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從姜桃花的嘴裡說出來,沈在野是一個字也不想相信的,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的火氣還是消了點,安靜地看她和青苔來來回回地將所有東西都收拾好,甚至開始默默反省。
他對人不夠溫柔,不夠體貼?
可是,堂堂男兒,他難不成還得為個小女子鞍前馬後,才叫體貼?女人真是膚淺,永遠只看表面上的東西,不仔細想想背後到底誰對自己最好。姜桃花別的地方都不錯,看男人的眼光怎麼就這麼差呢?
搖搖頭,沈在野更衣收拾好,帶著一腔鬱悶就在爭春閣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青苔將桃花要的衣裳給找了出來。沈在野一起身,就見姜桃花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一身鵝黃色的齊胸襦裙,金線繡的束帶華麗又不繁雜,雪錦上衣帶了桃花的暗紋,飄帶上的吉祥紋樣也是端莊大氣。
「這是爺的。」桃花笑眯眯地將他的官服展開,依舊是他平時穿的那一件,只是旁邊多放了一個鵝黃色的香囊,跟她的裙擺顏色一樣。
微微挑眉,沈在野起身,任由她將衣裳給自己換上,然後嫌棄地拎起那香囊看了看:「你繡的?」
「哪兒來得及?」桃花撇嘴:「隨意找的一個。」
嫌棄之意更濃,沈在野伸手就想取下來:「真難看,不如不戴。」
「哎哎哎!」桃花連忙按住他的手,笑道:「是妾身繡的啦,時間不夠,上頭就只有幾朵小花,但跟妾身這裙子搭啊。皇宮那麼大,萬一妾身走丟了,人家看著這顏色也得把妾身送回您身邊來。」
這話聽著,好像還有點意思?沈在野想了想,鬆開了手:「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好嘞!」桃花應了,抱著他的胳膊就往外走,心裡卻是忍不住犯嘀咕。
這位大爺最近怎麼越來越難伺候了?
使臣一大早就會進宮,先與皇帝會面,再與文武百官會面,最後再到後宮用宴。於是一到宮裡,沈在野就往前朝去了,姜桃花則被宮人領著去了後宮。
「恭喜你了。」蘭貴妃斜靠在貴妃榻上,臉上的妝格外艷麗:「終於轉正了。」
桃花上前行禮,笑道:「多謝娘娘,也多虧相爺厚愛。」
真的是很厚愛啊,蘭貴妃輕笑,坐直了身子看著她道:「本宮認識他這麼多年,從來沒見哪個女人能在他身邊呆上半年還不失恩寵,反而越來越受寵的。姜夫人真是好手段。」
手段談不上,她只是更會抓準時機,順著沈在野罷了。在男人的天下里,可不就是順他昌逆他亡嗎?
然而對著蘭貴妃,她還是只能恭聲道:「娘娘過獎。」
咳嗽了兩聲,蘭貴妃臉上露出些疲憊,饒是妝容再濃也掩不住病態:「太子沒了,他想要的那一天也不遠了,你有想過自己會是什麼樣的下場嗎?」
宮殿裡安安靜靜的,宮女都退在外頭,姜桃花抬眼看了面前這人一會兒,歪著腦袋道:「能有什麼下場?妾身愚鈍,不知。」
「沈在野是個狠心的人。」蘭貴妃苦笑道:「不管曾經有多深的感情,不管別人有多喜歡他,為他付出了多少,到了不需要那個人的時候,都會無情地拋棄。」
這一點,她在相府里倒是也看出來了。桃花笑了笑:「娘娘也是因此記恨他嗎?」
蘭貴妃一愣,眼神一時失去了焦距,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道:「本宮也分不清,到底是記恨他,還是太過愛他。」
「娘娘!」桃花一驚,下意識地看了看四周。
這可是皇宮裡啊,她竟然敢說出這樣的話!
「你放心好了。」陸芷蘭嗤笑:「本宮這宮裡沒外人,除了本宮的心腹,就是你相爺的心腹。」
這麼厲害?桃花咋舌,沈在野連皇宮都能控制,那想造反豈不是很容易?
「本宮最近生病,倒是想了很多的事情。」陸芷蘭幽幽地道:「這一輩子,本宮都在為他而活,然而他現在竟然對你這樣好,那本宮到底算什麼呢?」
「娘娘。」桃花連忙擺手:「您不要被假象騙了,相爺到底對妾身如何,只有妾身自己清楚。他對誰都是一樣,妾身也沒有例外。」
這位主子的情緒可是至關重要的,萬一真因為自己撂挑子不幹了,那沈在野會不會打死她?
「是嗎?」陸芷蘭閉眼:「他已經很久沒跟本宮說話了,下一次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看了她兩眼,姜桃花終於忍不住道:「皇上對您好像也挺不錯的,您就沒有動心過嗎?」
陸芷蘭一愣,臉上瞬間划過愧疚的表情,垂眸道:「這輩子沈在野欠了本宮,本宮也欠了陛下,若是有來世,本宮會先還陛下的恩情,再向沈在野討債。」
一旦喜歡上一個人,後來的人再好,也很難接受了。真的不是誰好誰壞的問題,只是先來後到,稱為緣分吧。
桃花靜靜地看著蘭貴妃的臉,忍不住輕輕嘆息。她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紀,卻像是比自己老了十歲似的,在這宮牆之中,雖得皇帝寵愛,也活得並不快樂吧。
時辰差不多了,桃花扶著蘭貴妃起身往外走,各家的夫人都已經到齊。皇后重病休養,今日這宴請使臣的擔子,就落在了蘭貴妃一人的肩上。
走到人前的時候,桃花發現蘭貴妃臉上的疲憊消失得乾乾淨淨,一張臉明艷動人,遊刃有餘地與各家的夫人小姐打著招呼,優雅地坐在主位上品茶。坦白講,陸芷蘭也真是一個美人兒,怨不得皇帝會那麼寵愛。
她甚至開始有點想不明白了,這樣的人一直跟著沈在野,對他不離不棄,又敢為他犧牲,沈在野到底是為什麼不喜歡人家?
午時一到,皇帝就帶著使臣們到了後宮,蘭貴妃帶著眾人在門口恭迎,桃花低頭剛行禮下去,就聽見皇帝爽朗的笑聲:「趙國公主快請起,今日算是你娘家人來訪,你等會便坐在朕左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