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最後一絲光芒落入地平線。
整個空間昏暗下來。
顧瑾正要開口。
這群少年見自家師父出來，異口同聲大喊：「師父好。」
他們稚嫩的臉龐帶著一絲尊敬，眼神滿是雀躍，都希望接下來師父點名能點到自己。
顧瑾伸手壓了壓，示意徒弟們稍安勿躁。
「今日跑了一天，你們也辛苦了。」
「五穀，將他們寫下的紙條都收上來，等會送到房中。」
「顧凌雲，等紙條交完，你先帶師弟們去讀書，若半個時辰後我沒有去找你們，便都自行休息。」
「好的，師父。」顧凌雲連忙點頭回話。
顧瑾交代後，朝舅舅的房間走去。
少年們則排著隊將紙條遞給二師兄羅五穀。
李忠義和李仁勇今天在家沒出去，憋得慌，又擔心自家外甥女在龍海提舉司會遇到危險，晚飯都沒心思吃。
眼下見她進來，兩人忙招手：「瑾兒，怎麼樣，事情順利嗎？」
顧瑾點點頭又搖搖頭：「事情有點複雜，等會再說。」
她才落座，羅五穀便將收集好的紙條送了過來。
「師父，都在這了。」
顧瑾點點頭：「五穀，你先別出去，坐著，等師父忙完，有事和你說。」
羅五穀輕輕回了一聲好。
從龍海提舉司回來後，他心裡就很多話想問，但每次想要開口，忽然又有些害怕。
他怕好不容易安定的日子又要升起波瀾。
羅五穀做事很貼心。
他將小紙條按照洞虛師兄弟的排位從高到低整理好，紙張也疊得整整齊齊。
不知道為什麼，見到師父查閱小紙條，忽然有種皇帝在批奏摺的感覺……
如果師父是皇帝，那自己是什麼，大內總管？
羅五穀渾身一激靈，立刻收攏自己發散的思維。
徒弟心細，顧瑾自然要省很多事。
今日是來京城第三天。
第一天光顧著安頓，什麼工作都沒做。
第二日，去樊府將家人白籍辦理好，偶遇二伯顧南。
第三日，也就是今日，上午帶著袁家和羅家將戶籍辦理好，下午去龍海提舉司拿到避難所地址，大概申末，與伊利亞特敲定兩萬斤粟米的生意。
顧瑾覺得自己的辦事效率，還是挺高的。
在羅五穀的整理下，放在最上面的是樊府的回帖。
顧瑾隨手拿起，打開便看到了一排簪花小楷。
字跡井然有序，貝聯珠貫。
真是一手好字。
她不由暗自讚嘆。
回帖上面寫了兩句短詩，大概意思是眼下正值初夏，花朵盛開，是遊園的好時候，後日未初，在荷花池會盛情款待云云，署名郭鸞。
顧瑾暗暗將這個時間記在心裡。
要是有手機就好了，以後的事情肯定會越來越多，手機有備忘錄，可以將它們的記在備忘錄中，到時候事情再多，也不會忘記。
樊訾枋的夫人姓郭名鸞。
丁榮貴雖然熟知京城人事，但各家女眷並沒有太關注。
所以，顧瑾對郭鸞，一無所知。
不過，看著她親自寫下的回帖……
顧瑾覺得郭鸞此人，應該比較好打交道。
她將回帖放下，拿起顧凌雲和宋清琅兩人寫下的小紙條。
他們在樊府雖然待得不久，但回來後，兩人齊心協力，居然畫出了樊府府內的大概情況。
記憶力相當不錯。
很適合做探子。
周奕和康寶兒在樊府蹲守小半天，才蹲到大師兄楚九章，在楚九章的指引下，他們終於找到了師父的師父孫思。
得益於樊訾枋幫助，孫思開了一個醫館，在聽到自己的關門弟子來到京城，簡直不敢相信。
如果不是有病人拖住，無法離開，他就要隨周奕他們過來了了，兩人離去時，孫思再三交代，讓她明日一早，便去醫館找他。
「明日一早是多早？怎麼不敲定具體時間？」顧瑾望著小紙條，眉頭緊鎖。
周奕看著也不像一個粗心大意之人，看來等會得招他來問問。
江碧玉和張大雷去傷兵所找江川，但兩人無功而返，江川並不在傷兵所。
並且，江碧玉跑了一天，並不知悉她外祖父家已經搬來京城。
顧瑾思索片刻，決定等將事情先查清楚再說。
畢竟，今日那個打探者，他說的話是真是假，有待斟酌！
秦松倒是找到了，他白日在醉花樓前面的小巷當乞丐，晚上快到宵禁時才會返回傷兵所，李盡歡和嚴不悔跟了一天，也沒有看到他與人交談……
兩人曾丟了兩文錢，然後試著打探元家兄弟的信息，但是對方閉口不談，一直沉默。
「秦松在傷兵所？」顧瑾自言自語，「是誰帶他來京的？不會是韓沐吧？」
記得那時異鬼入侵，裴慎敗北，瀾城破後，只有韓沐在利州練暗兵，後於去年底返回京城。
可是，那時在瀾城，秦松明明說他分配到了尚家屯，這個地方離邊城最近，按常理，在邊城破後，異鬼騎兵衝鋒，速度是很快的，秦松根本來不及逃，就算不死在異鬼刀下，也不可能被韓沐抓了壯丁。
畢竟，尚家屯離利州距離很遠。
這時，顧瑾忽然想起在瀾城遇到秦松時奇奇怪怪的表現……
猛然間，所有事情都想通了。
難怪他當時沒有詢問李家人分在哪裡，並且還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說話吞吞吐吐。
原來，他帶著災民，根本就沒有逃出利州大山，而是被韓沐強行留下，當了炮灰。
顧瑾暗自慶幸，還好當時自己在王家村花了幾兩銀子收了一堆破爛，避開大山直接從利州城穿過，不止省了時間，也免去了一樁禍事。
對了。
後來他們又經過王家村，發現整村的村民都消失不見，只怕也是被韓沐抓了壯丁！
顧瑾倒吸了一口涼氣。
從建州到羅家村，再從羅家村到京城，期間但凡行差踏錯一步，都萬劫不復。
命運的抉擇，有時真的只在一念之間！
她壓下心悸，將有關秦松的信息紙條放在一旁，繼續查看別的信息。
丁榮貴還是沒有回來，算算日子，他在東城也耽擱了不少時間，以他謹慎的性子，按常理不會耽誤這麼久，除非是遇到非常棘手的事情……
此事，有待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