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三娘見閨女生氣,她又害怕起來。
「小玉,那等找到哥哥,看哥哥怎麼說。」
江碧玉語氣有點沖:「哥哥,哥哥,娘,你什麼事都要問哥哥,你自己呢?你自己沒有主見的嗎?」
木三娘愣住了。
在她受的教誨中,出嫁前以父為尊,出嫁後以夫為主,夫死,自然得聽兒子的。
自己是什麼?
江碧玉的話,像春日的驚雷,震得木三娘心靈翻起滔天大浪。
是啊,自己呢?
自己去哪了?
為了博得父親的歡心,她甘願遠嫁建州!
為了留住夫君的情,她主動將陪嫁丫鬟送到他的床上!
為了獲取眾人的稱讚,她將嫁妝都補貼給了江府做家用!
她從來沒有一刻為自己活過!
一刻都沒有!
驀然間,木三娘覺得這麼多年來,自己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活得渾渾噩噩,不知所謂。
可悲!可笑!
更可悲的是,木三娘明明知道讓她失去自我的,是父親從小對她灌輸的女子低人一等的思想。
這種思想,像一把枷鎖,牢牢將她鎖住,並且越鎖越緊,讓她絲毫不敢反抗。
木三娘活得很痛苦。
再後來,她不再掙扎。
她認命了。
直到遇見李桃花一家後,在看到小玉的變化後,木三娘一方面覺得她們所作所為冒天下大不韙,一方面又嚮往她們能活得比自己自在。
她想向前邁出一步,卻怕前面是萬丈懸崖,一旦朝前,便會摔得粉身碎骨。
她像一隻烏龜,因為怕受到傷害,整日躲在龜殼中。
木三娘恨自己軟弱。
小玉的那番話,讓木三娘更加憎惡自己,她真的很憎惡自己懦弱的性格。
木三娘又想哭了。
可是,在眼眶發紅的那一刻,她忍住了。
不能哭,不能再躲起來。
父親他們已經搬到京城,又派人前來打探……
木三娘不知道父親在籌謀什麼,但她知道,如果讓父親打探到自己和小玉住在顧姑娘家,一定會被他要挾。
自己如果繼續軟弱下去,會讓顧姑娘難做!
顧瑾望著爭執的兩母女,也不在意。
木三娘的性子太軟。
讓江碧玉刺激刺激她,屆時木雲霄也不好再拿捏她。
江碧玉說完後,其實有些後悔了,她正要開口道歉,卻見到娘親忽然站了起來,逕自走向顧瑾。
「娘……」
「你……」
木三娘回頭,伸手制止閨女的問話,然後又轉頭,看向坐在主位的姑娘。
這是她第一次直視顧瑾。
也是第一次才發現,原來眼前的小姑娘,好像並不可怕,反而她笑起來時臉頰旁的兩個小酒窩還很可愛。
不過,還是有些慌!
「顧……姑娘,這些天,我其實一直想向你道謝,謝謝你一路護著我們,也謝謝你將我父親的信息告知。」
「小玉說得對,我這一輩子,都活在別人設定的枷鎖中,從來沒有自己拿過主意。」
「現在,我便自己做一回主罷,父親養育之恩我已以遠嫁報答,如此,我便早就不是木家人,如若我父親想要對付你,顧姑娘儘管出手,無論生死。」
她說完,行了一個禮,衝著自家閨女招招手:「小玉,我們回去,不要耽誤顧姑娘議事。」
江碧玉:「……!?」
娘親這是怎麼了?
怎麼忽然像變了一個人!
她想問,但現在不是問話的時機。
江碧玉只能站起來,跟隨著娘親朝外走去,關上房門時,朝顧瑾笑了笑,以示歉意。
待她剛剛轉身,就發現自家娘親一臉虛弱地靠在柱子上。
她急忙走過去,壓低聲音問:「娘,你怎麼了?」
木三娘渾身發軟,她沖顧瑾說完那番話,真的是鼓起了所有的勇氣,出來後,都站不穩了。
「沒事,就是晚餐吃得少,餓了。」
「小玉,你扶著娘,我們趕緊回後院,別讓人留意。」
望著娘親熟悉的模樣,江碧玉提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她忽然有些想笑,原來,娘親也和自己一樣,也是色厲內荏,雖然依舊膽小,但至少,她們都在改變,並且是變好,等找到哥哥,他一定刮目相看。
木三娘和江碧玉的對話,土煊都聽在心裡。
他心裡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那女子,很明顯是木雲霄的女兒,連女兒都不管父親的死活,說明木雲霄此人品性只怕與表面呈現的忠良誠信大相逕庭。
並且,他這次似乎惹到了一隻刺蝟,一不留神只怕就會被扎得遍體鱗傷。
師父常說,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自己若是能逃過一劫,還是離開木府為妙!
無獨有偶。
前不久,遠在陽月州城的風煊,在打探消息時被顧瑾卸掉胳膊後,回去就以受傷為由離開李府。
想不到過兩日就接到雨師兄的信函,約他進京,風煊心動了。
他熟知地形,再加上獨自一人行動,在龍騎軍到來前,連夜逃出陽月州城,穿過李子山也來到了京城。
風煊是一名武者,行情很好,剛到京城,就在雨師兄的介紹下,被甄家聘請為護衛。
此刻,他奉命行事,前來豆腐街宋府宅院竊聽。
誰料見到自家師兄被人五花大綁,並且,綁他的人,居然是顧瑾!
真是冤家路窄,怎麼就那麼巧呢?
風煊有自知之明。
他剛剛能潛伏進來,為了避開那巡邏的小隊,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自己但凡露出一丁點動靜,只怕又會淪為階下囚。
「師兄,委屈你先待著。」
「等明日我去搬救兵,一定將你救出來。」
風煊躲在屋頂,一動不敢動。
顧瑾不知道屋頂有人偷聽,她又問了幾個問題,土煊都老老實實回答。
直到她再也得不到更多信息,才讓羅五穀將將他帶了出去。
羅五穀推搡著:「老實待著,讓你出來打探消息的是木雲霄,出了事自然得他負責,真要報官,你吃不了兜著走。」
土煊點頭如搗蒜:「對對對,你說得對,我保證不逃。」
房門再次關上。
顧瑾轉頭望著自家徒弟。
「雲城木府於兩年前搬到京城。」
「那木雲霄似乎在尋找什麼物件,買通了城門口的士兵。」
「我們的行蹤早就被他探明,那人就是他特地派人過來踩點的。」
「為師向來不喜歡被威脅,所以,肯定會出手對付他。」
「凌雲,你……有什麼想說得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