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那畫一眼,再看沈在野一眼,姜桃花似笑非笑地問:「什麼事啊,為什麼連我都不知道?」
孟氏抿唇,神色古怪地掃了她兩眼,再看了看自己手裡的畫,沉默了一會兒。
桃花知道,她肯定也覺得畫得不像,有些猶豫。不過最終還是把畫放去了沈在野面前:
「最近外頭盛傳西街的畫師對圖中女子一見鍾情,畫了畫像四處尋人。妾身的丫鬟上街偶然看見,覺得和姜娘子有些相似。想起前些天姜娘子獨自上街與人私會的蜚語,妾身便覺得應該讓爺來問清楚,不然冤枉了娘子也不好。」
沈在野十分配合地點頭,抬眼看著桃花問:「你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妾身未曾與人私會,也不認得什麼畫師。」桃花兩眼裡都是大寫的無辜,撇嘴道:「爺覺得這畫像上的人像妾身?」
「不像。」
「那就是孟娘子想多了吧。」桃花微笑,目光落在孟蓁蓁身上:「不過孟娘子倒是與我想像中的不同,要更嬌柔些呢。」
說得好聽是嬌柔,說不好聽的是小家子氣。原以為太僕家的嫡女,就算不及九卿之首的奉常,怎麼也該有些貴門風範,沒想到看起來倒像是怨婦,兩條眉毛時常皺著,眼角下垂,整個人氣色還不如她好。
所以說相由心生也不是沒道理,逮著點影子就敢上門來找她麻煩,這樣的人心腸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孟氏有點底氣不足。來的時候有丫鬟給她說這畫像是很像姜娘子的,所以她才敢帶爺來,沒想到當真一見,姜氏會長得這般……美。不是有攻擊性的美艷,就像是花瓣上的露珠,光彩清澈,半點不令人牴觸。
跟畫像上的簡直天差地別,那些個丫鬟到底有沒有認真看她的臉?
「姜娘子也與我想像的不同。」孟蓁蓁抿唇道:「這樣看來,倒是我捕風捉影了。既然是個誤會,爺也相信娘子,那這府中的流言就該散了,也免得壞了爺的名聲。」
「你總是這麼體貼。」沈在野微笑,絲毫不怪罪她,神色也溫和極了:「今日就當做是你來見一見姜氏了吧,她進府晚,以後你們還得相互照顧。」
「這是自然。」孟氏點頭,勉強朝桃花一笑:「姜娘子不會討厭我吧?」
桃花搖頭,笑道:「娘子幫我澄清了流言,怎麼還會惹我討厭呢?喜歡都來不及。」
兩個女人都皮笑肉不笑,看得沈在野起了層顫慄,嫌棄地拂了拂衣袍:「既然沒事,那咱們就先走了吧,讓姜氏好生休息。」
「是。」孟氏頷首,臉微微漲紅,多半是羞的。看也不敢再看桃花,捏了畫像就匆忙離開。
姜桃花目送他們出去,心想這點小風小浪的,手段也太輕了吧?她躺著都能解決的事兒,那都不叫事兒。
一顆心放了回去,她繼續養傷休息。睡了個午覺醒來,床邊又多了個人。
「我過來看看娘子。」顧懷柔臉上帶著笑,打量了她一番:「氣色好像好了不少,不枉咱們爺有什麼好藥材都往爭春閣里塞。」
無事不登三寶殿,顧氏是打算跟她撇清關係的,怎麼會突然來了?桃花有點好奇地看著她:「出什麼事了麼?」
「娘子放心,沒什麼大事。」顧氏笑道:「不過是往常都會有的一些小打小鬧,鬧不進你爭春閣。」
那就還是出事了嘛,桃花慢慢坐起來些,笑著問:「有什麼熱鬧?」
「這府里的情況娘子不太了解,所以今日我特意跑一趟過來,免得你卷進什麼不必要的麻煩里去。」顧氏道:「不知為什麼方才孟氏和秦氏又槓上了,這兩人天生的不對盤,一個剛,一個柔,每過一段時間就要吵上一回。」
這麼激烈?桃花咋舌,孟氏和秦氏兩個她都見過了,秦氏明顯更難對付一些啊,孟氏那種心思淺的,怎麼活下來的?
