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會出現黃豆緊缺這種情況。
主要因為黃豆乃馬匹精糧。
現在到處都在打仗,周國糧庫和商人手裡近幾年囤積的黃豆都被軍隊徵用。
另一方面,也是大家族在囤積黃豆。
如此,便導致流入市面的黃豆減少,求大於供,黃豆價格水漲船高。
黃豆的衍生品豆腐,如今價格也貴得離譜,平民百姓都吃不起了。
顧瑾想收購黃豆,主要航海後,黃豆生發的豆芽是新鮮的蔬菜。
而各種豆芽,是最快也是最容易獲取的蔬菜。
可朝廷管控太嚴,黑市的黃豆又有大家族聯合壟斷,她一時想不到更好的辦法囤積黃豆,只能暫且按下。
九月中旬。
正是賞菊品蟹最佳時候。
朝廷卻在京城貼下布告。
布告列舉裴慎的種種罪狀,並定下行刑日子。
顧瑾一直在關注此事。
朝廷布告剛剛貼出,她便已知曉。
在朝廷的布告貼出後,京城的氣氛忽然開始緊張起來。
周國雖然有死刑。
但這幾年來,無論是多大的罪犯,就算被刑部判處死刑,最終也會免除死罪,發配去修皇陵。
裴慎是這些年第一個上刑場的人。
李家人知曉後,一個個都唉聲嘆氣。
因為裴慎給的玉佩,他們才能在京城定居。
裴慎是他們家的恩人。
李仁勇有點想不通。
按常理,裴家世代勛貴。
在京城總歸會有些人脈。
但凡有點血性的,也應該要去劫刑場,將人救下來才是。
李大海聽著兒子嘟囔,嘆了口氣。
劫刑場,哪裡是那麼好劫的。
以朝廷如今的鐵血手段,除了送人頭,啥也不是。
在眾人忐忑的心情中,行刑的日子很快到來。
那日一大早,顧瑾和師父孫思便趕往刑場。
只是玄武街離刑場實在太遠,等他們到達時,刑場外圍已經圍了一圈人。
他們密密麻麻擠在一起,根本看不清刑場裡的情形。
顧瑾雖然能將人撥開,又擔心力氣太大傷了人。
想想後,她從荷包里掏出一把銅錢朝後扔過去。
「有人掉錢了,好多錢呀!」她大聲高喊。
圍觀群眾聽到有人掉了錢,紛紛朝地上望去。
「哎,真的好多錢呀!」
他們顧不得看熱鬧,朝散落的銅錢跑去。
趁著人群分散,顧瑾拉著師父孫思立刻走到觀刑的最前面。
剛剛站定,就有人群擁過來,很快,前面又被擠得水泄不通。
他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終於要將裴慎處斬了,我等這天可等了太久了。」
「是啊,害死那麼多邊城老百姓,依我看,砍頭都不能夠謝罪,千刀萬剮才行。」
「說得不錯,裴慎此人沽名釣譽,實力根本比不過韓沐,要是讓韓沐鎮守邊城,早就將異鬼殺得片甲不留。」
這時,有人沒好氣插話:「裴將軍鎮守邊城多年,也曾經打敗過很多次異鬼,就一次沒有守住,那他以前的功勞都白搭了,合著你們這些人只記壞不記好是吧!」
「就是,我可聽說了,裴將軍守不住邊城,是缺糧導致的,你們一個個的,都站著說話不腰疼,你行你上啊,真要你們當將軍,你們只怕連刀拿不起。」
那被懟的人頓時不服氣了。
「哎呀,怎麼滴,裴慎打敗仗,別人還不能說了。」
「你知不知道在其位,謀其政,任其職,盡其責之說。」
「裴慎是將軍,他領兵無能,導致士兵和邊城百姓死傷無數,皇帝處斬,可平民憤,你們說不贏,就你行你上,這是無理取鬧。」
聽到眾人的爭吵,顧瑾心裡有些沉重,她四處張望,卻沒有看到樊訾枋與楚九章。
樊訾枋是裴慎的摯友。
楚九章曾經是裴慎的親兵。
現在裴慎馬上要被斬首,兩人理應要送一程。
可是他們沒來。
顧瑾琢磨,樊訾枋和楚九章要麼是提前送過行,要麼……
正想著,有士兵壓著人走上邢台。
顧瑾站得靠前,她運足目力朝裴慎看去,又急又傷心。
剛剛她觀察過,觀刑的人,大部分都是平民百姓。
還有一部分人,應該與裴慎有關係,這些人看行為舉止都不是練家子。
沒有人。
沒有人來救裴慎。
眼看裴慎真的要被斬首了,孫思老淚縱橫。
在軍隊,裴慎對他不是親人勝似親人,可如今,自己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身首異處。
這可如何是好!
顧瑾來不及安慰師父,她盯著蓬頭垢面的人,仔細辨認著。
裴家一門忠烈,裴邑不顧罵名,也在替皇帝辦事,並且,這段時間,顧瑾打聽到裴慎以前與皇帝晏殊少年時關係很好,就算念及舊情,他也不應該死的。
可是,眼前的人,無論是身形還是樣貌,他真的是裴慎。
慈不掌權,義不掌財。
道理顧瑾都懂。
但真正見識到無情無義的皇權,她依舊覺得心寒。
隨著日頭漸漸升到正空,劊子手已然進入刑場。
有官員在宣讀裴慎的種種罪狀,刑場周圍鴉雀無聲。
顧瑾急得不得了。
她恨自己能力有限,不能出手相助,只能看著慘劇發生。
這時,孫思發出一絲疑惑的驚呼聲。
他聲音很小,顧瑾卻聽見了。她順著師父的目光望過去……
等等……
不對勁。
顧瑾盯著裴慎的手背,有了一絲懷疑。
那時在利州群山,裴慎重傷未愈,師父收了她後,她經常幫著一起處理傷口,替師父拿藥什麼的……
她記得清清楚楚。
裴慎的左手接近手腕的位置,有一處刀傷。
那傷口猙獰可怕,師父使勁渾身解數,才讓傷口癒合,但傷口卻留下一處觸目驚心的疤痕。
想到這,顧瑾再次認真查看。
這次,她看得更加清晰。
——眼前的人,手背處並無傷疤。
——他不是裴慎!
——好一個桃代李僵,差一點就被騙過去了。
想通這一點,顧瑾緊緊攥在身側的手,終於放鬆下來。
給「裴慎」化妝的人,手真巧。
如果不是手背處的細節,根本沒有人能看出來眼前的人是假冒之人。
此等化妝技術,只怕比自家徒弟丁雲裳更上一層樓。
可是,皇帝的心思何等細膩,他不可能會讓屬下出現如此紕漏。
想到這,顧瑾腦海中靈光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