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的動靜很快就引來的家丁。
「幹什麼?這裡是程家,誰人敢在門口鬧事?」為首家丁呵斥一聲。
可看到程嘉本人後,家丁卻是一愣,張了張口,「大...大小姐...」
守門老頭摸不著頭腦,把眼睛揉了又揉,難道他老眼昏花,仔細看,又確實有點像大小姐。
守門老頭嚇得連忙跪下求饒,「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大小姐,請大小姐恕罪。」
家丁派人去通報,很快,內宅管事就匆匆過來,「哎呀」一聲。
「大小姐回來了,快裡面請,來人,趕緊給大小姐收拾房間,再讓廚房準備些大小姐愛吃的飯菜,派人去通報老爺,就說大小姐回來了。」
邊說邊將程嘉請進門,「大小姐這一路累壞了吧,來一趟怎麼不差人送個信,也叫宅內有個準備,好好迎接您。」
小娟臉色一厲,「我們小姐回自己的家,還要給你一個下人通報嗎?你是主子還是誰是主子?」
內宅管事呵呵乾笑,「小娟姑娘說的是,我這不是擔心沒提前準備,怠慢了大小姐嗎?」
「都說了是回自己家,什麼怠慢不怠慢,當我們小姐是客人嗎?」小娟怒道。
內宅管事啪啪輕扇了自己兩嘴巴,「我太笨不會說話,這裡當然是大小姐的家,大小姐,您的房間一直都給您留著。」
程嘉一路沒說話,被領進了自己曾經住的院子。
可原先漂亮的小院,現在已經雜草叢生,荷塘幹了,花也枯了,院子裡荒蕪得像是廢宅。
內宅管事笑著道:「聽說這裡的花草都是大小姐您親自種的,老奴也不敢動,所以就一直這麼放著,這些花兒草兒,倒是長得好。」
小娟氣得要哭。
程嘉揮了揮手,「退下吧,我四處轉轉。」
內宅管事頓了頓,「宅內翻修了很多地方,不若老奴...」
「聽不懂人話嗎?」程嘉目光一厲,「主子說話,有你這個奴才多嘴的地方嗎?掌嘴二十。」
內宅管事張了張口,呵呵笑,「大小姐肯定是路上受了氣...」
程嘉給小娟一個眼色,小娟會意,上前對著內宅管事就是左右兩巴掌,打得管事一臉懵,捂著自己的臉,敢怒不敢言。
「記得以前,不會做奴才的,就會被發配給人牙子賣了,你既然叫我一聲大小姐,我便有處置你的權利。」程嘉冷冷道:「不服,就讓你的主子出來見我。」
內宅管事咬了咬腮幫,不情不願說了句「是」,退下。
小娟盯著一院子的荒涼,悲從中來。
「以前夫人就常夸,說小姐的院子打理得最漂亮,小姐的那些閨中姐妹,也都要贊您一句,這才一年光景,就成了這副模樣。」
程嘉在雜草中尋著石板路,來到自己的曾經的房間。
門上結滿了蜘蛛網,輕輕一推,灰塵撲面而來。
屋內,同樣也是布滿灰塵。
小娟氣得哽咽,「這麼多灰怎麼住人,這分明是把我們當外人。」
「走吧,去大廳。」程嘉轉身離開。
兩人來到大廳,周圍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更別說倒杯茶水。
程嘉在首座下面的位置坐下,盯著正前方的座位發呆。
小娟站在她身後,二人就這麼等了一個多時辰,才聽到外面有動靜。
「不是說人回來了嗎,去哪兒了,你知道我想嘉兒想得緊,別不是騙我。」
「老奴哪敢啊,真的是大小姐,興許在其他地方轉悠,老奴再派人去找。」
「欸?那是不是大小姐?」
隨著聲音落下,一道帶著哭腔的聲音闖進大廳。
「嘉兒,真的是你,我道是這些不中用的下人騙我,沒想到真的是你。」
羅氏上前就拉著程嘉的手,眼眶泛著濕意。
