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選擇了沉默。
雖然段芸心這話聽起來是沒錯的,但是人證有了,就算定不了她的罪,那她也是有嫌疑的。至於怎麼查案,那是衙門的事,也用不著她來操心。
「姜娘子!」
氣氛正凝重的時候,外頭跑進來個丫鬟,氣喘吁吁地道:「衙門來人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啊!神色微松,桃花連忙讓人進來說話。
「丞相不在,貴府主母也不在?」來的是個捕頭,行了禮便問了一聲。顧懷柔看他一眼,指了指姜桃花:「你有什麼話,跟這位娘子說便是。」
「是。」捕頭低頭道:「仵作重新驗屍的時候,在柳氏的指甲縫裡找到些血跡。根據推斷,殺害柳氏的人多半被抓傷了臉或者手。若兇手是府上之人,懇請娘子查一查痕跡。」
臉或者手?青苔一愣,伸手就指向外頭道:「方才咱們進這兒的時候,院子裡那個家奴臉上不就有傷嗎?」
「哪一個?」桃花驚訝地回頭看她。
二話沒說,青苔飛身出去就抓了院子門口還在除草的一個家奴,拎到眾人跟前道:「方才奴婢無意間掃了他一眼,就見他臉上有傷……是這樣的傷嗎?」
段芸心一驚,走上前來看了看那家奴,右臉頰上的確是有指甲的抓痕。
「怎麼來的?!」她怒聲問。
家奴嚇得一抖,小聲道:「跟人打架被抓的……」
眼神慌張,一看就是在撒謊,旁邊辦案多年的捕頭當即讓人把他拿下,仔細看了看道:「此人恐怕要帶回衙門審問。」
瞳孔微縮,段芸心終於察覺到了不對,低聲喃喃:「誰給我下的套?」
人不是她殺的,但她知道柳香君的死不簡單,本想著順水推舟能除掉一個秦淮玉也有利無害,誰知道這火怎麼就燒到了她身上?
視線一轉,她看向旁邊的姜桃花。
這院子裡要是有誰能把她推進這樣的陷阱,那這個人也只能是她了吧?
「段娘子,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桃花嘆息:「但是我還是想說,這事跟我沒有任何關係,我也只是在找兇手。」
「娘子這話,能說服得了誰?」微微一笑,段芸心抿唇:「誰不知道娘子蕙質蘭心,心思巧妙。得罪了您的人,沒一個有好下場的。我本以為安於一隅,不招惹娘子就不會被惦記,誰知道還是沒能逃過!」
哭笑不得,桃花無奈地搖頭:「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沒有要害你的意思。查案是衙門的事,若是他們覺得兇手是你,那我也沒辦法。若是查出來不是你,那我也未曾做錯過什麼。」
「好,那就讓他們去查。」段芸心垂眸道:「最後的結果是爺來定,我不信你這些把戲,可以把爺一起矇騙過去!」
說罷,轉身就回了屋子,讓鶴兒將房門給關上了。
「呯」地一聲響,顧懷柔滿臉唏噓:「難得段娘子也有這麼激動的時候。」
「水都淹到家門口了,她不激動才奇怪呢。」搖搖頭,桃花嘀咕了一聲,有禮地送了衙門的人出去,看著他們把那家奴一起押走。
「唉,這事兒複雜了。」顧懷柔惋惜地跟著她離開守雲閣,低聲道:「要是證據再確鑿一點就好了,能咬死她,她就翻不了身。可惜這點證據,她定然是能在爺面前脫罪的。」
微微挑眉,桃花問她:「何以見得?」
顧懷柔道:「您連這個都想不到嗎?段氏在府里一向安靜不出風頭,頗得爺喜愛,說她不爭不搶,是個省心的人。現在事鬧到她身上,證據又不是很足,她只要說是被人陷害,爺難道還會定她什麼罪不成?」
「會啊。」桃花點頭:「會定她個很嚴重的罪。」
「您在說笑吧。」顧懷柔搖頭:「連我都看得出這事有蹊蹺,爺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桃花淡笑,心想這回就算什麼證據都沒有,沈在野最後也可能是會讓段芸心出來頂罪的,只是這群女人看不明白罷了,真以為沈在野對她們有什麼感情,會相信她們?
