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

  顧瑾回到玄武街。

  葉苗苗早就在門口等候。

  見師父進來，立刻接過韁繩將騾子牽住。

  顧瑾開口問：「苗苗，今天有人出府嗎？」

  葉苗苗想了下後才搖搖頭：「沒有，師父。」

  因為戰亂，就算皇帝管控得力，京城也並不太安全，是以所有人都規規矩矩待在府內，不敢出去添麻煩。

  顧瑾又問：「那今日可有外人來做客？」

  這次葉苗苗想都沒有想就回答道：「回師父，也沒有。」

  顧瑾點點頭。壓下心底的疑慮朝書房走去。

  暗樁想要傳遞消息。

  肯定會有接頭人。

  並且府中所有人員，這幾年殷江陵都在監控，如果有異常，他應該會發現……

  想到這，顧瑾腳步一轉，調轉方向朝後院走去。

  現在府中差不多有兩百人。

  每一個房間都住得滿滿當當。

  殷江陵和其他幾個師兄弟共住一間房。

  顧瑾過去時，房間裡只有花重山和殷江陵在。

  其他人正好輪值看守宅院，不在屋中。

  她很少到後院來。

  有什麼事也是吩咐葉苗苗和羅五穀將人喊去書房。

  所以見到她過來。

  花重山覺得非常意外。

  殷江陵則意識到可能出大事了。

  兩人連忙站起來行禮：「師父。」

  顧瑾頷首，示意他們坐下。

  花重山好奇問：「師父，你怎麼過來了？」

  顧瑾隨口扯了一個理由：「最近京城盜匪橫行，平日裡巡邏的人員照看不過來，你去再找幾個人幫忙一起巡邏。」

  「好的，師父。」花重山聽到吩咐，連忙起身行動。

  待他推門離去。

  顧瑾才看向殷江陵。

  殷江陵直覺不好，小心翼翼問詢：「師父，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事態緊急，顧瑾直奔主題：「我收到消息，陸岷峰在我們的團隊裡埋下一個暗樁，並且已有幾年了，你難道一直沒有察覺到異常？」

  殷江陵聽到話後臉色大變。

  五年前，還在陽月州城時，他就曾給自己定下身份，甘願成為師父的一把暗刀。

  這幾年來。

  他也確實兢兢業業，時時刻刻留意府中所有人的動向。

  殷江陵相信自己的能力。

  如果真的有暗樁，在這麼久的時間裡，自己不可能自己完全察覺不到異常。

  殷江陵想到這，急忙問：「師父，徒弟想問你一個問題。」

  顧瑾沉聲：「說。」

  殷江陵：「給師父消息的人，有沒有點明府中的人是被人花重金收買？」

  顧瑾正想點頭，腦海里卻重新閃現吳廣峰說的那一句話。

  ［自那時起，他便花重金在院中埋下一顆釘子！］

  不對。

  吳廣峰並沒有明確表明府中人員有被用重金收買而背叛自己！

  她腦海里忽然浮現出一個身影，心裡頓時覺得不可思議。

  剛剛回來的路上，顧瑾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她收下的人，大部分都是窮苦出身，做事沒有那麼多彎彎道道，遇事也不會掩飾自己的神情。

  如果被人收買，整日做那虧心事，總會露出馬腳，自己和殷江陵不可能看不出端倪。

  不過，現在還只是推測，並沒有證據，顧瑾眉頭緊鎖：「對方沒有明確點名，但也不排除這種可能。」

  殷江陵仔細分析：「師父，這幾年來，府中所有人的品性，徒弟了如指掌，如果他們之中有人被收買，再怎麼掩飾也會露出蛛絲馬跡，徒弟對此非常有信心，所以，徒弟是排除這個可能的。」

  殷江陵說的話，顧瑾是相信的。

  他是一個聰明人。

  也是一個非常細心的人。

  這樣的人。

  對方無論開出什麼樣的條件都不會被收買。

  並且。

  他說的也很對。

  時間過去那麼久，暗樁要傳遞消息，不可能次次都逃出殷江陵的窺視。

  如果排除有人被收買……

  想到這，顧瑾思路逐漸清晰。

  如果沒有人背叛團隊，那就說明暗樁在入府之前，身份本就是細作。

  並且是一個訓練有素且身經百戰有著極強反偵察能力的細作。

  只有如此。

  他或者她，才能在防衛森嚴的府邸中，隱藏如此之久。

  也正是因為那人能力卓越，才會被陸岷峰看中，安插到自家！

  顧瑾腦海里之前浮現的人影再次出現。

  ……

  陸岷峰是在察覺到自己的真文書有可能還留在手中才布下暗樁的。

  那麼府中近兩百人，從時間上就能排除掉一部分人。

  首先是來京前，在亳縣收下的十八個徒弟，賀磊，木三娘，江碧玉，袁家人，羅家人，護衛張大雷，丁家人，他們都不可能是細作。

  來京後，師父孫思，奴隸船長王本賢，東城收下的三十五個女徒弟，宋小瑾，秦松，元家兄弟，弓箭手李雄李威兩兄弟，參將劉晉懷，這些人是在陸岷峰反應過來前進府的，他們也不可能是細作。

  至於蔣家七十二人。

  此事只有自己與蔣豪和家人知曉，其他人以及陸岷峰並不知情，所以，在這群人中應該也不會隱藏細作。

  最後剩下的人中。

  孫亮一家，弓箭手李雄的父親母親和弟弟，還有丁榮貴的兒媳婦和兩孫子孫女。

  他們，是最後加入團隊的人員。

  自己去臨江城接人，此事只有幾個人知曉，並且出發的時間很倉促。

  陸岷峰就算想安排細作，時間上也來不及。

  所以，李雄的爹爹，娘親，弟弟以及孫亮一家人，他們應該也不是暗樁。

  顧瑾思來想去。

  腦海里浮現的人，始終是丁榮貴的兒媳婦夙文竹。

  她加入隊伍後。

  非常勤快。

  幹活也非常利索。

  外祖母每次提及她都要誇獎幾句。

  所以，她是完全機會在飲食中下毒的。

  許是心有靈犀。

  此時，殷江陵也想到夙文竹。

  他小聲提問：「師父，會不會是夙嬸嬸？」

  顧瑾若有所思：「也許是，也許不是。」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

  現在所有的事情還只是推斷，想要證實，需要證據。

  夙文竹被丁秉政賣後淪為奴隸，或許對丁家心存怨念，她是有作案動機的。

  可問題是，她一個深閨婦人，就算經過短時間的訓練，怎麼能瞞過一直躲在暗處的殷江陵！

  以及他的手下。

  是的。

  早在隊伍中的人越來越多後，殷江陵就提議增派人手。

  這間屋子裡住的人，都是殷江陵的隊員。

  他們安插在各個小隊，隨著輪值的時間不同，一天一十二個時辰，都在監視著府邸中的人……

  思及此處。

  顧瑾心中一驚。

  難道，真正的夙文竹早已死亡！

  現在這個「夙文竹」是細作假冒！

  她「呼」的起身，朝外走去。

  天色已晚，顧瑾此時飢腸轆轆，卻也來不及去廚房弄點飯食。

  她匆匆趕往前院書房。

  召來丁榮貴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