程嘉將自己的手抽回來,「二叔母,別來無恙。」
羅氏拿著帕子擦了擦眼角,「一切都好,就是想你的緊,你走之後,我派人給你姨母送過信,可惜一直沒有得到回音。」
程嘉目光落在羅氏的手腕上,眼神忽地一厲,「這是我娘的鐲子。」
羅氏表情一頓,下一瞬,立馬取下腕上的鐲子,戴在程嘉的手上,「我一直替你保管著。」
程嘉覺得膈應,用帕子把鐲子擦了又擦,才小心包起來,放進兜里。
羅氏呵呵盯著她,似笑非笑,「我身上也不髒,你沒必要這麼嫌棄。」
說著,在主座上坐下,抬了抬衣袖,端出一副長輩架子。
「嘉兒啊,不是叔母說你,你才剛回來,就對下人又打又罵,叔母知道你是在教下人做事,可傳出去終歸不好聽,你還要嫁人,壞了名聲,誰還敢娶你。」
被打的內宅管事捂著臉,可憐兮兮,「夫人,是老奴說錯了話,嘉兒小姐教訓老奴是應該的。」
程嘉冷笑一聲,「看來叔母確實不會管教下人,剛剛才吃了教訓,這會兒又忘了,主人說話,哪有下人接嘴的道理,是吧二叔母。」
羅氏臉色有些僵,勉強保持著皮笑肉不笑,「嘉兒,我們程家最是通情達理,若是人人都像你這樣,未免被人說苛刻。」
「看來你也是要臉面。」程嘉冷臉看著她,「我二叔呢?難道怕被人戳脊梁骨,不敢見我?」
羅氏終於有些掛不住了,「瞧你說的,你二叔打理生意,每天都要忙到很晚才回家。」
「是啊。」程嘉打量著廳內的每一個角落,「我爹在世的時候,就整天跟我娘抱怨,說生意太忙,只可惜我不是個兒子,否則,現在也能接了爹爹的衣缽。」
羅氏乾笑,「女兒家也有女兒家的好處,不用操心這些煩人的事。」
程嘉抿著唇,好一會兒,才道:「可現在不同了,我去了一個地方,那裡女人也可以做工,女人也可以當家做主,有些女人比男人掙得還多,所以我也變了...」
羅氏莫名地看著她,「嘉兒,女人做工的地方,不就是那等腌臢地方嗎?你難道...」
她猛地捂住嘴,後退一步,「嘉兒,你可不能這樣丟程家的臉啊,你這樣自甘墮落,你爹娘泉下有知...」
「我現在是教書先生,是出版社主任,是故事會總編。」程嘉一步一步逼近,眼神狠中帶著恨,「我再也不是那個被你們吃絕戶的程嘉。」
羅氏哈了一口氣,慍怒,「嘉兒,你這話可就難聽了,什麼吃絕戶,你爹娘死後,丟下一堆爛攤子,若不是你二叔念在都是一家人的份上,誰會管...」
「爛攤子。」程嘉雙眼通紅,聲音近乎吼,「我們程家的宅院、商鋪若干,還有京都第一米行的稱號,這些是爛攤子?」
羅氏被她逼得連連倒退,最後膕窩抵著椅子邊緣,一屁股坐了下去。
她仰頭看著程嘉,「你...你一個女兒家懂什麼,你知道這裡面有多少債嗎?你爹娘死後,又有多少人上門來討債,這些可全都是你二叔自己掏腰包解決的。」
程嘉仰頭大笑,可眼淚卻止不住流,她狠狠剜著羅氏。
「正因為我是女兒家,家中沒有男丁,你和三叔,你們才敢將我爹娘的家產全部吃干抹淨,最後還誆騙我去找姨母。」
她若不是在晨陽鎮,若不是知曉這世上,女兒也可以當家做主,她怕是這輩子,便任由這些親戚,把她爹娘的心血吸得一乾二淨。
「去年,你們兩家,欺我年紀小,又非男兒身,逼我交出我爹的掌印,霸占我家的財產。我告訴你,現在既然我回來了,我就一定會拿回你們搶走的一切。」
程嘉瞪著羅氏,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我們走。」
小娟也狠狠瞪了內宅管事一眼,追著程嘉的步伐。
羅氏跌坐在椅子上,半晌,才著急道:「還愣著幹什麼,趕緊去把老爺叫回來,就說程嘉那死丫頭回來了,要搶家產。」