段芸心的確是這麼認為的,就算她再怎麼算計,也總是在女人之間算計,從來沒想過在沈在野身上動心思,一來是她不敢,二來她也不能。在她的心裡,沈在野是如天神一般無所不能又心懷柔情的丞相,雖然先前對後院的人有些狠了,但那是她們罪有應得。
而她現在完全是被冤枉的,相爺說什麼都不可能立馬定她的罪,她還有機會為自己洗脫冤屈。
這樣的想法在沈在野回府的時候被擊了個粉碎。
眾人都被叫到了臨武院,沈在野從宮裡回來,臉色看起來十分不好,連站得最遠的人都感覺到了相爺身上的怒氣,更別說在他身側的姜桃花。
桃花其實一點也不慫,真的,膽子挺大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每次感受到沈在野的戾氣,她的腿都會忍不住發顫。
「爺?」將情況說了一遍之後,見他沒吭聲,桃花硬著頭皮問:「您覺得該怎麼處置?」
沈在野抬頭,眸子裡一片陰冷灰暗,淡淡地道:「衙門已經派人來跟我說了,抓去的家奴已經招供,說是聽主子的吩咐,吊死了柳氏,妄圖製造自殺假象,嫁禍秦氏,以逐她出府。」
視線落在段芸心身上,他輕笑一聲:「還真是芸心能做出來的事。」
趕走秦氏,斬斷他和秦廷尉之間的牽連,可不就是瑜王殿下很想做的事嗎?
段芸心皺眉,即便是跪著,身子也挺得筆直:「不是妾身做的,妾身沒有想殺人。」
「如果我沒記錯,柳侍衣在這院子裡跟你是最親近的。」沈在野道:「先前本還與懷柔走得近,後來不知為何棄了懷柔就跟了你。」
這事院子裡沒幾個人知道,連桃花都沒看出來。聽沈在野這樣說,下意識地就看了顧懷柔一眼。
顧懷柔怔愣了片刻,隨即恍然大悟:「我就知道她攀了高枝,卻不知到底攀的是誰,這府里柳氏愛巴結的人不少,獨獨與段娘子來往不多,我還以為是段娘子太過低調,所以她沒法子巴結呢,原來……」
段芸心皺眉,手捏得死緊,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她心裡有很多鬱結,沒辦法跟別人說,就愛來找妾身說,也算不得什麼親近。」
「在她出事的前一天,不是還去找你說話了嗎?」沈在野揉了揉眉心:「興許她是真心想與你交好,然而你這心可真狠,為了除掉異己,竟然會選擇殺了她。」
「妾身沒有!」段芸心咬牙:「妾身一直吃齋念佛,怎麼可能起殺人之心?」
「衙門裡的劊子手都在家裡供菩薩的。」秦淮玉撇嘴:「就是因為殺人的事做多了,要求菩薩保佑避免冤魂纏身。」
「你……」張了張嘴,段芸心竟然覺得有些百口莫辯,她本就是無辜的,其他的證據都不足為懼,奈何相爺怎麼好像也不相信她。
難不成是先前做的事被發現了?不可能,她可以確定沒有任何人知道,也不會有人查出來,相爺就算懷疑,也沒有任何的證據,怎麼會就怪在了她頭上?
除非……姜桃花給爺說了什麼!
想到這裡,段芸心抬頭就看了桃花一眼,眼裡滿滿的都是怨恨:「我與姜娘子算是無冤無仇,就算娘子不念先前品茶會相助之恩,也得講道理。我沒做過的事,怎能強扣在我頭上?」
桃花一臉莫名其妙:「又關我什麼事了?」
站在旁邊不說話也要被扯進去?她從頭到尾除了用個道士企圖詐一詐她之外,別的什麼都沒做啊!現在要問她罪的是沈在野,跟她有幾文錢的關係?
「若不是你,爺怎麼會覺得人當真是我殺的?」段芸心皺眉:「爺不是這樣會冤枉人的人。」
的確不是會冤枉人的人,只是個會冤枉人的畜生罷了。桃花撇嘴,看了沈在野一眼,意思是你自己來,我歇了。
沈在野黑著臉,不耐煩地道:「衙門審出來的結果,與別人有什麼相干?你要是不服,便去衙門說話吧,外頭的捕快已經在等著了,柳家也要一個交代,你便讓段大人和柳大人去京都衙門對峙吧,這件事我相府不管了。」
倒吸一口涼氣,段芸心十分不能理解:「爺,您怎麼會這樣?妾身擺明是被人冤枉的……」
「你有證據能證明自己的清白嗎?」沈在野抿唇:「現在兩個人證都說你是兇手。」
「我……」想到了點什麼,段芸心眼睛一亮:「柳氏出事的那晚上,妾身一直在自己的院子裡啊,除了讓人給凌寒院送香之外,其他人也都沒出去過。這能算是證據吧?」
「你和你院子裡的人出去沒出去,只有你們自己知道。」沈在野道:「算不得數。」
「那夫人也可以替妾身作證。」段芸心抿唇:「妾身沒有撒謊,當晚的確是去送香了,之後宵禁,府里的護院也定然沒再撞見過我院子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