「這府里新來的人,饒是爺再寵,也就是一時的風頭,但是秦氏得寵已久,並著府中古娘子、萬侍衣等人形成一派,與以孟氏為首的另一派水火不容。其餘人的爭鬥都是輕巧的,上一回吵了嘴,指不定下一次就和好了。但是這兩邊的人,像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只會相互算計,甚至死人的都有。」
眉心一跳,桃花突然問:「那你是哪一邊的?」
顧氏不悅地看她一眼:「不是所有人都要分邊站的,我誰也不依靠,自己過日子。」
這倒是落個輕鬆。姜桃花點頭:「那我就事不關已,高高掛起了。」
「你儘管好好享受這段養傷的日子吧。」看她一眼,顧懷柔撇嘴道:「等娘子傷好,這熱鬧便少不了你的一份。」
雖然新寵的確不足為患,但姜氏這樣讓爺看重的新寵,到底還是幾位主子的心腹大患。能踩死她,她們一定不會松腳。
本來顧懷柔也是不打算來的,瞧著最近府里姜娘子的勢頭就不是很好,雖然她幫過自己,但互不相干才能明哲保身。
可今兒孟氏竟然也沒能在這爭春閣討著好,爺還半點不懷疑姜氏的忠貞,這就讓她不得不過來一趟,給自己留個後路了。人嘛,總是要懂得變通的。
桃花也沒多說,受了她這份好意,然後就開始邊看熱鬧邊養傷。
她可能是小瞧了孟娘子,鬥起來人家還真不弱。
沈在野在軟玉閣連歇了六天,秦氏踢開軟玉閣就鬧,然而她一鬧,孟娘子就哭。自個兒哭還不算,竟然喊了親娘來,一起去相爺面前哭。
姜桃花樂了,一想到沈在野每天要面對這些女人的爭吵,她就莫名覺得爽啊,煩死他最好!
沈在野倒是倔強,秦娘子要鬧,他反而繼續在軟玉閣住下去了,大有住到天長地久的架勢,連公文筆墨都搬過去了。
秦解語氣得不行,卻不敢去相爺面前說什麼,於是開始陰著使法子。孟氏恩寵正盛,難免驕縱,不僅不把秦解語放在眼裡,漸漸的竟然連見著夫人也敢不請安了。
府中眾人頗有微詞,沈在野卻像是不知道似的,在軟玉閣住滿了十天。
十天的時間,桃花的傷也有了起色,終於可以輕輕活動了。這天晚上在屋子裡正高興地嘗試自己換衣裳呢,結果門冷不防地就被人推開了。
美人肌膚如玉,半遮半掩,臉轉過來,朱唇微啟,盈盈的眸子裡滿是驚訝:
「您進人家房間不敲門的?」
沈在野輕笑一聲,進來就將門合攏,睨著她道:「這是相府。」
換言之,是老子的地盤,老子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敲門是什麼東西?
桃花被他這種理直氣壯的態度震得一時語塞,攏好衣裳,老老實實地過來給他倒茶:「爺今晚怎麼過來這裡了?」
「住膩了,換個地方。」
「要讓孟氏摔疼麼?」
聰明人跟聰明人說話,壓根不用多解釋。沈在野瞥她一眼,哼了一聲,算是應了。
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桃花一臉感激地看著他道:「多謝爺放過妾身,不然妾身可能就是之後孟氏的下場了。」
抿了一口茶,沈在野嫌棄地皺眉:「你再敢給爺泡這種粗糙的茶,離孟氏的下場也不遠了。」
粗糙嗎?桃花拿著他的杯子過來就嘗了一口:「苦蕎茶,很好喝啊,您不覺得麼?」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沈在野道:「府里下人才喝這種茶。」
「可是好喝就是好喝,管它誰喝的?」咕嘟一聲把溫熱的茶水喝完,桃花撇了撇嘴:「您要是不滿意,下次來的時候就提前說一聲,妾身好準備龍井。」
「嗯。」甩了甩手上的茶水,沈在野起身,張開雙手看著她。
桃花一愣,上下打量他一眼,猶豫了許久,走過去伸手抱住了他。
沈在野:「……」
「我的意思,是讓你更衣。」一把將這人從自己身上扯下來,他板著臉道:「這點規矩都不懂?」
臉「騰」地一紅,桃花連忙伸手給他解系扣。
可是,她分明還是個病人好麼?抬手的時候扯著腰上很疼啊,剛剛給自己穿衣服都那麼困難,現在還得伺候這位大爺換衣裳?
眼珠子轉了轉,桃花突然驚嘆了一聲:「這誰系的扣子啊,這麼緊?」
沈在野一頓,疑惑地伸手解開脖子邊的一顆盤扣:「哪裡緊了?」
「這個。」桃花指了指他腰上的系扣,沈在野伸手,自己解了,皺眉看她:「並不是很緊。」
「不緊就好,您把衣裳脫了吧,扣子都開了。」桃花點頭。
屋子裡安靜了一會兒,沈在野眯著眼睛盯著她,目光不太友好。
桃花傻笑,嘿嘿嘿幾聲就裝作去叫人打水洗漱的樣子。
這屋子就這麼大,兩人今晚上還睡一張床,她能躲哪兒去?嗤笑一聲,沈在野就坐在床邊,洗漱完了之後,自顧自地躺在了床的外側。
敏銳的直覺告訴桃花,今晚上可能不太好過,首先沈在野睡在床邊,就讓她上床很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