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從他這段時間對無暇的了解來看,這孩子心地純良,知世故但不隨世故,是個一身正氣的好孩子。就算不能做皇帝,也會是個憂國憂民的好王爺。
蘭貴妃嬌俏地撇嘴,正想再說點什麼呢,門外冷不防就響起宮女的尖叫聲。
悽厲的慘叫劃破夜空,聽得人渾身發寒,皇帝和蘭貴妃都嚇了一跳。野獸的低鳴聲在外頭響起,還有牙齒咀嚼東西的聲音,但慘叫只有一聲,便沒了。
「留香?」蘭貴妃試探性地喊了一聲,外頭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怎麼回事?」帝王皺眉站了起來,扶著蘭貴妃的手便往外走:「禁衛統領呢?高德?發生什麼事了?」
殿門打開,外頭一陣血腥味兒飄了進來。陸芷蘭倒吸一口涼氣,看著地上宮女的屍體,再看了看那三頭滿嘴是血的雪狼,當即便驚叫一聲昏了過去。
「蘭兒!」皇帝也被嚇著了,下意識地就將門給扣上,然後大喊:「來人啊!來人!」
這聲音響徹整個芷蘭宮,然而卻沒一個人前來救駕。雪狼猛地開始撞門,諾大的殿門被撞得抖如篩糠。
戰戰兢兢地將門栓放好,皇帝軟著腳跌在地上,爬去將窗戶也關了,然後氣急敗壞地道:「好好關著的畜生,怎麼會被放出來了?!秦升呢?他不是最會訓狼嗎?人呢!」
「微臣在。」秦升的聲音平靜地在窗外響起。
明德帝一愣,連忙撲過去將窗子打開,看著他道:「愛卿是來救駕的嗎?快讓人過來,貴妃昏倒了!」
秦升一臉鎮定地看著他,微微一笑:「微臣只管請狼來,不管送狼走。皇上也當了二十多年的皇上了,這位置,不如也讓別人來坐坐?」
心裡一沉,皇帝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腦子裡一片空白,半晌才反應過來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自己死了,皇位就該輪到太子來坐了。
「他……他竟然真的敢這樣做!」明德帝震驚不已:「好端端的孩子,怎麼會如此大逆不道,連十年也不願意等?!」
「人的一輩子也就幾十年而已。」秦升笑道:「陛下對太子未免也太苛刻了。」
一頭雪狼無聲無息地走到秦升背後,趁著帝王不注意,張著血盆大口便撲上了窗台!
「啊!」皇帝大驚,立馬揮手關上了窗戶,用身子抵著,抖著手艱難地將窗戶給拴上。
「你們這些叛賊!」氣得渾身發顫,皇帝怒道:「簡直是反了,反了!」
「陛下還有別的選擇的。」秦升對著窗戶道:「您若願意痛快一些開門讓狼進去,微臣保證一口致命。若是還要垂死掙扎,那等會就別怪狼嘴下不留情了。」
死亡的恐懼第一次這麼逼近,堂堂帝王沒了倚仗,竟然被困在這宮殿之中無能為力!明德帝又氣又惱又害怕,在宮殿裡轉了幾圈之後,將蘭貴妃抱去了床上,然後跟著躺上去。
「朕會留下遺旨。」畢竟是帝王,冷靜下來了之後還是有些手段的:「你們以為朕死了,皇位就是太子的了?休想!朕會告訴文武百官,朕不認穆無垠這個太子!」
秦升一愣,抿唇道:「皇上這又是何必,您死了,屍體若是會講話,微臣會讓您屍骨無存。堂堂帝王,何必鬧得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朕不會讓你們得逞的!」咬牙拔了頭上的龍簪下來,皇帝抖著手便在牆壁上刻字:「你們這些亂臣賊子,會不得好死!」
秦升沒再說話,三頭狼卻是在不停地撞門和窗戶,接下來的一刻鐘里,皇帝抖著手刻完了遺詔,用床帳擋好之後,長出了一口氣。
是他識人不清,沒看明白穆無垠這狼子野心。連自己的弟弟都捨得殘殺,他竟然還相信他會孝順自己?一早就該處置了他的,一早就該立別的皇子的……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他的一世英名,可能統統要葬送在這狼腹之中了。
咳了兩口血,帝王平靜地躺回了床上,抱著蘭貴妃,安靜地等著門被撞開的那一刻。
然而,就在殿門已經搖搖欲墜的時候,外頭竟然響起了一聲急喚:「父皇!」
稚嫩清朗的聲音,瞬間將明德帝從一片混沌之中拉了回來。瞳孔微縮,帝王連滾帶爬地衝去門口,從破碎的殿門縫隙里,看見了帶人趕來的穆無暇。
在他眼裡一直是個孩子的皇子,此時拿著南宮衛尉的佩劍,一劍便砍在了一頭雪狼的眼睛上。狼嚎震天,禁衛們紛紛衝進來,將三頭雪狼當即射殺。
「父皇!」穆無暇緊張地踢開殿門,扶住搖搖欲墜的他,急聲道:「您沒事吧?」
「……」明德帝說不出話來,只能死死地抓著他的胳膊,紅著眼搖頭。
「去找御醫來看看。」穆無暇憤怒地道:「三更半夜緣何所有禁衛都被調離了芷蘭宮?!」
拉著他在旁邊坐下,明德帝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太子要篡位。」
「什麼?!」穆無暇皺眉,低頭一想,咬牙就罵:「這個騙子!」
沈在野又騙他!還說什麼不會幫太子,若不是有他相幫,宮裡的禁衛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就被調走了?秦升又怎麼會聽太子差遣?
這話落在皇帝耳里,便是在責怪太子的意思。皇帝慢慢緩了氣,看向旁邊的南宮遠道:「禁衛去了何處?」
南宮衛尉連忙跪下道:「微臣今日接到假聖旨,調人去了皇后宮裡看守,現在才趕來救駕,微臣失職!」
假聖旨?皇帝失笑,手一下下地砸在旁邊的矮桌上:「好個太子爺啊,好厲害的太子爺!朕將玉璽交給他,他竟然做出這樣的事來!」
「父皇。」穆無暇皺眉道:「您趕快下旨,調兵進宮護駕。以那人的為人,一個計謀失敗了,下一個便會接踵而至,您必須快些!」
「好。」明德帝點頭,看向南宮遠便道:「立馬調所有禁軍護駕,再將御林軍抽調三千人進宮,捉拿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