也不會放過他的!
「相爺,下官也知道蓁蓁罪無可恕,可是您能不能……給下官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孟太僕搓著手道:「下官願意為相爺效犬馬之力!」
斜他一眼,沈在野淡淡地道:「大人該效忠的是皇上,與沈某有什麼相干?」
「話是這麼說。」孟太僕上前兩步,小聲道:「可忠君之餘,下官還是有別的事可以做的。朝廷最近新買兩千匹馬,要興建馬場,已經撥款下來了。相爺要是願意,下官便將最好的幾匹寶馬,並著款項的三成利潤,送到您府上。」
「荒唐!」一拍桌子,沈在野臉色難看得很:「大人主管馬政,竟然一直是這般中飽私囊的?」
腿一抖,孟太僕連忙跪下磕頭道:「相爺明鑑啊,太僕之位,歷朝歷代的人都是這麼坐過來的,不止下官一人如此,這從上到下,都是默認了的啊!」
一個人貪污叫貪污之罪,一群人一起貪污就叫法不責眾,若是從上到下全在貪污,那就叫約定俗成的規矩了。
沈在野心裡冷笑,看了孟太僕許久,才伸手將他扶起來,抿唇道:「沈某入朝不過兩年,有些事情知道得還不是很清楚,錯怪大人了。既然是上下都默認的,那也無可厚非。」
孟太僕一喜,連忙抬頭看著他道:「相爺可願收下?」
臉上滿是猶豫,沈在野低頭不語,像是在顧忌什麼。
「下官知道相爺一向是兩袖清風,不想被人詬病。」眼珠子一轉,孟太僕自作聰明地道:「下官有法子,讓您能半點不沾污水。」
「什麼法子?」
「每次興建馬場,購買馬匹,利潤的大頭都在上面。」孟太僕道:「下官這次便將帳從上頭走,再不經帳面地送到相府。如此一來,誰也查不到那筆錢哪裡去了。」
眼神微動,沈在野輕輕勾了勾唇:「大人可真是睿智。」
瞧他這臉色像是允了,孟太僕大喜,連忙試探性地道:「那蓁蓁的事情……」
「大人誠心至此,沈某自然也願意再給她一次機會。」沈在野道:「不過醜話還是要說在前頭,若是令媛以後再犯這等錯誤,那就算大人將整個馬場送來,沈某也講不得情面了。」
「多謝丞相!」孟太僕連忙行禮:「下官一定讓賤內到府上好生管教蓁蓁兩日,以後定然不會再給相爺添麻煩!謝禮之後也會立刻送過來。」
「嗯。」打了個呵欠,沈在野疲憊地道:「沒有其他的事,大人就請回吧。沈某這身子,還得好生歇息兩日呢。」
「是…是……」連聲應著,孟太僕飛快地就退了下去,圓滾滾的身子一個不注意差點撞在門框上。
湛盧看得搖頭,等人走出去了,才低聲道:「這人瞧著真不堪用。」
「不堪用的人多了去了,人倒是沒關係,關鍵是他的位子。」輕笑一聲,沈在野在面前的冊子上畫了個勾:「湛盧,你去安排接下來的事情吧。」
「是!」湛盧應了。
聽著院子裡些微的人聲和腳步聲,桃花也知道沈在野多半是完事兒了,立馬躺上床裝睡。
「你家主子休息了?」湛盧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青苔應了一聲:「早就休息了。」
外頭安靜了一會兒,接著門就被推開了,湛盧進來,掃了一眼床上鼓起的被子,才放心地退出去。
可真夠謹慎的啊,桃花睜開眼,看著黑漆漆的帳頂想,沈在野今天又會是做了什麼缺德事呢?
第二天天亮,梅照雪等人就被叫到了臨武院。
「你們怎麼看人的?」沈在野捏著封東西,皺眉看著梅氏:「不是說把綠茗好生關起來了麼?」
梅氏有些莫名其妙:「的確是好生關起來了啊,就在後院的柴房……」
「那這是什麼?」伸手把信丟過去,沈在野大怒:「堂堂相府,竟然讓人來去自如,傳出去讓我的臉往哪兒擱?!」
梅照雪一驚,連忙接住信來看。
「奴婢綠茗,受人之託,陷害於孟氏。然良心不安,輾轉已久,故而想告知相爺事情之真相:下毒並非孟氏吩咐,奴婢也並非孟氏之人。今日逃命,還望爺看在奴婢坦誠的份上,饒奴遠走,莫再相追。」
心裡一跳,梅氏轉頭問身邊的丫鬟:「去柴房看過了麼?」
丫鬟小聲囁嚅:「奴婢不知。」
「……」梅氏皺眉,轉臉就朝沈在野跪了下去:「是妾身失責,請爺懲罰!」
沈在野揉著眉心,重重地嘆了口氣:「人跑走許久了,要追也追不上,倒是這信……」
信上說孟氏是冤枉的,那現在誰該去道歉賠禮?
梅照雪咬牙:「雖然信上之言也難辨真假,但妾身願意去軟玉閣再次審問。若是沒有孟氏要害爺的直接證據,那妾身便自罰一月月錢,並向孟氏道歉。」
人是她審的,結果是她判斷的,這事兒她怎麼也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